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安排完美术社的事情，就去矿务局总医院看小修。
矿务局总院是全市最大的一所医院，拥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最有前途的医生团队，我在拥挤的门诊大厅查遍了就诊记录，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接收到一个象小修这样情况的病人。
我连忙拨打表哥前不久留给我的手机号，却一直不在服务区，万般无奈，我决定去表哥家看一看。
走出医院大门，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懒散地漫步在人行道上，正是我的好友肖妍，她兀自想着心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几步跑过去，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显然被吓了一跳，惊恐后一脸茫然。
“就你自己啊，想什么呢？”我把手臂塞进她的臂弯，挎着她一起前行。
“刚刚去报社应聘美术编辑了，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呢。”肖妍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样子。
“想那么多干嘛，用咱是他们的福气，不用咱，咱还不爱去呢，我早就想和你说了，不过怕你觉得干美术社没什么出息，就没说出口，你加入进来咱俩一起干吧，怎么样？”我停下脚步，一脸期待看着肖妍。
“我怎么会觉得干美术社没出息呢？只是咱这小城弹丸之地，能有多少活计啊，你现在干得挺好的，我要是加入了，不是抢你饭碗一样吗？再说这和我的理想也是有冲突的。”肖妍语气很诚恳。
“好吧，我就知道你的理想比我的远大，不过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一定要告诉我。还想和你双剑合璧，威震小城美术界江湖呢，看来没戏。”我并着食指和中指，笔划出长剑出窍的样子，肖妍看着我笑出了声。
“那你现在准备去哪里啊？”我急着转移话题。
“我……没什么事，就只好回家睡大觉。”肖妍笑着说。
“那陪我去表哥家吧，这几天也不知道表哥怎么回事，神神秘秘的，也找不见人影，还把小修给拐丢了。”我撅着嘴生表哥的气。
“好吧，反正也没什么事，陪你去吧。”
路上我摆弄着表哥的手机，原本是想见面还给他的，这么多天见不到他，看来只能把手机交给表嫂了。
拿到手机的当天我就关机了，现在无聊之中顺便开机翻了翻，突然看到一条匿名的短信，我只听说来电可以匿名，第一次看到短信也可以匿名，虽然我也不想涉及表哥的隐私，但忍不住自己的小好奇，还是点开了短信。
“拂晓残月柳枝稍，美女镜前红妆描，自在逍遥云飘渺，令我几度心绪摇，玉手轻掩双颊娇，眸里万种风情俏。双儿好想你。”
我怔了怔，表哥和表嫂一向感情很好，表哥也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从没见两口子吵过架红过脸，我也想不到表哥会在外面有什么女人，这个发短信的人叫双儿，明显就是个女孩子的名字，这几句莫名其妙说诗不诗说词不词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个啥意思，可是后面双儿想你这几个字我是认得的，也许只有表哥才能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我想了想，也不知道把表哥的手机交给表嫂是不是明智，万一表哥手机里有不愿意让表嫂知道的事情呢？还是把手机关掉，然后放回包里，我决定替表哥暂时保管着，见到了表哥再还给他也不迟。
表哥家住在诊所后面的小区，路过诊所的时候，我看见那里的大门依然紧闭，听旁边的社区办事处人员说，这些天都没有看到表哥，诊所里的医生和护士也都放了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带着肖妍来到表哥家，敲了半天门，以为家里没人，就在刚要离去的时候，门开了一条缝，表嫂只露出半边脸站在门里。
“表嫂，怎么了？”我看到表嫂头发凌乱，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是果西啊，我还以为……”
表嫂正要让开身体开门让我进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咽下了半句没说出来的话，一下子又愣在那里，我以为是因为看到了我身后的肖妍。
