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午后的阳光显得无比慵懒温和,仿佛是天神轻轻吹的一口气,带着淡淡的温暖和丝丝泥土的芳香,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昏昏欲睡。
蒋初从前台结完账回来,看着吃的心满意足的顾小西瘫在椅子上,嘴角还留有一点饭后甜点的奶油,左尚飞抽出一张纸巾,伸出手轻轻帮她擦拭。
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大大咧咧的顾小西突然刷一下就脸红了,连忙避开左尚飞的纸巾,皱起眉头埋怨:“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可以擦!”
左尚飞看着双颊泛红的顾小西,觉得甚为可爱,忍不住用手指在她吹弹可破的皮肤上飞快点了一下,这才满意地收回了手。
“你,你居然吃我豆腐你!”顾小西腮帮子气鼓鼓的,就要起身打左尚飞,走过来的蒋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令她有些尴尬地立在了半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小初你笑什么!快帮我收拾这个流氓!”顾小西好不容易红着脸,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我是看你们打情骂俏,简直虐狗!”蒋初也不含糊,直接快言快语地取笑顾小西。
“我……”顾小西被她笑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冲左尚飞发脾气,“你看你!都怪你的,让小初误会了!”
“对对,蒋初小姐你千万不要误会了,我只是看她嘴边有脏东西,帮忙擦一下罢了。”左尚飞也是哭笑的不得,他整了整衣服,眉眼里都是满满的温柔,齐肩的长发在逆光下勾勒出好看的轮廓:“所以我和小西,绝对不是那种关系哦!”
他故意把“那种”两个字拖得长长的,顾小西的脸色又急速红了一个档次。
“好啦好啦。”蒋初一边掩嘴偷笑,一边摆摆手打断左尚飞的调戏,“出发吧,不然一会送家具的人都到了,还没人开门呢!”
顾小西和左尚飞点了点头,一路打闹地进了停车场。
左尚飞开车,蒋初和顾小西坐在后面,三人有说有笑的上路了,气氛极为轻松。
南山的山路虽然蜿蜒,但十分平整,所以车辆开起来也非常平稳。
初春的山峦,还有一些雪没有化开,草林树木如同顶着一个白色的小帽子一样,分外可爱,随着海报的升高,空气也逐渐变得有些寒冷,不过大家都窝在车里,暖气适宜,所以根本也没啥不舒服的感觉。
路上有个比较急的转弯,立了一个标识,显得很新,好像是才装上去不到一个月的样子,上面写着“事故多发地段,请减速慢行”。
蒋初心里隐约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不由得往下看了一眼。
山下深不见底,白雪皑皑,树木凌乱的生长着,似一个深渊巨口,锯齿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外面,等着吞噬路过的行人车辆。
没有由来的,蒋初大脑突然猛地一阵疼痛,无数画面错乱地闪过脑海,满是鲜血的身子,剧烈的震荡,还有某个看不太清楚模样的人,似乎在对她释然一笑。
冷汗一滴滴顺着额头滑落了下来,蒋初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捏住,呼吸困难。
“开门!开门……我……我想下车透透气……”她觉得恶心想吐,连忙拍着车窗,大喊着。
左尚飞被她有些失控的样子吓到了,连忙把车停在了路边,打开了双跳,蒋初急匆匆开门下车,蹲在路边就是一阵呕吐。
南山凛冽的空气一瞬间将她包裹,她来不及适应巨大的温差变化,整个人进而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小初……小初你没事吧!”顾小西慌慌张张地从车上跑下来,跑的太急,一不留神猜到了路边尚未融化的积雪,真个人直直地摔在了地上,跌了个狗吃屎。
“小西!”左尚飞还没从驾驶室里出来,眼真真地看着顾小西趴在地上直喊疼,心疼到不行,赶紧也下车扶她起来,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还好冬天穿的厚,好像连什么皮外伤都没有。
“小西……咳咳……你没事吧……”蒋初听见声音,回过头关怀地看了顾小西一眼。
“好疼啊……不过好像没啥事唔……”顾小西在左尚飞的搀扶下大大咧咧地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沫子,倒是不忘关心蒋初,“小初你怎么回事啊?”
“唔……我大概是有点晕车,”她揉了揉太阳穴,吐出来好像轻松了不少,“而且好像还带了点妊娠反应吧……”
最后几个字,发音略显青涩,蒋初说话喝出的气顿时就边长了白气,氤氲着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妊?妊娠反应?”顾小西没有反应过来,皱起了眉头。
“小西,你就不要管那么多啦!”左尚飞用手敲了敲她的头,眼神却避过了蒋初,有意想要撇开话题的样子,“走个路都会摔跤,你能不能注意点啊!真让人操心!”
