左溪不由冷笑，这身份适应的真快啊。
周围的安慰缓缓推开，但手中的弯刀并没有收起来。
她看着那些熟悉的兵器，压抑了一下情绪，然后慢慢转过身去，看着一身明黄的李晔，笑了一下偏头道：“这就是皇上的待客之道？”
李晔眼中明灭不定，静静地看着站在一群人中间的左溪，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着周围的人挥挥手，“好了没事了，都退下。”
林世禄急忙快走两步到他的身边，擦着脑门上的汗说：“圣上万万不可……”
李晔伸手挡住他继续要说的话，看着左溪，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一甩袖子冷冰冰地吩咐道：“不必多言，都给朕退下，余姑娘跟朕进来！”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屋门已经关上，屋内似乎是没有其他人了，但是左溪可以感觉到屋子里还有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李晔在桌案后坐下来，拨弄了一下桌子上放着的一盆绿油油的盆栽，那是一盆没有长起来的常春藤。
左溪看着李晔修长的脖子，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如果他现在死了，是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只要他死了，这京城必然大乱，他们自然可以趁乱离开这里回到西凉。
这个想法如同一个魔咒占据了她的整个脑子，一根银镖已经到了手中，她看着李晔凸起的喉结，右手动了动。
但也只是动了动，她清晰地感觉到屋顶上一道冰冷的视线投射到她的身上，瞬间清醒了过来，一刹那只觉得浑身上下湿淋淋汗湿了衣服。
她是不可能杀得了李晔的，单是这一个御书房她都出不去，更不用说等在外面的额铜墙铁壁。
而且她可以听到屋内不下三道绵长的呼吸声，这些人单个来还好说，如果全部一起上，她根本没有胜算，更别说是杀了李晔。
一旦刺杀不能成功，那么等着她的必定是帝王的怒火，天子之怒，流血漂橹。
到时候不止肖云扬，就是余府恐怕也难逃一劫。
这般一想左溪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到李晔正在一脸探究地看着她，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淡然回视。
李晔一手敲着桌面直直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近似呓语地道：“你想杀朕？”
左溪心中咯噔一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勾了勾唇角说：“皇上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有那个胆子，皇上只要动动小指头都能将左溪捏死。”
李晔停下手中的动作，眼中透出几分探究，“左溪？”
“如今这件事情京城中人应该都知道了，左溪不过是和余家大小姐长得相像，就冒充了余姑娘进了余府，如今已经和余府没有什么关系了。”
李晔沉吟，“怪不得……不过余……左溪，你不要跟朕耍小聪明，后果你承担不起。”
左溪笑了笑说：“我自然不会和皇上耍聪明，也不敢耍，我今日来不过是有事要求皇上。”
“奥？何事？你且说来听听。”
“放肖云扬回西凉。”
……
肖云扬陪着左溪去了灵寂寺，寺中的大雁塔高七丈七，仅仅比万象宫矮了一些，但是距离洛阳城墙近，在塔顶竟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城外的景色。
左溪本来是不信佛的，但是这一次却是诚心诚意地磕头上香，看着高处高大的佛祖拈指而笑，满脸悲悯地俯视着脚下苍生。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大慈大悲的释迦牟尼可以保佑肖云扬度过这个难关。
肖云扬一直跟在左溪的身边，脸色依旧呈现病态的苍白，他也仰头看着佛祖，心中却在冷笑，若佛祖真的悲悯，又何苦让世间多了这许多痛苦和灾难。
他看着高大的佛像，只觉得说不出的可笑。
拜完佛，从寺中求得了一个据说是高僧开光的平安袋，随后肖云扬不知竟如何和寺中的僧人说通，带着左溪上了大雁塔顶。
爬上了九层的大雁塔，坐在最顶端的栏杆里，左溪靠在肖云扬的肩膀上，看着洛阳城外深秋九月略显荒凉的景色。
她将刚才求得的平安袋系在肖云扬的腰间，“凌惜，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我在洛阳等你。”
肖云扬紧紧攥住她的手，声音中没有丝毫温度地道：“左溪，我一定会回来接你，要不了多久，要不了多久我一定会报仇，我要李晔为我西凉三百多人偿命……”
“你一定要珍重，你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明白李晔为何要放我离开，但是我一定要让他后悔当初做的事情，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去找小方，他会留在京城，李晔把你留在京城自然是为了牵制我，我也会小心应对，如今我回西凉一方面是要去找我二姐，我相信她仍旧在世，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能不管，另一方面要联络旧臣，一旦局势稳定我就一定会回来接你，万事要冷静不要冲动，你等着我……”
肖云扬让左溪等着他，左溪自然会等着他，一直等到他回来这里。
十月上旬，肖云扬终于离开了京城，左溪站在北门看着他带着西凉十三骑出了洛阳城，马后扬起了高高的尘烟。
西凉在大齐北方偏西，已经入了冬，哈出的气已经能够化为白雾，她还在想着昨日为他准备的衣服是否够暖和。
自从西凉传来噩耗之后，肖云扬的神经一直紧绷，他自己虽然不说，但是她知道他夜里总是做噩梦，惊醒之后便是独自坐到天明，即便睡熟了，眉头也从未舒展过。
如今他终于离开京城，希望他不要病倒才好。
左溪想着这些，听到背后传来整齐沉重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身后之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尖细着声音说：“余姑娘，陛下已经等急了，还是赶紧随咱家进宫吧，否则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不好做！”
左溪回身，看着站在面前林世禄，以及他身后的二百士兵，她清楚地看到那晚和她交过手的几个暗卫也在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