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说话,他似乎有些吃惊,怔了怔,旋即又笑起来:“原来你会说话。”
她点点头:“洛晚秋是我的师傅。”
“你是剑灵仙子的弟子。怪不得。”怪不得,刚刚他没有听到脚步声。
“你是谁?”
“我?”他将辰光交到她手上,“我叫宁延楼。”
“延楼。”她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笑起来。
宁延楼下了山,往洛城的方向走去。她便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
宁延楼却不以为意,偶尔还会跟她说说话,邀她一起吃饭喝茶。这时,她便高兴得睡不着觉,抱着辰光偷偷的笑。心里想着,若是能就这样跟着他一辈子,该多好。
等到他们要到洛城时,却遇到了一群人。宁延楼不动声色的将她护在身后,问道:“你们跟了我一路,到底有何贵干?”她从未听过他这样的声音,冰冷的,带着杀意。
“宁大人明知我们跟了一路,难道还不知道原因么?”
宁延楼点点头,“想不到,静王竟与江湖各派也有这般深厚的情谊。”
“宁大人,此时你还顾得上耍嘴皮子。先领我一剑再说。”说着,便飞身上来,猛力的一击。宁延楼眸中的火焰突突的跳起来,伸手将她一捞,拥到怀里带到一旁,笑着说:“怎么,被吓傻了?动也不会动。”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被他拥在怀里。却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轻轻的叹息,抬起头来,见着他正看着自己,眼中有些自己看不懂的情绪。她想问他,却被他一手揉乱了头发,“你呆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对付了他们,咱们再慢慢说。”
她点点头,抱着辰光站在一边。
宁延楼提着剑,飞身一跃,将那些人带离她的身旁。自己被那一群人围在了中间。
她皱了皱眉,这些人的武功并不算顶高,但是人太多了些。只宁延楼一人,怕是应付着有些吃力。但,他刚刚说让她呆在这里,她便不能动。垂下眼,有些为难。
而那边的战局,瞬息万变。若是单打独斗,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宁延楼的对手。却占着人多势众,硬是将宁延楼拖得疲惫不堪。
宁延楼一手持剑,长风而立,衣发翻飞。虽然,他的身上已被割出无数的伤口,血色浸染了月白的长袍,但他却仍然淡然的站在那里,丝毫不见狼狈。
他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一道银光闪过,她眯了眼,不待众人看清,她已飞身过来。接着便是一声惨叫,那些刺客中的一人,突然抱着自己的手痛叫起来。地上摆着他的断臂,手中拿着一枚银针,阳光下闪着幽幽的蓝光。
是毒。
宁延楼皱了下眉,刚刚若不是子夜过来,他现在怕是早已魂归西天了。
“小姑娘,你莫要进来掺和。小心伤着你。”
子夜却笑起来,只是那笑意让人看着心颤。持剑一挥,那辰光应声而出,发出阵阵剑鸣。
“就凭你们?”剑在她手中换出一个剑花,空中出现了七个光点。那些人顿时便看得痴了。明明是白天,怎会有北斗星出现。等他们看清,那不过是子夜手中之剑舞出的残影,却早已倒地,没了气息。
“北斗?”其中一人喃喃的念道,突然意识到什么,惊恐的叫道:“是辰光!你是洛晚秋!”
子夜皱起眉头,为什么人人都说她是洛晚秋?“我是子夜,洛晚秋是我的师傅!”那些人听了,尖叫一声,纷纷逃走了。
“他们怎么走了?”她转过头来,有些莫明其妙的问道。谁知刚一转头,便被宁延楼一把抓住。
“子夜,你吓到我了。”说着,便长出一口气。又卷了自己的袖子,一点一点的将她脸上的血污擦掉。
“你放心,师傅说了,我练会了辰光,现在世上能接住我三招的人还没出生呢。”她高兴的笑起来,却见着宁延楼神色,噤了声。
“子夜,以后不要随便用辰光了,好么?”
