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打了一个快餐,正在回去的路上。
“行行好,行行好,前面的那位大姐,你行行好吧。”身后有声音传来,我不去看。
一个重物落在我背上,我吓了一条,第一反应想要挣脱开来,一双手怀抱住我的腰,我要失声尖叫时,趴在我背上的人说话:“姐姐。”
我身体一僵,微微侧脸对向的是刘小惜的双眼,他平静地看着我,“我不想在街上游荡,带我回家。”
我不明白当日子过得只有过去,没有未来,会是怎样的情景,或者我会期待,期待能改变现状的事情和人。
把刘小惜带回宿舍后,他吃了我带回去的快餐,倒头躺在地上就睡。
他看起来瘦了不少,以前本来不胖,现在看起来特别让人心疼。
我看着他睡觉,想着一堆有的没的,想着以前发生过的一切,像足了昨天才发生般。
看他眼睛缓缓睁开,我装作狠心地问他:“你走吧。”
“姐姐。”他撒娇地唤我。
“回你妈的怀里去,我没奶喂你。”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撇撇嘴:“她不要我了,她拿着钱走了。”
“鬼才相信你的话。”虽然他不是玲薇亲生的,然而我不相信玲薇会那么狠心。
刘小惜抱住我的手臂,“不管那么多了好不好。”他亲昵地用脸蹭了蹭我:“好久没见到姐姐了,人家想死你了。”
我有点火大地甩开他的手。当初他们走的时候又不见会想我,现在******自己一个跑回来找我,当我这里是什么?福利院都不带这么整的。
“出去。”我冷冷地说。
“出去?”刘小惜一愣:“我能去哪。”
“我管你那么多。”我不去看他。
“你先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我哦。”他神秘兮兮地递给我一张存折,我看了存折一眼又看了他一眼,接过来打开。
“你哪里来的存折。”我问他。
存折上写有两万,存折人的名字也不是他的。
“存折在我手里当然是我的。”他说:“我为了不让爸爸妈妈抓到把柄,借朋友的身份证办的存折,没想到爸爸出了事,幸好警察不知道这个存折,要不然都得充公了,对了姐姐,你的存折银行卡那些呢?”
“事发前半个月我把部分钱转给了冷晓傅。”说着补加一句:“就是我哥。”
“哦,我知道,我听妈妈说过。”刘小惜说:“部分钱在就好了,姐姐你真幸运,要是钱都没了,你的心血啦,啧啧,我都为你心疼了。”
“我的钱每一分都来得光明正大有根有据,没有一分钱是爸爸的,他们奈何不了,我没有转账的钱一样没有问题,现在也可以花。”
“我才不相信政府。”他说。
“你哪里来的钱。”我晃了晃手中的存折,言归正传。
“偷的。”他说得无比自在,像是在说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那样。
看我有点生气了,他忙收敛他的不着边,向我解释道:“上次我不是和你说去新疆的吗,我当时不是背叛你,你不跟我去,我也没有去,可是我放存折回去的时候,被妈妈看到了,如果我说是我偷的,她会对我有防备,你不同了,她本来就防着你,如果我当时不是机灵,把责任都推给你,我哪里能一点点地在妈妈身上搜刮出这些钱。”
“这些钱都是玲薇的?”
刘小惜点点头。
“你偷她的钱干什么。”我不懂。
“这点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我这叫有备无患,等哪一天你想跟我跑路,我好照顾你。”
当我转身离开的时候,穿着白色衬衣的刘小惜站在了我的面前,正用与刚才完全不同的眼神看着我。
那种忧伤仿佛沉淀了许久,缠绕着孤独,缠绕着幽怨。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回去你妈妈那,带着你的钱回去。”我说。
“我回去了你就见不到我了。”他说。
我把头侧向一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怕会因为他的悲伤而刺痛自己。
“别总是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拉起他的手,把他推出门外:“我不想看到你。”
铁门发生一声巨响,把刘小惜隔绝在外。他不挣扎,我关上门后,他也不声不响,几分钟过去,我走过去一点点打开门,露出一条缝隙往外张望。
原本以为会呆在门口的人不在,我完全把门打开,走了出去,看了看楼上和楼下的楼梯,也是没有他的身影,心里空落落的。
我想起去大学前的一个星期,冷晓傅像往日一样收拾着桌上乱糟糟的零食。他还是那个样子,总是替别人着想,从不为自己争取点什么,我看着他平淡如水的样子,我当时真的对他感到无比亏欠。
初中毕业那年,他在毕业照里浅浅地笑。
我说:“冷晓傅,冷晓傅,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嗯,永远在一起。”
“就算要分开,也不能分开太久,知不知道。”
“嗯,不能分开太久。”
“那我们拉勾。”
“嗯,我们拉勾。”
“我拉勾,你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嗯,你拉勾,我上吊……嗯?你拉勾我上吊?”他愣了一下。
“对,就是我拉勾你上吊。
“坏丫头。”他笑。
我知道自己一定会爆发的,最近发生那么多事情,我连哭泣泄愤的能力都没有,等我下次爆发的时候,一定是一场灾害。
那一天,我自己跑去一个废弃的公园,努力想让自己哭起来,我想着在玲薇那里受的委屈,想着爸爸被抓走的那一刻,想想妈妈的自杀,爸爸的枪毙,我想了很多很多,眼泪都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最后我放弃了用哭泣来发泄心情的想法,我想站起来,又有点不想动,就蹲在公园的破旧秋千边一动不动,我想着以前的日子,想想现在,眼泪夺眶而出。
一阵脚步声慢慢靠近,步伐沉重有力。
“刘小妖,我回来了。”壮实的身材配上有点古铜色的肌肤,我看到来人,脑袋完全懵住了。
好一会,我说:“你不是留在部队不走了吗。”
莫北耸耸肩:“听说你过得不好啊,我知道你需要我,别那么感动。”
我低下头,不知道是喜极而泣还是真的为刚才的事情难过,眼泪汹涌而来。“事情来得太突然,我******接受不太了。”我边哭边笑着说。
“我找你找得可辛苦了,本来想去你爸住的地方的,听说你爸出事了,好不容易打听到你住的出租屋,谁知道一直拍门都没有人应,没想到我出来溜达溜达都能遇到你,刘小妖你说这是不是所谓的缘分?”