“哦，嫂子，我没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同学兼好友，肖妍。”肖妍友好地冲表嫂笑了笑。
嫂子的表现很奇怪，她一直点头，并没有说话，眼神也不肯和我对视，象是一直在逃避着什么，整个人堵在门口，也没有让我们进去的意思，这样疆在那里足有一分钟，表嫂才稍稍让了让，我从她身边挤了过去，突然“当”的一声响，一把菜刀从表嫂一直背放在身后的手里掉了到地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表嫂，你为什么拿着菜刀开门啊？”我很吃惊。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在厨房里切菜，听到敲门忘了把菜刀放下了。”表嫂表情极不自然。
我不由分说进了表哥家，厨房的门大开着，菜板上并没有表嫂所谓正在切着的菜，客厅有些零乱，很久没有收拾的样子，茶几上放着吃剩半盒的泡面，泡面已经干了，显然放了有几天了，溅落在茶几上的油还黄乎乎地粘在那里，连擦都没擦。表嫂是个有些洁癖的人，从来没有看到过家里这么邋遢过。我回头看着表嫂，她站在那里哆嗦着，好象非常害怕。
“表嫂，你到底怎么了？家里发生什么事了？”我不顾表嫂的阻拦，到两间卧室看了看，这时丁丁应该放学了，可是她却不在家。
“丁丁呢？”我问表嫂。
“丁丁被姥姥接去了，你表哥这几天不在家，我有点感冒，有些懒得收拾屋子。”
表嫂的眼神凌乱地在屋内飘来飘去，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她的脸色很苍白，眼圈黑黑的，严重缺少睡眠的样子。
“嫂子，表哥说小修在总医院住院，我刚才去总医院看小修，可是查遍了记录都没有这个病人，我路过表哥医院的时候，那里已经好几天没有开业了，你说表哥出门了，他到底去了哪里了？”我抓住了嫂子的手，用力摇了摇。
她咬了咬嘴唇，终于下定决心下了逐客令：“果西，这几天我和你一样，怎么也找不到你表哥，我一直很牵挂他，都连着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现在头好痛，丁丁还在她姥姥家等我，我现在收拾一下就去接她，你别追问太多，我什么也不知道，今天就不招待你们在这里吃饭了，你看……”
这里必竟是表嫂的家，她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再赖着不走，到了门口的时候，表嫂跟过来关门，我突然觉得手心里多了个东西，是表嫂硬塞给我的，而且用了很大的力握了握我的手，我发现表嫂手心里全是汗。
我打车回美术社，顺便把肖妍送回家去。到了美术社，我张开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手心里有一张折叠着的字条，字条应该是从一张大纸上撕下的一角，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一个地址，我看了看：“伊宁小学门外第二家”。这分明是荒宅所在的那个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户人家就是七爷家啊。
整个一下午，我都魂不守舍，用鼠标把电脑里有待修改的效果图点来点去，脑袋里全无灵感。
表嫂是什么意思呢？看她那个样子，象是在害怕什么，可是又不和我明说，难道她是在暗示我表哥在纸条上写的地方？想到这里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嘱咐店员袁丽雅下班的时候关好店门，然后打车直奔乡下。
路上我在想，我得赶紧招聘一个会用PS软件的人了，我总是这样东奔西跑的，袁丽雅又只会干些粗活儿，不会用电脑，再这样下去我会把自己的饭碗砸了的，今天已经有几个客户跟我提出交货的时间太晚了，还说如果活儿还是这么慢，就不把东西放我这里做了。
来到七爷家的时候，我看到他家朱红的大门上飘着白色的灵幡，门大开着，正对大门的地方设了座灵堂，七爷的相片端端正正地放在一张方桌上，怎么会这样，七爷死了，前几天还红光满面，也没见有什么征兆，这么快就成了立在灵堂里的照片。
门旁有位六十岁上下的老先生端坐在那里，在一张白纸上工工整整地写礼帐，我也从包里拿出钱递了上去，老先生看都没看我，问了名字以后，按照先后顺序把我的名字写了上去，我顺便看了一眼，在我名字前面不远的地方我先后发现了三个不可思议的人，第一个是南河，原来他也来了，第二个是影子，这小子怎么出现在这里了？第三个让我有点出冷汗，就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王刚毅，我们还真是冤家路窄，一路从城里到秀山矿，现在又来到七爷家，走到哪里都遇得到。
