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是蒋初第一次对墨奕沉说谎,那么她没有想到的是,后果居然会如此严重。
红灯已经变成了绿灯,前面的车辆在缓缓的挪动着,但是这一连黑色林肯车却纹丝不动,因为它的驾驶员下车了。
“我看看李助理给你发的短信。”墨奕沉心底其实是很不安,甚至可以说是紧张的,他敏锐的发现了蒋初眼神的异样指出,心里的疑团便如同滚下山坡的雪球,越来越大,大到最后冲破了胸膛,直接爆发而出。
因此便有了刚才他冲动的下车,即便是在大马路上,墨奕沉也片刻都等不了了,他想要马上知道真想。
蒋初背后惊出了一声冷汗。
一方面是后面的汽车都在按喇叭催促,另一方面,她十分心虚,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告诉墨奕沉这些事情。
两个人之间本就应该坦率不是么?
可是墨奕沉这样霸道又爱吃醋的性格,告诉他真相真的好么。
“短信已经被我删除了。”蒋初大脑飞速的运转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
“删除?!”墨奕沉挑了挑眉毛,有一抹愤怒的气息从他的身体里逐渐升腾起来。
身后的喇叭仿佛组成了一首毫无章法的音乐,叫的人神情飘忽不定,甚至有些微微的烦躁。
橙黄色的路灯和红色的汽车尾灯照射在墨奕沉身上,让他原本就格外深邃的脸庞显得更加棱角分明,一双漆黑的双眸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能够一瞬间吸收进所有的情绪。
就连蒋初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们先回家再说好么……”身后的堵上的司机已经开始骂了起来,蒋初咽了咽口水,望着墨奕沉,她恍惚觉得这一刻有些似曾相识。
那些不信任和拒绝,仿佛是长在蒋初内心深处的带刺的荆棘,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疼痛减轻,反而安静乖巧的待在原来的地方,每次只要微微回忆起一点细枝末节,那些刺就扎得蒋初疼痛难耐,几近窒息。
“墨奕沉……”蒋初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辩解,她甚至后悔了自己刚才删除短信。
与其现在充满猜疑和嫉妒,倒不如直截了当拿着短信,告诉墨奕沉这件事情的全部经过,反正她又没做什么。
但是撒了一个谎之后,必须要用另一个更大的谎言来圆满它。
如果不想继续撒谎,就只能付出更大大代价。
蒋初左右为难,看着墨奕沉冷漠而疏离的双眸,心里的悲凉也在逐渐的放大。
然而,墨奕沉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
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压抑愤怒。
他的眼睛仿佛一个可以吸进所有东西的黑洞,让蒋初不敢直视。
“怎么不走了?”
蒋初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是被汽车鸣笛声吵醒的小娜娜。
小娜娜刚才打了一个盹,还以为一睁眼就能到目的地了,却没有想到睡得香甜的时候,被耳畔的嘈杂声惊醒了。
她睁大了眼睛,朝这边张望着,似乎希望母亲和这位怪叔叔能够给自己一些解释。
然而蒋初的目光依旧看着墨奕沉没有转动。
她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当着小娜娜的面和墨奕沉有任何争吵,但是怎样才能够让墨奕沉这一只立刻就要发狂的狮子淡定下来呢。
“母亲,你们怎么了……”小娜娜越发觉得奇怪,她伸出手拉了拉蒋初的衣角。
此时蒋初虽然是坐在小娜娜旁边,但是她却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所有小娜娜并不能看清楚蒋初的脸。
蒋初广袤如星辰的双眸映射了一整条街道的星星,显得璀璨无比,同时又婉约动人。
她精致的嘴唇在微微颤抖之后,缓缓张开,对着墨奕沉做了两个唇形。
“回家。”
墨奕沉看出来了蒋初的唇语,心中猛地一震动。
而蒋初不希望小娜娜听到,所有才故意用唇语,是以墨奕沉有什么负能量的情绪都先收拾起来,任何事情都可以回家之后,两个人好好谈谈。
“回家。”
见墨奕沉还愣着在,蒋初又再次说了一遍,她的眼眶都有些急红了。
没有声音,只有唇形,然而墨奕沉却仿佛失聪了,身边那些刺耳嘈杂的汽车鸣笛声和司机的一片骂声,他已经全然听不见,他唯一能够辨别的,却是蒋初温柔的唇语。
墨奕沉心中仿佛有什么极为柔软的东西在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心门。
“怪叔叔,我母亲怎么了?”小娜娜皱起了眉头,发现蒋初不理会自己,很快,她便把询问的目光转到了墨奕沉身上。
小娜娜灵动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着,似乎落满了整个银河的星星,墨奕沉看着这一张酷似自己的脸,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紧。
