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鬼,鬼,鬼。”云娘惊呼着。
白衣“女鬼”一听,立刻转身,苍白如纸的脸死死盯着云娘扑上前来。“鬼,鬼,鬼。”云娘惊慌大叫,却一下被“女鬼”掩住了口拖入厨房,木门瞬间被关上。
“不要出声,不要出声,千万不要出声。”“女鬼”着急道。云娘只觉“女鬼”口吐幽香,双手纤细似有温度。云娘连忙点头答应,“女鬼”这才松开了手。
“你,你是人?不是鬼?”云娘惊讶的问着,透过月光隐约见得的是一美艳“女鬼”。
“女鬼”听了云娘的话,扑哧一笑却又惨然道:“你问我是人是鬼?呵呵呵,我也想知道我如今究竟是人是鬼?”那“女鬼”站起了身,白衣飘飘、长发及腰,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不,我是人,我是个美艳动人的女人。呵呵呵。对了,你又是何人?怎会深夜到此。”“女鬼”不答反问。
云娘看了看她,说道:“厨房少了鲍鱼,张婶要拿我问罪。我为了查明原因,所以深夜来到厨房,结果发现……”云娘没再说下去。见“女鬼”身旁是剩了一半的鲍鱼,答案不言而喻。
“哦,原是如此。”“女鬼”笑着又揭开锅盖端出另一盘子鲍鱼,就要塞入嘴中。
“你你你。”云娘见“女鬼”被抓了现行竟还不以为然,急着上前一把夺了下来。“女鬼”顿时怒着看着云娘。“你,你为何要偷这些食物?”云娘生气道。见对方不是鬼,说话有了几分底气。
“女鬼”恨恨的说道:“已经是第六日了,她们真是狠心,真是想饿死我呀。”“女鬼”又继续道:“若不是这几夜,我实在饿的熬不住了,深夜趁人不备来厨房偷吃的,怕是早就饿死了。”
云娘听得很是莫名,正欲再追问。这边恰巧有人出恭。木门咯吱打开,屋里的灯亮了。
“不好,不要出声。”云娘赶紧拉着“女鬼”蹲下身来。黑夜中,云娘缩在一旁很是紧张,反倒那偷吃鲍鱼的“女鬼”却一点都不紧张。见出恭的人晃晃悠悠着回屋息了灯。云娘这才赶紧说道:“你快走吧。我不会将你告到张婶那。下次,若是别人再饿你,我就帮你留一些馒头,不要再偷吃那些鲍鱼了。因为再少,我必会遭到责罚的。”
“女鬼”看了看云娘,想了想,便打开木门悄悄的离去了。
这一夜总算过去了,张婶见厨房鲍鱼只是少了一半,云娘说是几只耗子所为。张婶虽然半信半疑,但是也没有证据,便没再追究了。
到了夜里,云娘估摸着同一个时辰,便悄悄来到厨房。果然见那“女鬼”又等在了那。“女鬼”也守信,没去拿锅中的鲍鱼。待云娘从怀中掏出了两个硬馒头,“女鬼”立刻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云娘肚子也咕咕的叫着,“女鬼”顿时停下吃食。
“这是你的口粮。你给了我?”“女鬼”问着,便生气将馒头丢给了云娘。“真是个蠢货,我去吃鲍鱼。”
“不要。”云娘急着阻止。“女鬼”便也停了手。
云娘又将馒头给了“女鬼”,那“女鬼”吃了两口,也递回了半个。云娘接过便和“女鬼”一同吃了起来。
这“女鬼”浑身有着魅香,不像是寻常女子。是何人让这样的女子挨饿?云娘不觉好奇。不由问道,“你究竟是何原因挨饿,你是何人?还有你为何只偷食鲍鱼。”
那“女鬼”苦笑道:“我?我叫红霞,扬州乡下人。因为几分姿容,虽未配给富贵人家,却也嫁了一个白面书生。起初日子恩爱甚欢,可是相公染了赌瘾,债如高楼。为了帮相公还债,我自愿到翠红楼卖身。以为替相公还完债,日后他就会来赎我。”说着,“女鬼”沉浸在了往事的回忆中。
忽然她愤愤道,“可是,可是谁又知道啊,我真是此生悲苦啊。我赚够了钱,谁知这个杀千刀的相公竟拿着我卖身的血汗钱,一去再也不回了。我悲愤着几次想逃离翠红楼,不肯再卖身,结果受了无尽的凌辱,之后我想通了。人生不过寻欢一场。尤其是我们这些苦命的女人。于是我倒也在这翠红楼里风风光光的活了下来。既然入了青楼,糟蹋了我们女人的一生,既然如此,何不让自己吃好的喝好的呢?你看看,翠红楼的那些女人,哪个不是可怜人。不是不堪折磨活不过几年就死了,就是老了被赶出翠红楼,沦落街头不得好死。”云娘听着,这才知道眼前的“女鬼”竟是翠红楼的妓女。