我小心亦亦地问这位写礼帐的老先生：“大爷，我是七爷的老邻居，偶然来这里遇上了这事，我想问问您七爷是怎么死的啊。”
老先生还是看都没看我：“病死的，老年人的急病。”
我还想问得仔细一些，一群人扶着个女人走进来，女人哭得死去活来，听旁人说这是七爷的女儿，屋子里忙乱起来，我也不方便再多问。
家乡的习俗，出殡前的几个晚上，必须有人为死者守灵，守灵人要看好燃在死者棺木前的长明灯，保证它不被风熄灭，也要防止灵棚进来什么动物打扰到安息的灵魂。
灵棚就设在七爷家的院子里，用蓬布和竹杆临时搭建，天渐渐黑了，院子里安静下来，一些细碎的灯光从蓬布的缝隙和破洞里挤出来，散落在四周的地面上。灵棚里不时有些人影闪动，那是守灵的人挑拨长明灯芯，也有时隐隐传来哭声，是迟来的奔丧人到灵棚里悼念死者。
遇到丧事，总会有些亲朋负责帮着操办，这些人安排我在七爷家厢房住下，因为来悼念的人挺多的，很多是外地赶来的，要等到出完殡才会回去，一间二十平米的小房间里，挤睡着六七个互不相识的女人，这样的环境我怎么也无法安心睡觉，于是起身默默来到院子里。
天已经黑透了，起风了，院旁的树叶哗哗地响着，偶尔传来几声夜猫子的叫声，我杵在那里，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
“果西，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压低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猛一回头，一个人站在墙根儿下，柳树的阴影完全覆盖着他，如果他不说话，根本就不可能注意到那里还站着一个人。
“果西，说话啊，你不是被我吓到了吧，傻了？”这家伙竟然是影子，他正向我慢慢走来，说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影子不是说跟着那个罪犯到了荒宅了吗？那他也现在依宁村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当影子离我只剩一步距离的时候，我恶狠狠地给了他一脚。
“哎哟，您老人家这是在哪里学的佛山无影脚啊。”影子蹲在地上呻吟起来。
“别装了，我能有多大的劲儿，这阵子你死哪里去了，不是告诉你把事情交给警察吗？你怎么不听？”一想起死而复生的王刚毅还是一个杀人犯，我就觉得身上有点儿发冷。
“还说我，我倒想问问，你到这里干什么来了？”影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神神秘秘地问我，我一时回答不上来，影子向我招了招手：“这里说话不方便，你跟我来。”
我跟在影子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院门口，办丧事的人家晚上是不关门的，我和影子出了门直奔西边的玉米地。
影子看了看左右没人，这才把声音稍稍放大一点点：“果西，你知道七爷是怎么死的吗？”
“听人说是病死的，得的急病，难道不是吗？”我想起老辈人常说的那句话，背后讲人可以，背后讲鬼不可以，和影子偷偷在这一片荒凉的玉米地里谈论死去的人，这让我觉得头皮发乍。
“我来这个村子已经五天了，这七爷死得很蹊跷。”影子点了一支烟，大口地吸着。
“这五天你躲在哪里了？七爷的死怎么个蹊跷法？”影子喷云吐雾，呛得我直想咳嗽，可是又很想听影子的下话，于是用手拼命扇着一团团烟雾，如果他来了五天了，那就应该是我和南河探荒宅的第二天这小子就到依宁村了。
“躲哪里？我是光明正大住在依宁村的，依宁村以前只能电话拔号上网，这几天电信局在这里架设ADSL上网的线路，我有个朋友在电信局工作，我临时来帮几天忙，供吃供住，我就住在依宁村小学。”黑暗中，影子的脸笼罩在香烟的一明一暗中，他又接着说：“听过起猴儿吗？七爷死之前起猴儿了”。
我想了想，然后回答影子：“好象听过岁数大的人骂淘气的小孩子起猴儿的，不过一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这话的意思。”我拉影子坐到一旁割完了堆放在一起的玉米杆上。
“七爷死之前可吓人了呢，当时我就在七爷家，听说村口那个荒宅有古怪呢，七爷上次从荒宅回来就觉得身体不适了，也就三天时间，这老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邻居们看了都觉得不对劲儿，第三天晚上他就卧床不起了，到了第四天，就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都送医院去了，医院让准备后事，就又接回来了，本以为就这样等死就行了，可是第五天的下午，老头子就起了猴儿了。”
一阵风刮过，干枯的玉米叶子哗啦啦地响着，今天的晚上没有月亮，天空的星星显得格外明亮，就象镶嵌在黑绒布上的钻石。不远处的村子笼罩在月色中，暗淡的轮廓就象浸在烟雾中，一切显是很不真实。
