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前的人影刚好挡住光线,朱星星做练习卷的手没停,也没抬头,问,“是周末又没时间吗?”
回应她的是一堆零食铺到她桌上时稀里哗啦的声音,零食袋下坠的力道撞歪了她的笔尖,在卷子上留下一条短线,她不悦地凝眉抬头,正对上一张笑得灿烂的脸。
章维栋见她终于抬头,颇有闲情逸致地拨弄了下她的羊角辫,“恩,周末没空,还要靠你美言呢。”说着笑得讨好,在桌上的一摊零食中拣出一盒酸奶,拆开包装插好吸管,递到朱星星嘴边。
朱星星接过奶盒,不经心地朝他摆摆手,“知道了,走吧走吧。”他如言笑着告辞,背景投在黄昏的光影里,渐渐隐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朱星星从试卷里抬起头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班级里留下上自习的只剩她一个,她摇头晃脑地放松着发酸的肩颈,把一旁的零食整装起来,关好门窗和电灯往家走。
路上的时候,她突然在想,不知道章维栋现在在干嘛。
要么在书店,要么在美术用品商店,要么躲在哪里埋头勾画呢吧。她笑笑,反正他回去再晚都可以拿她当幌子。
要不是因为这个用处,这样一个艺术范儿的淡漠型帅哥也不至于总是对她讨好有加。
要说,还要从没什么创意的老班开始说起,班主任觉得“一帮一”是传承下来的学习方法中十分有效的一个,锻炼团结意识,培养沟通能力,促进伙伴间互帮互助,很适合初三学生紧张的学习。
班主任有个外号叫忽悠徐,总是能把日常的事提升到一个新的思想高度,这事儿本来班里学生嫌麻烦,没几个同意的,可班主任在家长会上那么一忽悠,还真就成了,家长们回去后都跟自家孩子说要好好听老师的话,落实好一帮一的政策。
朱星星就这在这政策里被和章维栋捆绑销售了,起初她要帮的是一个运动型男生,不过在章维栋的坚持下,班主任才把他俩配了对。
她自问平日里除了前后桌没和别的同学打过什么交道,不知道章维栋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难不成那时他就看出她好说话了?
一帮一被捆绑后,他总是找各样的借口推辞课余和周末时间跟她一起学习,朱星星也乐不得,她对辅导别人学习实在没什么兴致,如果跟老师随便汇报几句话,就可以得到他讨好的零食和感激的眼神,也算一件省事得好的事。
车已经到站,朱星星不再想这些,随着人流下了车。路过小区门口的超市没几步,她又倒了回去,挑了一盒看起来味道不错的鱼罐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多拿了一盒,嘴角满是温暖的弧度。
周一再上课的时候,班主任下通知说周末模拟考,顺便把关于一帮一考试成绩的奖惩制度说了一下。
不知怎么,就有一对吵了起来,一个说另一个辅导很敷衍,另一个就说她学习不上心,这次肯定要因为她的牵连受罚。两个女生立时就争执起来,班主任无奈,只得做收押处理,全带回了办公室。
朱星星作为语文课代表,大课间去送作业的时候,那两个女生还在那里,看得出班主任也很头疼,看见她来了,勉强笑笑。
她简单汇报了一下作业收交情况,就打算走,班主任把她叫住,问了句:“这又要考试了,章维栋最近怎么样?”因为是朋友家的孩子,老班对他比较关注。
“放了学基本都跟着我一起做练习,周末的辅导也都准时出现,学得还挺认真。”她说的一脸坦诚。
老班听了颇为满意,“辛苦你了,难得这孩子肯听你的,也算投缘,上次考试也进步了,他妈妈还让我谢谢你呢。”
“章妈妈客气了,帮助同学应该做的。”她笑得很谦虚,“没事就不打扰您工作了,晚上放学我再来抱作业。”她鞠了个躬走出办公室。
不过那句帮助同学应该做的,确实把之前还在吵的两个女生恶心了一把,大家都在一个班级,她们自然知道朱星星虽然成绩年级第一,但向来是不管他人瓦上霜只扫自家门前雪的主儿。
朱星星走出办公室,刚过拐角就看到章维栋正靠在那等她,手里拿着温好的椰汁,她胃不好。
他把饮料扔过来,问,“周几开始突击啊师父?”
