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动手,杀和自己有肌肤之亲的人。不管他有没有能耐杀掉她,他绝不会动手。
“告诉我。”岳神说道:“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些什么?”
阎王道:“这份家产,我接手不过十年的时间。这里有一百二十多年的积淀。”
岳神道:“我从不探测你的秘密。”
阎王道:“我也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岳神道:“兵器、盔甲、珠宝、钱财、马具,你用在这些现有的存在告诉我,你不是处心积虑的整备你的行装,让这个无法承受的神州再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阎王道:“这个神州,需要的不止是一场腥风血雨。它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俨然于世间存活。”
岳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大宋王朝确实走向了尽头,不管苏、杭有多么繁荣,也掩盖不了整个国家的衰败、腐朽与没落。”
阎王道:“西门家族将财产交给我处理,就是为了再造乾坤的大业。”
岳神道:“你的声音很好听,一点儿也没变化。”
阎王道:“你却完全变老了。”
岳神道:“我的心很老很老。”
阎王脱去她的外套。
剑涯若出现在阎王面前,她只有嫉妒。
她从不嫉妒,只因为她还没有遇上值得自己嫉妒的人。
岳神道:“我毁了你的一切,我是那么的爱你,可我还是毁了你的一切,我本不该……”
“你并知道这一切,从来没有人告诉你。”阎王说道:“这本就不是你的错,你可以来到这里。”
岳神道:“谁都有错。”
阎王道:“我只有三个部下,被你们给杀的一个不剩。”
岳神道:“我不相信。”
阎王道:“我的部下只有三人但我的奴隶很多。”
岳神道:“战争,战争真的就不能避免?”
阎王道:“你既然没有死,就陪我去看看我的奴隶。”
不见则已,一见惊心!
岳神苦笑道:“西门罗玉,你的奴隶们比迷城更加疯狂。”
西门罗玉笑道:“迷城在江湖中的地位之高,连小城都不及十一,我又怎么能比得上呢?它又不是浪得虚名。”
岳神道:“一战足以成名。”
“就像至尊府被玉林镖局取代一样,我也可以取代迷城,对吗?”西门罗玉问道。
岳神道:“可你不会这么做,永远不会!”
西门罗玉道:“你了解我?”
岳神道:“我从未真正的了解过你,我只是推断。”
“那你……还爱我吗?”西门罗玉道。
岳神道:“不爱。”
西门罗玉道:“我真该给你孟婆汤喝。”
岳神手中的剑,冰寒透骨。
西门罗玉道:“我是女人,但我并不怯弱。”
岳神道:“你有这么一直精锐的部队,想怯弱都难。”
“你还要选择出手?”西门罗玉问道。
岳神道:“你还是了解我的。”
“你还留着它?”西门罗玉从岳神袖子里取出黑色原石,低吟上面的八句三十二字:
花前月下,秉烛谈笑。美酒佳酿,吃吃飏飏。
含情笑目,佳期怎误?新亭旧院,天涯何宿?
“如果你不爱我,你还要这玉佩做什么?”
岳神道:“我不懂你,何来爱意?”
西门罗玉道:“你走,我不想和你动手。”
岳神道:“我不想你和任何人动手。”
喊杀声,隔着六丈的土层,仍然传入西门罗玉的耳朵。
岳神道:“解散你的奴隶,让他们见天日的生活。”
西门罗玉道:“迷城的客人来了,我得去迎接,尽地主之谊。”
她的奴隶,一个个朝向她站立。
西门罗玉道:“拿起你们的长剑,用你们的悍勇去告诉来客,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机关打开,一条通明的大道出现。岳神的眼中,却没有通明,只有昏黑的一片。
马蹄声落,西门罗玉踩在马背上。她的笑容,宛如天边的朝霞,生机、活泼、活力、灿烂、朝气、迷人、淑美。
晚成道:“何人?”
西门罗玉笑道:“才半年功夫,你就不认得阎王了?”
晚成道:“阎王是女人?”
“他就是阎王。”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晚成最崇敬的人高声叫道。
晚成大笑,他的朋友没有死。
“苍天有眼,你没有死。”晚成叫喊道,他已转过马头。
西门罗玉道:“你也不会死。”
老大驱马上前,说道:“我们之间难免一战。”
西门罗玉道:“老大如此雅兴,我可没有。”
老大道:“你兴师动众,为的是告诉我‘没有’。”
西门罗玉道:“动刀弄枪,你永远都不是我的对手。”
慕容恪叫道:“未必。”
西门罗玉双足微动,人已离弦箭,落在慕容恪的马上,一手按住慕容恪。俯身笑道:“小子,不想和我结怨,你的嘴巴最好甜甜的。”
慕容恪不能动弹,睁眼说道:“芬中的是什么毒?”