影子接着说：“第五天的晚上，老头子突然一个高儿窜到了柜子上，要知道那个柜子放在南墙边儿，离地近两米高，家里人吓坏了，拉他扯他都不下来，蹲在上面，头顶着天花板在那里哆嗦，场面要多吓人有多吓人。后来家里人就请了阴阳先生，先生一来，说老头儿是起猴儿了，找来村里最壮的四五个小伙子，连拉带拽把老头儿从柜上弄下来，要说年青的时候七爷身体那叫一个棒，可现在八十岁的人了，腱子肉都瘦成干巴皮了，可说也奇怪，就那四五个棒小伙儿按着他还吃力呢，这老头儿身体里就象钻进去了野兽，骨头咔吧咔吧直响，按着他的小伙子吓得脸都青了。先生上去一把扯下七爷的衣服，露出瘦骨嶙峋的后背，后背上起满了黄色的水泡，先生手拿一包火柴，划一根点在水泡上，水泡叭地灭了，淌一溜黄水出来，七爷就惨叫一声，这样一口气灭了十多个水泡，七爷开始求饶了，爹一声妈一声地叫，我在旁边听着头皮都发乍，直到所有的泡都灭了，先生才舒了一口气，让那几个小伙子把七爷松开，这时候七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威武，再抬到炕上只挨到了第二天早上，七爷就咽气了，先生说要是不马上破了猴儿，让猴儿上了山，就完了。”影子从口袋里又拿出烟盒，抽出一支来，烟头对着烟屁股猛吸了几口，然后把吸过的烟用手捻灭，扔得远远的。
“猴上山会怎么样啊？”我还是不懂这个起猴是怎么回事。
影子幽幽地说：“至于到底会怎样，我也不知道，不过肯定是不能医了，而且会很可怕很可怕……”
“这就是你所说的蹊跷了？”我觉得只不过是回光反兆，至于老头儿为什么会一下子变成了蜘蛛侠，这也只是科学暂时不能解释的现象吧。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影子慢悠悠地说，我看到夜色中他本来明亮的眼眸突然暗淡了下去。
“哎呀，快说快说，你就喜欢绕弯子吊我的胃口”我狠狠推搡着影子。
“一个女孩家，性子怎么这么急，听我说啊，”影子接着说：“我这几天帮着电信局布置上网线路，有时也挣点儿外快，谁家的电脑出个小毛小病的，或者是新连的网络不太好用，我就帮着弄一弄，有时混几盒烟，有时混点儿零花钱，反正在这里呆着的几天，过得还挺滋润的，七爷去世的前一天晚上，我帮一户人家重装电脑系统，干完了活儿主人请我吃土豆炖大鹅，喝自家酿的老烧，我也没客气，就吃上了。
连吃带喝还和那家的主人聊了会儿天，完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我一个人溜达着回小学去睡觉，走到七爷家门口的时候，就见着村长扶着七爷奔小学方向去了，我知道这老爷子那几天病得不轻啊，心里纳闷，村长这么晚了折腾他的老病爹干什么去啊，好在我也去小学，就没吭声地跟在他们身后。
小学最里边有一间房子，白天的时候一直是锁着门的，我看村长扶着老爹就奔那间去了，我好奇啊，就没回自己的房间，悄悄地摸到了村长他们进的屋子，我刚到窗户下面，就听见里面嗷地一声怪叫，八十来岁的老爷子那叫一个快，我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见着那七爷箭一样窜没了影儿，村长哆哆嗦嗦地锁了门，一边喊着爹一边也跟着跑了，我一看，也没犹豫，跟在村长身后跑到他们家，老头儿进了家门就窜柜子上去了。”影子讲得很投入。
这事情也太匪夷所思了，我被骇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反应过来。
“把快病死的人吓得比活人还灵巧，小学最后一间房子里锁着什么？”我双手紧紧抓着影子的胳膊问他。
“这几天就我自己住在小学，我想去看看，可是……”影子迟疑着。
“你不会告诉我，这么多天你都没敢去吧，”我更用力地抓影子的胳膊，还摇晃起来。
“谁说我不敢的？”影子跳起来拉着我的手就走。
“干嘛去啊？”我甩开他的手嚷着。
“现在就去看看那里面关着什么。”影子象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果然不出我的预料，这小子就是不敢自己去那间房子。
小学离得不远，再加上我也在那里住过一夜，也算是轻车熟路了，我和影子悄悄来到小学的门口。
院子里很安静，除了最后一间屋子闪出昏黄的灯光，其他房间都黑着灯。
“嗯？奇怪，白天都是锁着门，里面还挡着厚厚的帘子，晚上也从来没见那屋里开过灯，怎么今天倒象是里面有人的样子。”影子在我耳边轻声说着。
“管他，去看看。”我和影子来到那间屋子外，窗子上挡着帘子，好在帘子上有一个破洞，我直接把眼睛贴在破洞上往里面看去。
屋子中间有一个铁皮炉子，上面坐着一壶已经烧开的水，水汽升腾，在屋子里形成了氤氲的雾。
