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这里么!
墨奕沉有一瞬间的心慌,宛如一个初恋的少年即将面对为她用心准备礼物的少女,他用力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方才失态的心情,有重新换了一张冰冷的面孔,缓步朝后花园走去。
一幅更为生动的画卷在墨奕沉眼前顺次展开。
后花园的修缮蒋初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搭建了凉亭和一些蔓藤,估计夏天就会有植物顺着爬上来,此刻还略显光秃的苗圃泥土里,应该也撒过了种子吧。
蒋初、顾小西、左尚飞三人坐在凉亭里喝着下午茶,金色的夕阳将他们都融在了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里,三人说说笑笑,谈笑自如,十分和谐美满。
墨奕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股莫名的嫉妒之火在心里点燃。
此刻太阳已经有些西斜,落日的余晖发出暖金色的光芒,照在小花园里,把整个气氛都渲染得温暖而热烈。
屋内的一切设施都已经安放完毕,保洁也来打扫过来了,原本空荡荡的大房子此刻焕然一新,处处充满着蒋初的用心,像一个真正的家。
然而蒋初却无法在这里住哪怕一天。
因为她非常清楚,自己后天的飞机,就要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也还未知,不做期许或许是最好的态度吧。
不知道失忆前的自己,在一边设计购置家具的时候,一边是否幻想着和丈夫开心愉快在这里生活的场景呢?
蒋的思绪渐渐飘远,冰冷的双眸里泛起一丝复杂的神色,因为太过细微,左尚飞和顾小西都没有察觉到。
“小初!等我家也有了这么好看的小碟子和小勺子,我就请你来我家喝下午茶!”
顾小西歪着头,笑的极为灿烂。
“蒋初小姐才不稀罕到你家去吃茶呢!”左尚飞毫不留情地调侃她,“人家就在这南山别墅的后花园里,喝喝茶,养养花,远处还能看到山色风景,哪里是你家小花园能比的?”
蒋初听了这番话,没有争辩,只是淡淡笑了笑,看来自己将要出国的事情,顾莫北谁都没有说,一直都是默默在帮她计划,还很用心地考察了教育条件比较优秀的街区,大概是考虑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小初才不是那样的人呢!对吧小初!”顾小西鼓起腮帮子,用手肘碰了碰蒋初,发现对方在发呆没有啥反应,“小初你倒是说句话啊!”
“啊……我……”蒋初迟疑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平淡如水,精致的面庞上是夕阳金色的余晖:“小西,我可能以后都没办法和你一起喝下午茶了……我后天就要离……”
“居然有人在我房子的后花园里喝下午茶,也不告诉我,是不是有些太不客气了?!”
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生生打断了蒋初尚未说出口的话,语气里是满满的嘲讽与疏离,墨奕沉绕过花圃径直向亭子走来,脸上的表情如北极的冰山,透着丝丝寒气。
他逆着光,整个身躯被夕阳照样成金色,宛如从天而降的天神,微微扬起的嘴角溢出一丝变化莫测的轻蔑笑容,左眉上的刀疤此刻看起来冰冷异常。
完美的侧脸被光芒勾勒出一个深邃的轮廓,更显俊朗迷人,只是他走过来的每一步都极具压迫,让人觉得这里的空气都不知不觉被他漆黑的双眼所吸走,变得稀薄而呼吸困难。
“下午好啊,少爷小姐们。”他薄薄的嘴唇轻轻煽动,就是一番极具挑衅的言语。
“你们在我的后花园里开茶话会,这么热闹,居然不带我一起?”
他缓步走向有些愣住的三人,嘴角的笑容愈发邪魅。
其实就连墨奕沉自己心里也不清楚,他有些生气的原因,其实是蒋初竟然和朋友在一起会那么开心愉快,而自己刚才上山的时候,还在因为她而烦躁头疼,她却在这里和朋友有说有笑!
蒋初,我希望你能记住,你的喜怒哀乐,只能围绕我墨奕沉一人!
他径直走了过去,趁三人还未反应过来,直接将桌上的甜点摔在了地上。
哗啦哗啦……
瓷器碎裂的声音响在青石板砖上,蒋初心里也是猛的一惊。
“墨奕沉!你想干什么!”她站了起来,压低嗓音,眼里是快要夺眶的怒火。
上一秒她还在有些惋惜,怕自己后天就要走了,可能见不到墨奕沉发现这里大变身的惊愕表情,不管是生气还是欢喜,反正自己应该是无法欣赏到他愣住的表情了。
而紧接着的下一个片刻,墨奕沉像是从她的脑海里飘落下来似得,直接从光里走了出来,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把她和朋友的聚餐毁掉,并且表情冷如冰山,毫无波澜。
“你问我干什么?”墨奕沉挑了挑眉毛,“这里是我的房子,我的后花园,你们不滚,反而问我话?”