“周末就开始考了,你今晚就跟我走吧,老规矩。”
章维栋点点头,笑得一脸迷人相。
考试在好学生眼里,似乎格外简单,什么题都轻松应对,像是怎么考都不会考砸,口上嚷着考糊了也是不错的分数。
章维栋的心不在学习上,他喜欢画画,别的男生打篮球玩电动的时候,他都在学画或者研究,有时心情好了还会送她几张。可他不迷国画油画和水彩,是那种线条很特别的漫画,放眼画界,实在是很非主流,他妈妈觉得没前途,不是正经爱好,限制了他的零花,怕他沉迷在这。
好在朱星星配合他,不像那些多事的女生,搞些举报之类的把戏。
放了学,他跟她回家做突击辅导,路过超市的时候见她买了两盒肉罐头。
朱星星家里长期没人,只有月嫂每周固定时间,来打扫一下,他之前是来过的,不过这回一进书房,还是惊了一下,看着堆叠得越发雄伟的复习材料和模拟试卷,他忍不住问,“你妈妈又给你买辅导书了?这也太多了吧……”
星星耸耸肩,“是啊,人没回家,书没少送让人送来。”
复习之前,她启开罐头倒进平碟里,走到沙发后面。那里有一堆纸盒,上面铺着些纯棉的薄垫子,一只咖喱色的大猫正懒洋洋的闭目养神。那是楼下的阿姨看她孤单,送给她的玩伴,确实让生活生动了不少。
章维栋咽了口口水,“这……太肥了吧?”看那硕大的躯体,显得四肢越发短小了,传说中的大胖子与小短腿的组合。
星星没理他,表情柔和,把碟子伸到大猫的鼻尖上,那毛团竟然就睁开眼睛了,满是慵懒的贪吃相,怪不得这么胖了,章维栋有点哭笑不得。
他小声唤了句,“叽叽。”那老猫竟然从肉食里抬起头来,站着甩了甩尾巴,走过去蹭着他的裤腿。朱星星惊了一下,尝试拿肉罐头去引,无奈滑铁卢。
“还真是见色忘义,亏我天天好酒好肉地供着你。”她撇嘴,又皱眉,“不对呀,你唤它起码要喵喵叫啊,怎么叽叽叽叽叫的像老鼠一样,难道它吃肉吃腻了,变口味了?”
“……”他愣,“可能是……吧。”
朱星星痛心疾首地叹气,抱怨他抢走爱宠,一个人去煮面,说着,吃饱好学习。
朱星星事先都会把复习要点整理好,根据前几次模拟考的重点去押题,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反正考点就那么些,翻来覆去地折腾,这次不考下次也肯定考,针对性地做做题,想提高点分数还不容易吗。
说起现在的辅导书,价格还真不菲,可她的资料根本用不完,根据知识点和章维栋的情况挑好题给他做,他不用去买,省了不小开支,不然他哪有钱又买画具又给她买零食。这些他虽然从不提起,但是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为期五天的冲刺辅导转眼就要结束了,章维栋跟老猫玩儿得难解难分,为了以后能有精力和时间继续画画,她辅导的内容他都很努力去记。其实要不是她给老师的汇报都格外包庇,他的母亲也不会给他这么高的自由度。末了,他提笔勾了一张镁光灯的舞台给她,她把画随手放在床头柜,那里还贴了一张她的画像,画的细腻又温和。
章维栋看画中人的笑,不知怎么就也被感染了。说着告辞的话,离开回家。
送走他,朱星星又开始埋头做题,成绩明明已经很好了,偏偏还是那么不知疲倦似的,终于钻研出一道难题抬头时,墙上的挂钟已经走了四个小格,窗外的天有些阴沉,像是要来一场暗色的雨。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走到床头柜的时候,就瞥到了一摞画作,十几张的样子,都是他跟她学习时为了放松情绪画的,送给了她留念。朱星星不知怎么心头一动,抓起一把伞就跑了出去。
她家离地铁站有十分钟,不过章维栋喜欢边走边想画画时的构图什么的,每次都要走二十分钟以上,再加上等车的时间,她跑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果然,她一路狂奔过去,就在等车的人群里看到他,他看到她时一脸诧异,“怎么这么喘?刘海还梳成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