“女鬼”又继续道:“本来我在翠红楼里每日接客,倒也吃好喝好的。直到遇到了那个县太爷,这个畜生。”红霞愤怒的说着,一边点燃了厨房的油灯。
这下,云娘真切的看清楚了眼前的“女鬼”。只见她画着碳黑色的柳叶眉,唇上抹着深红色的唇红,皮肤微黑,双眸妩媚迷人,眼波流转间光华显尽,身材很是绝美。虽说不算倾城倾国,倒也妖媚出奇。只是这会她的嘴角一片乌青。
红霞慢慢卷起衣袖,胳膊上竟赫然见得是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一些刚结了疤的伤痕。“这,这是怎么回事?”云娘吃惊道。
“都是那个县太爷。他生性怪癖,对妓女是百般凌虐。鞭子抽打女人是常有的事。我终日惨叫连连,但是老鸨收着县太爷的钱,也不去理会我的生死。这些日子,我不敢接客,这才惹怒了老鸨,说要狠狠饿我半个月。让我求她们。”
云娘听得红霞这番遭遇,很是同情。红霞说着又惨然道。“若不是吃些鲍鱼,哪能这么快身子好起来,和她们抗争到现在。但是,这总也不是个法子。若不是看我在翠红楼算是一个招牌,老鸨忍了我一时。今日我这般张扬乖逆,换成她人怕是早已落了个惨死。”
透过油灯,红霞这才发现眼前的云娘,很是清雅,美得恬静无瑕。“你又是何故到了翠红楼?”红霞心想这美人若是接客,必也是头牌。
云娘想想,便将自己的遭遇一一道来。红霞听了凄然笑着,都是害人的世道。
红霞又问云娘是否有心上人,云娘说有。但红霞却又叹息道:“男人都不是东西,就算知道你活着,但如今你入了青楼,这男人都是会嫌弃的,也不会愿意来救的。”红霞说着。一边又捏了捏云娘的身子赞道:“女人啊,不如自己多挣些钱,日后为自己赎身。云娘就你这番美貌,做了妓女,必是跟我一样是翠红楼的头牌。好吃的,好穿的,金银财宝应有尽有。”云娘一听连忙摇头,而红霞却笑着有了打算。
第二日夜,云娘又拿着馒头等待红霞。可是,待到晨时鸡鸣,红霞始终没来。云娘惴惴不安的为红霞担忧着。但到了晌午,忽然翠红楼前厅有人来报,要云娘去红霞的厢房做贴身丫鬟。
这下,下人们都纷纷议论了起来。“这云娘什么时候和翠红楼的头牌红霞姐认识的?”有的下人好生羡慕,给头牌做贴身丫鬟,那可是有吃有喝,比在下人处整日忙碌不见天日的好。但是这一切,包括红霞的苦楚只有云娘明白。云娘并不想去翠红楼的前厅做活,毕竟活色生香之事太过污秽。无奈,听得来人催促着,云娘只得收拾了一番准备跟着前去。
这边,张婶冷冷的看着说道,“云娘,你这做了翠红楼头牌的贴身丫鬟,今后还是要担心着。那妓女的日子其实不比下人这强到哪里。我是担心你没多少心机,被人害了而不自知。还有,你这相貌也过于美貌了。”张婶与云娘接触了这些日子,也明白了当日为何陈妈那么护着云娘。云娘的确是单纯善良的女子。
“谢谢张婶,云娘知道,云娘会小心谨慎,谢谢张婶的关照。”云娘感激的说着,便跟着前厅的来人朝翠红楼前厅走了去。
远远闻得一阵浓郁的酒香,听得一片莺莺笑笑的喧闹声。云娘诧异着,第一次来到另一片天地,云娘所不知道的秦楼楚馆的真实风貌。云娘边走边向四周看了去,见下人处与前厅隔着长长的一段画舫。这画舫一侧是假山石和水泉。另一边是古色古香的画壁,画壁上是一扇扇月牙形的漏窗,望出去是花木扶疏景色极美。云娘没有想到翠红楼竟然会有如此美妙的景色,不觉愣神。
领路的人不耐烦的喊道,“快点,快点,跟上啊。”云娘赶紧了步子。这边,听得假山石上溪水潺潺,云娘他们走上一段石阶,跨过一圆洞门便入了翠红楼的大厅。一时间,厅内热闹一片,嬉笑打闹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