炉子前坐着一个人，他背对着我，一时还看不到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他似乎口里念念有词，虽然这房子并不怎么隔音，但因为他声音很低，只是隐约听到他的低语，却无法听清说些什么，这个人还不时发出吃吃的笑声，昏黄的灯光，雾蒙蒙的房间，这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影子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他也要看一眼，我把破洞让给他，他把眼睛贴上去，刚看了一小会儿，影子突然拉着我躲到窗户下面的一堆木料旁边，我刚要张开嘴问他怎么了，他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这时门吱呀地响了一声，出来一个人，这人身形很魁梧，正是炉子前坐着的那位，因为外面有些冷，他缩了缩脖子立起了衣领。他回头冲屋里说了一句什么，屋里有人答应了一声，他顺手把放在窗台上的一把铁锁挂在了门鼻子上，在我和影子的注视下，他直接出了学校的大门。这房间里到底有什么人，为什么这个人离去的时候还要在外面挂住门，难道是怕里面的人自己跑掉吗？看来他走得不会很远，所以那把锁也只是挂着，并没有锁上。
影子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要进到屋子里去，我迟疑了一下，影子既然要进去，肯定是认定屋子里的人不会伤害到我们，于是我跟在影子身后，拿下挂在门上的锁，推门进了屋。
进了屋我才弄明白，刚才炉子前的那个人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甚至没有注意床边坐着的表哥，而此时看得清清楚楚，不但表哥在，还有小修，此时也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我走过去摇了摇小修的胳膊，在耳边轻喊着他的名字，可是小修一动不动，虽然他没有动，但是他呼吸平稳，心跳也正常，身体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表哥，你们怎么在这里？”我看着表哥，他神情沮丧地坐在那里，一脸的麻木。
看表哥没有说话，我又问了一句：“表哥，你不是说小修在医院里吗？怎么你们都来了这里？”我实在是搞不清表哥的做法了。
“别说那么多了，有好多事情只言片语也说不清楚，总之这里很危险，你和你这个朋友快点儿走吧，他们马上要回来了，你们快走。”表哥突然象是从沮丧的情绪中走了出来，神色大变。
“你说他们？他们是些什么人啊。”
“总之是一些很危险的人，你们听我话走吧，有机会再和你细说。”表哥再一次催我们走，而且神色越来越慌张。
看我和影子还愣在那里，他直接把我们往门外推：“出门前行三米远的蓝球架下有辆小三轮车，你们把小修背到三轮上，这小子死沉死沉的，你们俩要是一直背着他，根本走不远，现在快带着他离开吧。”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我很惊诧。
“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完，不能走，你们就听我一句，别耽搁时间，不然谁也走不了。”表哥急急地央求着，眼睛里似乎着起了火。
我被表哥的情绪感染了，连忙帮影子把小修扶到他的背上，小修比影子高一些也壮一些，影子走得跌跌撞撞。到了门口的时候，我听表哥喃喃地问了句：“果西，你嫂子还好吧？”
我回头看到表哥一脸落寞地站在地中央，心里不由得有些难过，简单地答应了一声：“好着呢，今天早上还看到她了。”
“那就好，那就好。”表哥象是自言自语着，抬起手挥了挥，示意我快走。
“表哥，一起走啊。”我焦急地看着表哥。
“我走不了啊……”这句话表哥几乎是用一声长长的叹息呼出口的。
没办法，影子已经在招呼我了，我只好匆匆忙忙出了门，用三轮推着小修快速地走出了学校。
“我们去哪里？”跑得有点儿急，我呼哧带喘地问影子。
“我们最好离开依宁村，帮电信局的哥们来这里架线只是一个借口，我发现这里是黑远程监控的那伙人的根据地，所以才会跑来调查的，你看表哥也说这里危险，而且这几天我发现村里太古怪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这么晚了，我们怎么回去啊。”我不无疑虑。
“别着急，我开朋友的车来的，车还停在村口，呵呵，哥哥这计划完美着呢。”影子有点得意。
很快到了村口，我和影子把小修架上了影子的破捷达车，影子发动了汽车，汽车象是牛一样喘着粗气，哼哧了好半天，才吱吱叫了几声开上了土路，得，影子可能是在报废车场借的这辆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