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果真去了办公室,去找所谓的文件。”
“他们?”
“当然,还有那孩子。”
许健慈在书房里,沉思着。对面的韩志庆喝着一杯上好的龙井,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一切与自己无关。
“志庆啊……”许健慈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想说点什么但是又打住了。脸上的失望神色又已经将他想说的话都表露无遗。
之前与韩志庆的书房密谈确实是在一晨面前演的一出戏,但是他想不到的是,许一晨果然并且那么快的掉进陷阱。她查到的东西也不过是他故意安排的一点点小“零嘴”,不外是想刺探刺探他这女儿对“那孩子”的态度。
“老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年轻人的事情,我们阻止也无济于事。另外,我觉得一晨跟那孩子倒也般配。”
许健慈摇了摇头,“志庆,我不是担心这个。”
“别的事情你就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
许健慈点点头,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不希望她出事。
“还有由缰的事……”
许健慈一摆手,“罢了,随他去吧。只是盯好了,别出事就行。”
继《新时代财经报道》大肆披露了健慈集团与涉毒酒吧的关系之后,媒体纷纷开始群起而攻之。
许一晨已经停职一周了。
而她的“夜奔”酒吧也处于停业接受调查的阶段,不仅如此,就是几家杂志的专栏稿件也被告知暂停一个段落,就连即将发布的新书签售会也安排推迟。
一时间,她原本忙碌的生活变成了停摆的闹钟。
就连一向自称与健慈股份“井水不犯河水”的《每日证券报》也在立秋这天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媒体主编嗑药殒命 涉毒酒吧难辞其咎》。文章更是将矛头指向了许一晨。比别家媒体的目标更加明确清晰。文章指出“夜奔”酒吧虽然出资人为健慈股份董秘许由缰,但是其法人代表却是许一晨,店里的采购事务均由许一晨打理,说得具体一些,许由缰是东家,许一晨是掌柜的,东家负责收钱,掌柜的负责赚钱,到底这钱怎么赚的,应该最清楚的就是掌柜了。
文章记者称,“根据可靠消息提供,2013年以来,许一晨更换了红酒供应商,改从一家名叫‘红酒池’的供应商处进货,而这家店的老板则是五年前因涉嫌贩毒被起诉,后因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的王鹤宸。”文章并称,“更换了供应商之后,原本门可罗雀的夜奔,变得门庭若市,实在可疑。而通过记者的进一步调查,夜奔酒吧的采购一事均由许一晨说了算,而酒吧对外的宣传资料中写明的老板亦是许一晨。而这些年,身为产科大夫的许一晨,写书开酒吧忙得不亦乐乎,与家族企业联系甚少,因此,可以猜测,此次曹海平因吸食毒品而造成的身亡事故,与健慈股份本身的关系不大,主要原因在许一晨个人。”
《每日证券报》新闻一出,许一晨家里的座机和她自己的手机被轮番轰炸,不仅仅是要求采访的媒体记者,还有一些号称是“正义化身”“良善之士”的热情民众,将拨打许一晨的手机号码当作了自己工作和生活的一部分。
一连三天,一晨的座机和手机都处于关机状态,而她本人也是一无所踪。
“是不是你搞得鬼?”在健慈股份的董事长办公室里,予之将一叠《每日证券报》狠狠摔在许由缰的桌子上。
他看到《每日证券报》的新闻时,已经是三天后了。最近他遇到一个棘手的案子,一直出差在外。虽然有一周时间没有去医院,但是对于“夜奔”酒吧有人嗑药致死的事件,他却格外关心,他当然知道“夜奔”与许氏集团的关系。
《每日证券报》的新闻,令予之大吃一惊,这记者居然能将酒吧的台前幕后摸了个透熟,连许一晨换供应商的事情都知道,这还真的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要说是谁搞出来的事,非许由缰莫属,予之当然知道,健慈股份是《每日证券报》的客户,如若不是有特别的授意,报纸怎么可能推出这么一篇具有针对性的稿件?许由缰作为董秘,与报社方一个授意,递一个眼色,便大功告成了。
更何况这篇看起来态度中立,表述客观的文章,根本不会引起报社高层的怀疑。
予之声色俱厉地对着许由缰,他俯下身子用血红的眼睛盯着这位面孔白皙,斯文长相的董秘,“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篇报道表面上看是负面挖掘,深喉爆料;而实际上就是一篇转移视线的文章,你是不是觉得让你妹妹挡这一枪会比较舒服?”