“为什么?”她偏着头,不解的问。
宁延楼揉了揉她的发,轻道:“我不想看到,你露出那样的表情来。”
她不太明白,却也点点头:“好,我听你的。”但又顿了顿:“但,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最锋利的武器。不然,辰光在我手中,便失了意义。”
“子夜,”宁延楼叹了一口气,将她拥到怀里,“我宁愿,你从未遇着我。”
“延楼,你说的那些,我不懂。我只知道,我遇到你了,而且,想一辈子跟着你。”
宁延楼听着她话,眼中流光,露出似悲似喜的笑来。
“那些人逃脱了,你便不会再有安宁之日。这世上,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承了你师傅‘天下第一剑’的名。”
“这个,我早就知道。”她点点头,并不担心。
“子夜,你刚刚所说的话,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宁延楼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她想了想,点点头。宁延楼却轻拍她的头,“你还太小,并不晓得它的真意。”
“我知道的!”她抓住他的手,急急的说:“师傅说过,辰光是一把为爱而生的剑。延楼,我爱你。”
“不。你不明白。”宁延楼摇头,有些无奈:“你还太小。”
“我已十三岁了,是大姑娘了。所以师傅才让我下山。”她拉着延楼的手,道:“即便我现在真不知道,但我有一辈子,你慢慢教我。可好?”
宁延楼确不放心,现在让她一人上路。很快,世间便会传遍,‘天下第一剑’的弟子带着辰光出现在了这里。子夜的武功虽好,却也太单纯了些。便道:“你便跟着我,若是等你长大了,心中的想法仍未变。到时,我们再说。可好?”
她高兴的点点头,抓着他的手,便不再放开,生怕他反悔。
她便这样,一直跟着宁延楼。直到,他听从家中的安排,娶了若卿,她也没有离开。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宁延楼穿着大红的喜服,骑在高高的马上,带着迎亲的队伍,一路奏着喜乐,将若卿迎进了家门。她站在一旁,看着他与别人叩拜天地,心里慢慢的痛起来。那时,她便知道,原来,她是真的爱他的。
等到她十七岁那一年,她拉着他的手,告诉他,“延楼,娶我吧。我想做你的妻子。我已等了这么久。”
延楼带着她跪到父母面前,说他要娶她的时候,她第一次流泪。
延楼,其实,我早就知道,我爱你了。
她突然觉得,手臂好痛,痛得她不得不睁开眼。
她看到,延楼正拉着她,脸上露出悲伤并痛苦的神色。他身上有着太多的伤口,大大小小。一手紧紧的拉着她,另一只手握着她的辰光。辰光斜斜的插在岩壁中,发出阵阵剑鸣。延楼的手握着辰光的剑刃,汩汩的流着血,随着他的身体,一点点的滴到她脸上。就算以前,他们被追杀时,她也没见过,延楼如此狼狈的样子。
她轻轻动了动自己的手,突然想起来,她之前被赤丹打伤了。她一直昏睡着,但其实,有些时候,她却是醒着的。她听到黛墨说,她的孩子没了。还听到她说,若想救她,除非是不周山上的仙草。这一路行来,她时昏时醒,却无法睁睛说话。每日每夜,她便听到延楼在她耳边絮叨以前的事情。她总在心里笑他,傻瓜。
“子夜。”宁延楼忽然发觉,子夜的手动了动,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就如同那许多年前,在那个水潭边一样。灵动的眼睛,如天上闪烁的星辰。
“傻瓜。”她笑着说,声音有些嘶哑。
“你别动,我拉你上来。”
她摇摇头,傻瓜,若是一直这样,他们都会掉下去。但她知道,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手。她笑着,轻轻说:“延楼,我爱你。”
“我知道。”宁延楼点头,眼中的泪直直的落下来,和着他的血,滴到她脸上,“我知道。”
她闭了眼,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挥出一掌,击到延楼的掌上。
啪——
宁延楼被她推了上去。
她笑着,说:“忘了我。”
她听到,山崖上传来延楼的喊声。声嘶力竭,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