“缘分你弟。”我扯过他的衣服,往我脸上的眼泪鼻涕统统一起擦完后往后退了几步,继续拉开距离。
莫北对我招了招手:“刘小妖快到我的怀里来。”
我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扔在他身上,沙子没碰到它就落回了地上:“你才到莫北怀里去!”
他叹叹气,蹲下身子抱住我,不再说话。
有时候,一个拥抱比语言更有力量,就像如今,除了紧紧拥抱之外,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感受被爱。
在餐馆里,莫北没了当年年少轻狂地气势,说起话来也稳重很多,我吃了一口食物,如嚼蜡般无味,“你爸知道你回来吗。”我心里掩藏不住的惊喜,莫北的回来真的是一件让人值得喜悦的事,虽然我依旧不开心。
“不用管他。”
我吓了一跳:“你不会是当逃兵吧!要枪毙的!”
“他会解决。”莫北说着熟稔地拿出一包烟抽了起来。
我皱眉:“部队有教人吸烟的吗。”
“心烦,又不知道找谁说去,抽烟是个好东西。”他说完把只抽了一口的烟拧灭在一边的碟子上:“不过我现在可以戒。”
我笑。
“听说墨子萱的消息没。”他突然提起。
“没,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听说嫁人了还不老实,嫌对方家里没钱,去了做陪酒的,认识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板,被包养了。”
“日子过得那么逍遥?”
没想到我情绪那么淡定,莫北用手挡住我的眼睛:“这种反应有点问题,你瘦了好多。”
他的话题跳得太快,我哭笑不得,他却好认真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墨子萱的事情了。”
我无辜地耸耸肩:“天知道,就让她自甘堕落好了,反正我是要一往无前的。”
莫北笑:“还真是长大了。”
“是啊,****也从b罩杯升级到小c了。”
莫北笑得岔气,他努力缓缓气道:“听你粗俗的说话,还真有******有亲切感。”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却一点都笑不出。
二十一岁的年纪见不到未来,看不到从前,一切的未知都让人不安,当初莫北在大冬天吃冰棍因为舌头被粘住而兴奋大叫的样子像是昨天发生似的,一切历历在目。
我不知道我和莫北在相距两年时间里大家都遇到了什么事情,产生了怎样的变化,我祈求佛祖,别让我们再失去彼此。
莫北去了公共电话打了一个电话给他爸爸,电话迟迟才接通,从接通第一句开始,莫北就和电话那头的人呛起来了。
莫北说的话告诉我一个消息,他爸爸给他打点好一切,让他尽快回部队去。
挂了电话,莫北黯然地看着我:“刘小妖怎么办。”
“回去呗。”要不然能怎么办。
“我不想回去了。”他说:“在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根本不是人过的。”
“人家能过你怎么不能,你是人,人家也是人。”
“我不管人家能不能过,反正我受不了,我不要回去。”他坚决地起身看向远方:“不行,为了我美好的未来,我要反抗!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我切断他很二的状态:“莫北你认命吧,我总觉得你爸爸很快就会找到你了。”我说:“真的,你躲不掉了。”
“我觉得自己会随时死掉,你别再刺激我了行不。”
吃过饭后,我和莫北去了网吧,我对着电脑屏幕不知道玩什么好,最后选择了小时候经常看的《天线宝宝》,当作怀念一下好了,我对这部小时候经常看的动画片内容,我已经完全没有映像了。
坐在隔壁的莫北看了我一眼:“又看痴线宝宝啊。”
我:“……”
傍晚,在分开的时候,莫北给我他所住宾馆的地址,我问他:“你不打算回去吗。”
他摸摸鼻子:“老头的气还没消呢,等他不气了我才回去,要不然一定挨揍,虽然他现在打不过我了,我怕他揍我时闪到腰了。”
我的眼睛升起一片雾气。
第二天,我去莫北所说的宾馆看他,按了他所说的房号门铃,开门的是一个肚子全是肥油的秃顶男人,我愣了下,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
“你找谁。”男人防备地看着我。
我看了下门牌上的阿拉伯数字,确定没错:“这房间不是有一个二十来岁的男生住的吗。”
“毛病。”他摔门。
碰壁后我走去宾馆前台问,提起莫北,对方映像很深,眼神里充满了爱慕:“你是他朋友吗,他一早就退房走了。”
“他一个人走的吗?”我想他是被他爸抓回去的。
前台小姐想了想:“就他一个人,拿着一个行李箱,应该是一个人吧,我看他的时候就他自己。”
我失落了。
莫北又走了,他的到来像一场梦,什么都没有留下,回忆起昨天同台吃饭的场景都变得虚幻起来。
我觉得心情在乘坐过山车下去,我一定会死掉的。想着想着,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怎么擦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