许由缰的身子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回避着予之的眼神,“予之,你坐下好好说。”
“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不是你的‘创意’?”予之看到许由缰的表情,有些不忍心,口气缓和了不少。
“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许由缰有些吞吞吐吐。
“你不知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看看这篇报道,一个字一个字都针对一晨,对酒吧的运作相当之熟悉,难道凭空想象的?”予之看到许由缰唯唯诺诺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怒火又往上涌。
“我真的不知道。”许由缰胡乱盯着墙上的一副字画,声音有些微微地颤抖。
“我很难相信你所说的话。已经三天了?你作为公司董秘难道都不监控公司舆情,不关系处理结果的吗?”
“处理?现在负面消息满天飞,我有什么办法。我现在处理公司股价异动,盘中停牌的公告都处理不过来,谁他妈还理会这些小道消息。”许由缰在予之的质问下,也不由得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是不是因为小道消息对公司有好处,你乐见其成?”予之言语愈加犀利。
“新闻是我叫人发布的,不知道杜律师您有什么意见?”此时,门口传来一个威严又清晰的声音,予之转头一看,身着黑色竖纹旗袍的李尔雅正推门往屋里走。
她不满意地瞟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然后生硬地对予之说,“杜律师,发不发新闻稿,怎么发新闻稿,这似乎是我们公司的事情吧,我们是考虑到公司的利益才出此下策,这应该跟您没有什么关系吧?”
“为了公司的利益,牺牲自己女儿的利益?你们身为人母,身为人兄,竟然如此冷漠。”
“谁叫她生在这样的家庭?你以为为了这家公司,只有她牺牲了吗?我,健慈,由缰谁没有牺牲过?她平时不参与公司的日常事务,还白白地占有部分股权,难道她就不应该救公司于水火了吗?杜律师,这是我们的家事,也请你别插手。”
“妈妈,予之也是为了妹妹好。”许由缰在旁边弱弱的说了一句。
“为了妹妹好,到底为什么要为了妹妹好。对我们家一晨好的人我见得多了,没几个是真心的。”李尔雅话中有话,眼睛犀利地盯着予之。
予之并不为李尔雅的话所动,他迎着她的眼睛,口气坚定的说,“请您搞清楚,一晨也是个公众人物,她不仅仅是健慈集团的女儿,她还是一个产科大夫,畅销书作家,为什么要她来承担这样的压力?”
“因为她是许健慈的女儿,也是许由缰的妹妹,就得付出代价。”李尔雅针锋相对。
“但是我们需要来衡量这个代价付出的是否值得,我需要与许健慈谈一谈,听一听他的思路。”
“我认为值得就是值得,你跟健慈有什么好谈的,说穿了还是那句话,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你外人插手。”李尔雅声音非常生硬。
“我不知道您到底在隐瞒什么,为什么许健慈那么神秘,我就不明白了,许总如此回避在公众场合露面,倒是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什么隐情不隐情,杜予之,我建议你换个工作,律师做久了,灰色事件处理多了,看什么事情都是男盗女娼。”
“你……”予之听到这话委实难听,眉头一皱。许由缰一看事态不对,赶紧跑到两个人中间来和息。
“予之,你要体谅我妈妈,她也是为了公司好,报道了我妹妹,你以为她好受吗?她已经三天没合眼了。”许由缰做到予之身边,讨好地说。
李尔雅眉头一皱,她实在不愿意看到儿子这般态度。她自觉还是一个有气势的人,想不到生出一个如此这般弱懦的儿子来,“由缰你……”
“妈,你也少说两句,予之就是为了妹妹好。”
许由缰说着将予之拉到门外,“予之,这事情既成事实,也没法改变,我真的不知道这事儿是妈妈安排的。我之前一直在处理好几家的媒体采访还有部分券商分析师的调研,你要理解我,我就一个宝贝妹妹,怎么忍心让她吃这个亏。你先消消气,去那边休息室等我,我这边安抚好老太太再说。”
“妈,您做这事儿也不跟我商量一下,也让一晨心里有个准备才是。”进了办公室,许由缰对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李尔雅有几分不满地说。
“儿子,刚才是妈替你解围,这报纸报道的事情,不是妈做的。”
李尔雅平静地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倒是许由缰心头一阵抽搐,平白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予之径直向走廊尽头的自动咖啡机走去,他发了一通火之后觉得口干舌燥,或许一杯奶味十足的拿铁会让他的情绪得到更好的缓释。他已经计划好了,喝完这一杯之后,立马赶去许一晨的公寓,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一周没有见她了,他去宜兴出差,还给她带了一套紫砂壶回来,原本以为见到她会是开开心心的场面,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光景。
现在是上班时间,自由活动区显得格外安静,予之摁下拿铁键,咖啡机里掉出一个纸杯,然后黑色的咖啡和白色的牛奶一同流进杯子。这么安静的地方,不知道隐藏着多少暗涌,又有多少罪恶,予之看着不断流动的液体,自己的心仿佛也跟着涌动。
想到许由缰哀求的表情,予之心头对他的怒火慢慢平息下来,他看着面前这个所谓的“董秘”,内心生出几分怜悯,从他进入这家公司开始,他就没有实际的权力,甚至被推上董秘的位置之后,他也不过是李尔雅手里的一颗棋子。
而仅就公司利益角度来说,这一招“舍车保帅”做得实在狠辣,将许一晨一把推出来,减轻了健慈集团的负担,也并未引起外界的丝毫怀疑,谁会相信李尔雅这位颇具盛名的老企业家会把自己的女儿推到风口浪尖呢。只要公司洗脱嫌疑,健慈股份的董事长宝座就还是稳稳当当的。
这让身为女儿的许一晨情何以堪?