“我……”顾小西强行辩解,“我不是关心小初么……”
蒋初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路边的深谷发呆,这条山路平时几乎没什么车行驶,一开始政府本来打算不修这么好的路的,但是墨峰却在山上盖了一栋别墅,又打通了市政规划局等相关高层,捐资修路,故此这条路修得极为平整,质量也是上层。
蒋初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突然发现栏杆上很明显的一段是新补的,油漆的痕迹和旁边的都不太一样,她不由得伸出手抚摸了下路边的围栏,就这一碰,真个人如同触电了般猛地往后跳开了。
“蒋初小姐?”左尚飞发现了她有些异常,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而蒋初却仿佛置身于整个世界之外,手指触碰的那一瞬传来酥酥麻麻的刺痛感如同蛇一般在身体里游荡,顺着血脉,最后到达了心脏。
无尽的寒冷、绝望、恐惧将她包裹,它们来的毫无征兆,却又那般真实,仿佛是自己曾经亲身经历过的灾难一般。
自己……曾经……经历过……
电光火石间,蒋初突然抓到了这个想法,如同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她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清冷的空气随着口腔进入到肺里,令她的神智暂时稳定住。
“左尚飞……我……”她转过身,用力稳住情绪,看着左尚飞所在的方向,眼神却空洞无比。
“小西,你先回车里好不好?”左尚飞双眸闪烁一丝异样的光芒,他低下头轻声在顾小西耳边说道,“你在车里等等我们,我们马上也上来。”
顾小西大概是被蒋初失控的样子吓傻了,愣愣地点了点头,就被左尚飞塞进了车里,左尚飞连忙把车里的音响打开,播放着音乐,然后关上所有的车窗,并锁死了车门。
几乎就在两分钟之内完成了所有动作,然后他直直地看着蒋初,男女莫辨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心疼。
他想都不用想,大概就能猜到,蒋初一定是被恐怖的回忆拖进了深渊,在痛苦挣扎着吧,与其看不清事物的全貌,只凭着细枝末节的片段来品尝痛苦,倒不如把一切都对她说明吧。
但是他唯独想要保护顾小西,哥哥车祸摔落悬崖的这个故事,他绝对不会给顾小西再讲述第二遍。
所以他把顾小西锁在了车里不给她下来,还为了确保她定不见他们的谈话,故意播放了音乐。
顾小西被左尚飞塞进了车里,还锁死了车门,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她急急地趴在窗户上,就这样看着左尚飞走近蒋初,他背对着顾小西,几乎完全挡住了顾小西的视线,把蒋初遮得严严实实的。
蒋初双眼空洞无神,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左尚飞,他的脸上是宛如死神般刚毅的神色。
“蒋初小姐,你想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么。”
左尚飞的声音很轻很轻,却是如同一块块陨石一般砸落在蒋初心里,她双手紧紧抓着栏杆,似乎如果扶着什么,自己就会因为没有力气而软软倒下。
“你……你想说什么……”蒋初的双眸逐渐凝聚起来,看着左尚飞,神色紧张而恐慌。
左尚飞侧着头,齐肩的长发把整张脸都掩映在阴影之下看不真实。
他的背影在顾小西眼里看起来如同死神,他双唇一张一合,吐出的话语顾小西全然听不见,只隐隐感觉到他伸出手去扶住了快要倒下的蒋初。
顾小西在车窗上呵出的气使得真个窗户变得越发模糊,两人的声影也逐渐淡去,直到视野完全变成一片白蒙蒙,直到左尚飞和蒋初都消失不见。
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铺满整个南山,似乎对半山公路上冰冷的现实没有丝毫察觉。在阳光的照耀下,一些积雪开始逐渐融化,闪烁着耀眼的七彩光芒,真个山谷都升腾起白茫茫的雾气,美丽的不似人间。
而在同样是墨家财产的另一处,墨家的大宅子里,墨峰表情毫无波澜,用无可反抗的口吻宣布苏泽言成为墨氏总公司的副总裁,并将全权负责扶持周苏酒厂的相关事宜,包括墨奕沉文件里原有的一切资金和修建酒厂计划,都要在今年上半年逐一开始动工。
墨奕沉安静地听完墨峰的所有发言,漆黑的眼眸深处是不易察觉的寒冷,剑眉上的刀疤似乎紧紧绷着,显得尤为恐怖。
墨箐箐也是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话语间却还是有了一丝颤抖。
“父亲,恕箐箐直言,您喜欢苏哥的心情大家都可以理解,不过他比较没有通过正规的学习,公司里的一系列相关流程和体系也不甚了解,如果就此冒昧升为副总,恐怕难以服众。”
自己一直以来战战兢兢,算计无数,好不容易抓到了墨奕沉的把柄,让父亲把自己调到了总公司当副总,凭什么这个苏泽言一来就能够有如此有待,父亲的偏心让墨箐箐无比寒心。
“箐箐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有所考虑。”墨峰不动声色地接住墨箐箐的话,“我打算让小言去国外学习两年,你们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