“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车门有没有关好。”墨奕沉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的意味,似乎是思考了良久,终于还是打算不要在孩子的面前暴露出来。
他不再看蒋初,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仔细的关上了车门,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驾驶座位上去。
黑色的林肯车在制造了一起极为拥堵的交通障碍之后,终于又重新启动,开始沿着车流,往南边行驶。
蒋初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她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墨奕沉,然而墨奕沉却没有再看她。
谢谢你。
蒋初在心底淡淡的说,似乎这几个简单的字,饱含了极为复杂的情绪。
小娜娜摸不着头脑,东往往西看看,发现没有人理会自己,最终还是无聊的开始看车窗外的风景,看着看着,又睡了过去。
回家的路途或许真的有些过于漫长了,以至于只要发生一些小小的摩擦,就有可能和“家”失之交臂。
这一路上,蒋初和墨奕沉没有再说一句话。
车载音箱里播放出悠扬迷人的音乐,陪着和黑色如梦似幻的景色,让人越发觉得不真实。
或许那些幸福和安定,本就不属于我吧……
蒋初心里有个声音轻轻响起,然后缓缓叹了口气。
汽车一旦驶出市区,车辆就明显变少了,速度也能够提上来了,整个环山公路大概就是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这一两黑色林肯车便停在了一栋华美高大的别墅面前。
蒋初走下车,看着别墅,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曾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来到这里了。
那些曾经的记忆,伤痛或者甜蜜,都已经尘封在了久远的回忆里,如今突然掀开,却发现一切还是那么的崭新,仿佛自己亲手装修房子置办家具这些事,是发生在昨天的。
墨奕沉把熟睡中的小娜娜从儿童安全座椅上抱起来,一步一步往别墅大门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看着蒋初,语气淡然的说了一句:“电子卡在牛奶箱上面,你开下门,我抱孩子在。”
他的话语波澜不惊,似乎不含一丝多余的情绪在里面,宛如大海的深处,平静无比。
蒋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小跑着到门口,从牛奶箱上面取下了备用的电子房门卡。
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啊。
蒋初的眼神微微动容了片刻。
刚才墨奕沉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就真的好像他们是一家人,丈夫抱着孩子腾不出手,让妻子开个门。
如此随意,却又如此幸福,这种复杂的情感让蒋初的心里逐渐变得温暖起来。
推开玄关大门,一切如旧。
蒋初不知道用什么更加贴切的词汇来形容,她唯一能表述的就是,一切如旧。
她亲手设计的立柜,指挥工人搬运的茶几沙发,安装在天花吊顶上的水晶吊灯,还有走廊旁边墙壁上的一副画。
它们都安静的待在原地,等着主人回来。
似乎这整整五年里,它们从未有过变化,还是那么新。
而现在,蒋初是真的搬进来了么?
就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
墨奕沉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抱着小娜娜直接走上了楼梯。
“你带她去哪里?”蒋初大概是反应有些迟钝了,呆呆的问了这么一句。
墨奕沉已经迈上了两三级台阶,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回答:“儿童房。”
儿童房?!
蒋初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之前是儿童座椅,现在是儿童房,墨奕沉他已经考虑了这么多么?
蒋初赶紧跟了上去,随着墨奕沉一块走到了二楼的儿童房门口。
直到站在房门口,她才彻底傻了眼。
全部都是粉红色的系列。
壁纸,摇篮,吊灯,包括装饰的各种物件,都是极为粉嫩的色彩搭配起来的。
整个房间里有各种可爱的毛绒玩具,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在等着小娜娜的入住和到来。
“这……”
蒋初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墨奕沉,目光中是极为复杂的神色。
她依稀记得,自己当时设计房间的时候,这个儿童房并没有装潢,是留空了的,那么这些都是墨奕沉一手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