予之端着咖啡拐了一个弯,走到员工休息室,想在这里抽一支烟,理一理自己的思路。远远地,便闻到一股烟味——还有人在这里抽烟?
予之快速走进休息室,他看见在大大的落地窗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许一晨席地而坐,手上正夹着一只烟,而她身边的水晶烟灰缸里已经满满地都是烟头。
“你居然在这里!”予之看到她的模样,一阵不忍。
她眼睛望向窗外,外面正是很好的阳光,透过窗户笼罩在她的身上,看起来像是起了薄薄的一层雾。听到有人推门,她紧张地扭过头,发现进来的是予之,似乎松了一口气。
“家是回不去了,被乱七八糟的媒体围的水泄不通。哥哥带我来这里‘避难’。”一晨见到予之来,微微一笑,面上并没有太多的颓废。
“还会笑,我就放心了。”予之故作轻松。
“我这次名可出大了。”一晨狠狠抽了一口烟。
“你妈妈也是为着公司着想。”予之找了她旁边的高脚凳坐下。
“说真的,我妈从小她就是重男轻女的做派,这事儿也很像她的风格。”
“你觉得你父亲许健慈对此事了解多少?”予之蹙眉。
“我父亲说白了,就是一个医者,他一直沉溺于自己的课题、实验。很少兼顾公司的生意。我母亲虽说是职务没有父亲高,但是掌握着整个集团的事务。这件事也是如此,母亲说了算,父亲……父亲即便生气,也无济于事。”
予之点点头,李尔雅的精明干练他是有耳闻的,而许健慈的惧内也曾经被业内传为笑谈。
“予之……”一晨怔怔地望着他,“我会不会因此有牢狱之灾?昨天警方已经来人找我配合调查了。”
“不会,只要你没有做过,法律就不会冤枉你。”予之回答得非常迅速,好像要彻底抹去她的疑虑。
“真是好律师啊。你是在维护我,还是在维护法律?”她很讽刺地对他一笑,然后狠狠将烟蒂摁在满是烟头的烟灰缸里。
予之蹲下身子,双手掰住她的肩膀,用嘶哑的嗓子说,“我不会让你有事,你要相信我。”
一直饱受负面信息影响的健慈股份,股价令人意想不到的飙升,直至涨停。原因在于头天晚上,健慈股份发布了“关于签署战略合作意向书”的公告。不用猜都知道,这个战略合作意向书肯定是之前闹得满城风雨的医疗巨头恒高集团出资染指国内医疗市场的事情。想那富安医疗不惜代价地抹黑竞争对手(还不知道此事是不是切实),最后恒高集团的橄榄枝还是抛给了健慈股份。
不过是一份合作意向书,健慈股份虽然在公告里表明,“本次签订的《战略合作意向书》仅为意向性协议,不具有法律效力(除保密以及争议解决),本次股权收购依然存在变化的可能性。”但是一向听风就是雨的股市并不因为一点小小的“风险提示”而改变立场。
相比之下,酒吧涉毒事件的调查就被淡化了许多。或许这才是健慈股份的真正目的。
当然,涉毒事件的结束也在予之的预料之中,就像是是童话故事的结尾,圆满而幸福,作奸犯科者是与家庭成员以及亲朋好友均无太大关系的某某,而死的人也与列位看官毫无瓜葛——就在当地警方提出要对夜奔酒吧进行整顿,并且找到许一晨进行调查的两天之后,在“夜奔”旁边的“欢愉”酒吧,警方突袭将正在兜售***、******等毒品的王某逮了个正着。事后据王某供述,他与这条街的几处酒吧的人均有联系,而“夜奔”自然也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王某表示,他并不认识什么许一晨,也不知道许由缰,“夜奔”他是与服务生领队钱某进行的交易。
之后警方将钱某捕获归案,其供认不讳。
当然,这种顺利的童话结尾,予之亦不会相信是真的。他心里明白,警方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捕获贩毒分子的,自然是有钱的幕后人操纵了这一场闹剧,其实这个结果也是顺理成章的,作为家大业大的健慈股份,不会让公司陷于这等涉毒丑闻,然后选择最合适的时机,公布公司利好消息,消化掉负面信息,使得股价重整雄风;最后在关键时刻,推出一名“替罪羊”,安排好“替罪羊”的家小善后,以致息事宁人。
不仅如此,想必在公安局内部,许健慈也有所部署,否则也不可能那么顺利找到毒贩,毒贩也不可能顺利认罪。
这就是金钱的魔力!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在为健慈股份说话,只有《新时代财经报道》保持了沉默。作为第一个曝光此事的媒体,新时代财经的沉默,似乎在执拗地坚持自己的观点——健慈集团脱不了干系。