如此凉薄霸道之话,仿佛一通瓢泼大雨,将蒋初的心淋了个透湿,她双唇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一段完整的话。
“墨奕沉你怎么可以这样!”顾小西也从惊吓里回过神来,冲他吼了一句:“我们和小初辛辛苦苦帮你安家,帮你置办各个家具,还打扫得干干净净,你不感谢也就算了,怎么乱咬人?”
墨奕沉缓缓转头,冰冷锋利的目光紧紧锁住了顾小西,漆黑的眼神似乎有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子,令顾小西压迫得无法呼吸。
“奕沉……”左尚飞赶紧把顾小西拉到自己身后,挡在墨奕沉面前,齐肩的秀发将双眸掩映,显得难以捉摸。
“我让你们动我的房子了么?”墨奕沉一字一句地缓缓说着,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落下的冰雹,生生砸在蒋初心里。
她双手捏得紧紧的,大脑在飞快组织语言,却根本不知道应说什么。
和他讲理对峙?这样的霸道无赖如何能辩得过!
算我蒋初瞎了眼,临走之前还要自己作死一场!早知道就在家里安安静静收拾行李,和朋友做最后的道别,却跑来为你操心办事,还受你一顿莫名的气!
墨奕沉,你这个不折不扣的大魔鬼!
蒋初浩瀚如星空的双眸闪烁着一丝悔恨的神色,它们飞快略过然后消失,进而换上了满满的鄙夷和嫌弃。
“我们走,墨大总裁不欢迎我们呢。”蒋初的声音空洞冷漠,仿佛是从另一个时空所发出来的。
“为什么要怕他!”顾小西从左尚飞身后不甘心地冒了一个头,她毫不惧怕地迎上墨奕沉的目光,“这里虽然是你的房子,但也是小初的家!”
“好了!小西不要说了!我们走吧!”
蒋初拉着顾小西转身就要走,却被墨奕沉抓住了手。
“顾小姐刚才说的我不太明白啊……”墨奕沉声音迷惑如鬼魅,“这里也是……蒋初的家?”
他每一个字都那么轻柔不经意,但却如同一把把毫不留情的匕首,深深扎进蒋初的心脏,令她一瞬间就浑身是血。
“她已经和我离婚了啊,她该不会还没告诉你们吧?”
最后半句话轻到听不见,却如重磅一般在每个人心里狠狠砸落,左尚飞和顾小西都惊讶地看着蒋初,似乎想要听她说点什么解释,而蒋初只是低着头,全身轻微颤抖着,一言不发。
“告诉他们啊!昨天是你向我提的离婚,现在就忘了?”墨奕沉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令在场的人都猛的一惊,“你现在跑来笑着为我装房,又是什么意思?!”
猛地刮起了一阵风,吹得蒋初的头发胡乱飞舞,虽是春风,却是满满的凉意,让人不由得从内到外都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夕阳终于恋恋不舍的落下了,天色显得有些发暗,屋里灯火通明,是之前装房的时候没有关上的灯。
太阳重重落下去,最后一抹金色也消失在了地平线上,小花园里显得格外寂静冷漠,山上如夜的风冷彻骨,毫不留情地刮在每个人身上。
仿佛僵持了一个世纪之久,蒋初缓缓说了一句,声音里是止不尽的疲惫。
“你说的都没错,我昨日已经与你说过要离婚了,这其实是我打算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你如要不满意,我明天就找搬家公司来把它们全部都搬走,把房子给你换回原样。”
她徐徐抬头,对上墨奕沉漆黑的双眸,眼神里是无尽的哀伤:“那么我现在,我和我的朋友可以走了么。”
风吹起几丝头发在她脸颊飞舞,也吹动她的风衣扬起一角,蒋初此刻显得单薄而又脆弱,仿佛只要风再大一些,整个人就会被吹走。
墨奕沉抓住她的手不由得加大了力度,大概是因为钳制得有些太紧,蒋初也随之皱起了眉头。
“他们可以走,你要留下来。”
墨奕沉的语气霸道冰冷,透着一股不容反抗的气息。
不知道为何,墨奕沉脑海里竟然无端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那就是假如此刻放手让蒋初走,他就会永远失去她。
他也许真的是对的,但是他此刻并不知道她后天就要出国的事情,只是凭着一种本能在挽留她,虽然根本不会挽留,说出来的也只是命令般的口气。
两人电光火石般对视了一眼,风嚣张地吹着,卷起地上细小的落叶,却吹不开深埋泥土里的种子。
突然左尚飞的手机响了起来,在深山安静的环境下显得尤为突兀。
左尚飞接起电话,听了几句那边的话语,便皱起了眉头。
“蒋初小姐,是警察局打来的,说是……唐秋冥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