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中的老人神色柔和,摆了摆手,无奈道:“小耒山啊,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每次都这么老祖老祖的叫,我听着都别扭。”
风魔耒山微笑道:“老祖,这可不成,耒山这样叫您心里舒坦。”
老人头发灰白,却并不给人杂乱之感,简洁的青色衣衫在东瀛很少见,更多的人是身着和服。但这青衫在神爵是最普通的衣物,眼前的老者是个神爵的推崇者风魔耒山是知道的。
老人放下手中书,书中的文字是汉字,风魔耒山自幼学习神爵文化,从书中的点滴文字就已辨认出这是南华经,道家的经典。
风魔耒山站在老人身侧,老人笑着说道:“我答应为你解三个疑惑,这最后一个,你可想好了?”
“曾经在仙山访道之时,一位道人对我说了一句话,道人言‘东瀛有蛟,其身不悼’当时我尚未摸到虚境门槛,并不理解这句话的真谛,昨夜夜观天象,结合族中仅存的两个炼气士所言,此龙在神爵,且为难见的黑龙,这是为何?”风魔耒山疑惑道,要知道巨蟒修行千年方可才有一线化蛟的契机,而那传说之中最为高贵的龙,更是大机缘之下才可诞生,更何况,是千古难得一见的黑龙。
“黑龙伴随气运而生,虽说龙皆是如此,但是黑龙是吸取他人气运才可存活,此物本就是逆大道而生,有违天道。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这遁去的一方是天地留之一线,因此我们才能修行。”
老人轻轻举起木杯,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这一线中,就会诞生很多不可思议之物,黑龙是其一.至于为何在神爵,应当是在中原夺鼎一战中,所伤及性命太多,逆道而生。不过你不用太多担心,像这等天地灵物,应当不会伴随某一人而生,若真有,那人也早就死了。”
风魔耒山虽说初窥大道门槛,对于老人所说依旧是震撼无比,心中翻起大浪,脸上却并未表现丝毫。他来此地的目的已经达到,凭他的智慧,更能从老人的话里能推出很多有用的东西,只差一线便进入虚境的他或许会更进一步。
“雄狂那小子怎么样了?”老人微笑,问道。能称甲子高龄的雄狂为小子,老人的年岁已经很难想象,但他的头发依旧只是灰白,精神很足,单薄的身体里,蕴含着连风魔耒山都无法想象的澎湃力量。
提起雄狂,风魔耒山脸上多了一分由衷的笑容,“他和小儿去了神爵,这一趟,应该会收获颇丰。”
“若不是雄狂断了一臂,实力大减,恐怕他也不会是个长老了。”老人站起身来,走出草屋,风魔耒山跟在身后。
山腰处的风景绝不是在山脚能想象的,再往上走,便能发现,云已然在自己身边了。视野开阔无比,凉爽的风吹过,绝对是一种享受。但要是实力不入品的人站在这里,绝对会很难受,山腰处的二人都是当世难得的高手,自然不会感到不舒服。
老人住在山腰而不是山顶,是对世间怀有一份敬意,若在山顶,对老人而言,便是落了下乘。
兴许是难得有人上来,老人的话比以往多了一些,老人腰挺得笔直,双手负后,凉风吹起了他的灰白长发,有股飘然的出尘意味,“耒山,若有机会,去神爵走走看看,三教中人的智慧,一定会让你感到惊奇。兵家的血性与曾经的实力更会让你感到震撼的。”
“是,耒山记下了。”风魔耒山站在老人身后,眼神中有炙热,有野心。
“东瀛虽好,但始终是太小了,在这一点上,差了神爵与龙渊太远。”活了两个甲子的老人眼神恍惚,喃喃道,“我辈求长生,问长生,屈于天地间,可有谁真正得大自在?”
“道家的清净无为,可曾真正无为?”
“佛家的众生平等,可曾真正平等?”
“儒家的推己及人,可曾真正及人?”
“兵家不战屈人之兵,手中兵戈可曾停?!”言至最后,老人的语气已经极为严厉,诘问着这片天地。
霎时间,御龙山风雷滚滚,天地风云变色,缥缈的云雾轰然四散,一片片黑云蓦然凝聚,云中粗如合抱之木的天雷炸响,传遍御龙山,山顶常年不变的积雪开始震动...
“老祖!”风魔耒山惊骇道,通过某些典籍,他知道眼前老人这个时候处在某个他无法理解的玄妙状态,但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一件事,这分明是要飞升的迹象!
御龙山脚下,无数的人抬头望向山顶,惊骇欲绝。
“这...这是天雷?!”
“是谁要飞升了吗?!”
距离风魔家很远的地方,有一处小小的岛屿,岛屿常年无人进入,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这里有一个人生活着。
岛屿某个树枝上,有一个身着由树叶编织的衣服的人躺着,一只脚晃晃悠悠,口中哼着一个不知名的曲子。
但此时他蓦然坐起,眼神中的迷茫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震惊,还有一分遗憾。
“老朋友,你也要飞升了吗?若是如此,曾经的三个人,就只有我一个了。”看不出年岁的他自言自语道。
“寂寞啊。”
御龙山,山顶千年积雪开始松动,老人灰白长发被劲风吹拂,却并不杂乱,一手抬起,五指虚握。刹那间掌中滋滋作响,仿佛一个小小的天雷在成型。
风魔耒山在黑云开始集聚之时便开始悄然退后,他知道,这等境界的天雷,不是自己可以插手的,他眼神炙热,胸中仿佛积蓄了无穷尽的力量,黑衣风中鼓动。
“飞升?我风魔极落便要试试,天劫又能如何?!”自称风魔极落的老人喝到,蓦然一指,掌中雷向着最粗壮的天雷撞去,犹如在大海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飘摇不定。
老人冷哼一声,一步朝着天劫迈去,悬浮空中如仙人降世。
在双雷碰撞的一瞬间,山顶积雪开始滑落,霎时间便越来愈大,裹挟着天地之威向着大地猛然撞去。
天雷中破开一道口子,风魔极落心神一震。
风魔极落看着雷霆中划过的一道道身影,瞳孔急剧收缩,修道两个甲子以来,再没有什么可以影响他的心境,但此时他却面色大变,“这...这是?!原来这就是长生!原来这就是天道!原来如此!”
风魔极落癫狂大笑,神色有失望,有悲凉,却也含着希望。“道的尽头原来是这样,不用天劫,老夫愿自行散去百年修为,庇佑风魔家!老夫不愿飞升,天劫又能如何?!”
风魔耒山清楚听到老人所说,悚然一惊,“老祖不可!”
风魔极落漂浮在空中,身形却极稳,他转过身,柔声道,“小耒山,风魔家,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风魔耒山泪流满面。
御龙山脚下,凡是风魔家族人,心中皆有所感,面有戚戚,嫡系族人更是悲伤不已。
“且让我在做最后一件事吧,”风魔极落身形一转,向着山巅急速掠去,只瞬间便到雪线下不远位置,望着滚滚而落的大雪崩,轻轻笑了笑。朗声道:“凝!”
无数雪花瞬间止住下落趋势,然后疯狂聚拢。仿佛天地在这一刻被老人定住,老人再道:“起!”
整个御龙山的大雪崩便被老人以两个字逆天地之势,重新恢复到先前模样。
老人的身形越来越模糊,渐渐消散,身体内的力量化作一份气运融入御龙山,最后,老人只说了句。
“柳生君,我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