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寒思正在球场上挥洒汗水、踢球踢得兴起，同是校队的一个女生在场下叫她：“寒思姐，你手机一个劲儿响，好像是你妈妈。”
寒思闻声脸黑，打了手势示意另一女生来替她，自己调整半天呼吸，故作淡定地接起电话，眼神杀伤性地暗示周围的同学千万别出声。
寒思接完电话，脸立即拉了下来。刚才电话里老妈说她有一个交好的科研所同事，儿子正好今年中考，大多数科目学得都挺好的，偏偏数学水平差到令人发指，想着在最后冲刺阶段找个有经验的辅导，提提分儿。其实寒思的姐姐学习比寒思好了不止一点，只不过最近在准备全国竞赛考试，于是重担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寒思身上。
拔钥匙进门之前，寒思还不忘翻个白眼，然后迅速切换到乖巧模式，进门看到一个脸熟的女士坐在那儿，赶紧甜甜地叫了声：“陆阿姨，您来啦。”目光扫到阿姨身旁还坐了一个男生，是柔和又精明的模样，她也不忘面上笑笑，心底却忍不住咒骂：长得倒聪明，就不能自己好好学习吗？平白要耽误别人的时间。
接下来的过程，实在毫无新意，两方家长格外热情地把两个孩子介绍给彼此，分别交代了好好辅导、用心学习的主旨，然后约好了每天的补课时间。
寒思面上虽然笑着，但是对于自由活动时间被随意支配这事儿不免不满，所以一并记在那个男生头上。
男生叫林彦岐，一副好五官落在寒思眼里也染了些负面评价。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寒思先是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他近几次考试的数学试卷，然后很认真地“鼓励”他：“数学这种东西吧，3分天注定，7分靠打拼，剩下140分就真的没办法了。”
林彦岐闻言慢慢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只是两道眉毛似乎不是在一条水平线上。
上次的言辞讽刺似乎并未引起什么风波，本来寒思事后还有些担心，毕竟间接传到她妈耳朵里的话，她肯定难辞其咎。谁成想林彦岐这家伙是个闷蛋。于是寒思无情地决定了一个战略方向，那就是不断出言奚落他，让他知难而退。
这个战略实施以来，寒思给他讲题的时候总是徘徊在暴走边缘，两句讲解之后自动切换到不耐烦的奚落讽刺模式。
“哦！真服了。能把你教好简直是一项科研成果，我马上可以调到中科院去了。”
“就没见过学数学这么费劲儿的男生，你这是在拿生命给我诠释：有一种痛苦叫平面几何，有一种噩梦叫数学上下册啊。”
“怎么同类型的题还是不会？你知道什么叫天灾人祸吗？天灾就是你天生智商低，人祸就是你后天不努力。”寒思说完还不忘做痛心疾首状。
“你还是放弃吧，考不上高中还可以做牙托呢，知道什么是牙托吧？我跟你讲，就是你到人家牙科诊所门口一站，看到有人来了，你拿张数学卷子跑上去跟人家说：我是重点中学的学生，我连这种题目都不会做。人家肯定笑得满地找牙，实在找不到牙就直接进去补牙了。所以，你一去人家诊所，老板肯定数钱数得嘴巴都笑歪掉了。祝你前程似锦，提成无限啊。”
……
这种不着边际又满含敌意的话，寒思也不记得说了多少，只是一直收效甚微，弄得她都快不好意思说下去了。突然有一次，一向只是默默聆听毫无反应的林彦岐突然笑出来，寒思内心倏地一抖：莫不是被他看出来我都是比着百度背的？
沉默片刻，林彦岐说：“刚才在球场上就生龙活虎，到现在还能精神抖擞，你也太有精神了吧。”虽然他笑得并无恶意，不过寒思还是皱了下眉，她借着老师拖堂小考的由头晚回来一个小时，其实是去校队踢球了，她妈妈是最看重学习的，被发现的话可不得了。
虽然林彦岐丝毫没表现出“要去告密”的姿态，不过寒思还是感觉有把柄握在别人手里，有些如履薄冰。
之后，看林彦岐没再提起这事儿，寒思反而明目张胆地每天放学后踢会儿球再回来。
可是最近，每当寒思在足球场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看台的时候，都会看到林彦岐坐在那儿，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有时候坐在西边高处，有时候蹲在树下。就静静看，偶尔笑笑，很少说话，事后也不提，对此什么评价都没有。
彭寒思是真的喜欢踢球，一到球场上就像鲨鱼下了海似的，可是这么过了几天，原本打算静观林彦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的寒思有些沉不住气了。球队的小姑娘们更是生怕不够乱似的，看见帅哥总瞎起哄。
这天，林彦岐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看台上，看寒思被换下场来准备回去了，就走下来单肩背起她的书包。两个人沉默着走了很久，寒思实在憋不住，跳出去挡在他面前，四目对视，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天天来看我踢球是不是在酝酿什么恶计害我？”
“我来给你加油啊。”他回得不以为然又理所应当。
寒思一愣，对这答案实在意外。此时林彦岐盯着她看，直看到寒思面上发热，才继续说：“中考前周围的同学都在埋头冲刺，死气沉沉的，太闷了。我喜欢你那样精力旺盛满场跑的样子，活力冲天。像只疯老虎，很精神，霸气十足。”
“谢……谢谢你的比喻。”寒思作势装模作样地抹了一下额头的黑线，其实心里对林彦岐那样的形容多少有些欣喜。
“本来我也很反感找人补课这种事，自己没有兴趣还耽误别人时间，起初是想装笨让对方烦了，这事儿自然就散了。不过看到是你，我就改变了政策，一直在很认真地学，你可没少说我笨，我都要怀疑自己的智商了。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骂人的人，眼睛里全是试探，说几句话还要翻下眼珠想想下一句是什么。”他说完大笑起来，可能是又想起寒思之前训人失败的囧样。
果然被看出我是比着百度背的……寒思伸手抓抓短发，赶忙扯开话题：“什么叫见到我就改变政策？我可不记得以前见过你。”
林彦岐像是又想起当时的情景，眼睛里都是神采：“虽然不是一个学校的，但是我去年看过你的一场比赛，就是清和女足第一次赢宁远那次。我就坐在看台上，周围的校友看你进球骂声一片，就我给你加油呢！其实，那会儿球场上的女孩子都有点疯疯癫癫的，可没想到有个人简直就是疯中之王，不但跑得勤还一直大吼大叫。我一下就注意并且记住你了。当时，你简直就是在诠释顽强的生命力。”
寒思皱皱眉头：“你的用词……还真别致，一会儿我们补习完数学，再研究一下语文吧。”
如此一来，寒思和林彦岐开始投缘起来，气场也变得无比契合。每逢见面恨不能夸张地甩一甩袖子，互道一声贤兄贤弟。这下寒思再也不觉得人家烦了，反倒是周末都愿意腾出来给林彦岐补习。
寒思一直记得那天：五月十九日，星期天，天气晴。一大早她和林彦岐约好在市图书馆见面，刚碰头就见他伸手递来一个大盒子，看不出里面装的什么，他面上有些羞赧：“那个……中国旅游日快乐。”
啊？什么节日？寒思莫名其妙，直接上手拆开盒子，却见到一只被泡沫板保护得很好的足球躺在里面，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足球上写着字：加油！邓卓翔。名字签得龙飞凤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