“那是蒙汗药。”西门罗玉吃吃笑道。
慕容恪一时间哭笑不得。
岳神由晚成搀扶,走到人群中间,大声喊道:“这仅仅是一场误会。”
“我不能了解你,正如别人无法了解我。”岳神心下忖道,对西门罗玉,他的内心很复杂。爱与疑的交织,他口中不言,心下苦中苦。
酒宴上少了一个人。
岳神人在酒宴,他的心早就飞走了。
随西门罗玉而去。
西门罗玉去了哪里?
没有人晓得。
西门罗玉是谁?
没有人晓得。
西门罗玉是什么样的角色?
没有人晓得。
西门罗玉有情、有爱、有憎、有恶、有嬉、有怨。她和普通人一个样,同样五花八门、复杂交错的情感和思想,可她别于他人,她比任何人都要幸福,都要快乐。
岳神介绍西门罗玉,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我曾经疯狂的迷恋她,爱上她。现在,我和她是朋友。”
晚成道:“你不是说你没有朋友吗?”
岳神道:“也许我永远有朋友,也许我永远没有。”
晚成道:“你爱他,却为何不了解她?”
岳神道:“我了解的只有我自己。”
酒终究可以醉人。
瓦上躺着岳神和晚成。
他们醉的一塌糊涂。
朋友之间如果没有大醉一场,那就枉为朋友。
一轮孤月,寄寓着多少男女的祝福、承载了多少情感的期盼,只有它自己清楚它在天与地之间扮演的角色。它带着这样或那样的美好与珍贵,闯进每个愁绪万千、情怀千万的心房,给它们、它们所需要的关怀、呵护、爱意、提醒、自由、幸福。
西门罗玉从未爱过岳神,她感谢他给她的关心和帮助。在她的心里,他们是朋友。
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他们一生都不会忘记,也许早就忘记了许多,也许遗忘的干干净净。
殷小虎喝了很多酒,但仍然没有嘴。
他多想痛痛快快的大醉一场,可怜他不能如愿。酒喝得越多,他就越清醒。
清醒的痛苦着。
世界上还有哪一种痛苦比得上这种痛苦,还有哪一种无奈比得上这样的无奈?
林家山庄,只有殷小虎一个活人。
一场震撼武林的事故刚刚开启,就在欢颜笑语中带着缺憾落幕了。
龙平很愤怒,他精心的策划,眼看就要成功,却来一个“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再一次失败。
张强没有敲门,就推门而入。
龙平并不怪他。
“龙帮主,您吩咐的事已经安排妥当,绝对万无一失。”
龙平点点头,指指柜上的抽屉,张强自己取出银两,拿钱走人。
剑涯发现她长大了许多,她也的确长大了许多。
最可怕的是时间流逝不是日月如梭、白马过隙之类的描叙,也不能用日复一日来阐述,而是年复一年。
年复一年,年复一年,江水依旧,星辰依旧,人事已变。
强者从不担心自己缺少女人,可总是担心自己缺少爱人。杨镖头却从不担心。
他如愿以偿。
龙平也实现了他的愿望。
婚事如期举行,杨师古和龙华的婚事。
三天后,也仅仅三年的时间,龙平便得到杨师古远方表妹的芳心,两人结为夫妇。
至尊府的地界,青虎把握的很出色。
金虎帮,只属于金虎帮。
所有的兴盛衰亡,也遵循它所特有的规律,不可转变。
杨师古并不爱龙华,他贪恋她的姿色,利用她的身份。龙华的心里装着慕容恪,对杨师古很冷淡。各怀心事的两个人,还是朝夕相处,“相濡以沫”。他不爱她却疼她,关心她,呵护她,宠着她。除了爱情,他给她所有的一切。
剑涯最后一次见到岳神,是在一年前的大雪天。慕容恪则已有三年多未见面。兄妹间所有的情意,爱人能够产生的情感。友情呢?谁是朋友?
“你是我爱的人,可你只能与我做朋友。”剑涯边念叨,边动笔写信。第一次给男人写信,剑涯选择殷小虎。
“所有人都活在世界上,而你却消失了。”
“你放弃了你的一切,包括一个你爱的女人。”
“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从未有过逃避你的想法。我并不很爱你,对你的感情绝比不上慕容。你能见到这封信,我知道你能够见到。那就请你轻轻地打开它,悄悄地读完。不要读出声来,它不属于任何声响。”
殷小虎拿着信,读完几段,他微微笑着。月光朦胧,并不妨碍他读信件。一个人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没有杂念的去做一件事,用他所有的意志去做一件事,只有死亡,才能够阻挡他,或许死亡也阻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