而连生最初的那篇报道,在予之看来相当有趣,甚至比《每日证券报》张振坤在授意之下炮制的文章更加令予之感兴趣。他观察连生的报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他看来,这样一篇报道就像是一个新鲜出炉的蛋糕,还嘟嘟地冒着热气。但是依照,赵连生的性格,绝对不会写一篇毫无意义的新闻稿,说是为同行积极奔走也好,打击健慈股份也好,赵连生的目 的肯定是为了下一步的行动做铺垫,这篇报道或许就是“引蛇出洞”的伎俩,而对手到底有没有行动,赵连生获得了什么结果,尚不得而知。
予之非常清楚,不论是李云志还是简文,抑或是曹海平的死,都在连生的调查范围内,而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三个人很有可能死于同一个人手下——难道真的都是凶杀吗?
予之将三个人的死一一摊开在纸上,李云志是跳楼自杀,简文是车祸意外身亡,曹海平则是嗑药致命……都是没有凶手的那类案件,难道真的背后都有所谓的幕后黑手吗?
予之在简文留下的遗物中,并没有查到特别有价值的线索,但是他觉得那个小破孩U盘的内容似乎被人改动过,难道是凶手吗?那么曹海平的死,与简文是否有关?
同一家报社的两个重量级记者,在短短的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陆续身亡,怎么看都觉得不自然。
他觉得有必要去一趟“夜奔”,或许,那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白天的“夜奔”与夜晚比起来,就像是一个从良之后的少女,褪去夜晚华丽丽的闪烁灯影,没有了群魔乱舞般的摇晃人群,白色的一栋颇具旧上海风情的别墅矗立街角,绿树掩映之下洗尽铅华,显得安静而清洁。
由于警方的调查,这里已经暂停营业了一周。现在正处于半开门状态,即,楼上的咖啡厅已经开始照常营业,而楼下的迪厅则还在整顿。此时,三三两两的服务员在坐着嗑瓜子。见到予之走进来,服务生礼貌地站起来打招呼。
此刻,二楼的咖啡厅还有三三两两的顾客,似乎也并不为前不久发生的事所动。时不时还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予之循着声音往上走,赫然发现是一晨,麦子和若离。
果然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啊,这个节骨眼上,她们居然能笑得出来。
“哦,是予之啊。”三个女人面面相觑,又是一阵哄笑。“麦子和若离知道我心情不好,今天是周末,她们就来这里陪我聊天了。予之,你过来是找我的吗?”
“不……算吧。”予之一时间语塞,此时的情景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予之应该是来做事儿的吧,我们就不打搅他了,对吧?”若离善解人意地对予之挤挤眼,很妩媚的模样。
“这位杜先生是我的朋友,今天他有什么事情,大家都请配合。”一晨起身,对着楼上楼下的服务生喊了一嗓子。然后对予之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你来的目的,悄悄地进行吧,我这儿昨天才开张,别闹得动静大了,受影响。”
予之点点头,转身下楼。自顾自地踏进一楼大厅,警觉地望向四周,这迪厅的四处均安装了摄像头,虽然看来几乎没有死角,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到,在夜晚闪烁的灯光之下,群魔乱舞的人群,即便有摄像头,也很难监控到每一刻人群中发生的事情。
他故意显得随意地一问,“借一下你们的洗手间。”
服务生手一指,“这里过去,右转。”予之朝着他手指的方向走过去,是一个狭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是一个装饰颇为精巧的卫生间,进了一个大门以后,是一个宽敞的洗手台,洗手台左右两边才是真正的卫生间。男女性别区分别具一格地用卡通人物来区分,女厕所是一个芭比娃娃的标志,男厕所则是大力水手的头像。
予之抬头观察,发现其实卫生间是摄像头的死角。即便甬道上有一个摄像头,但是如果将尽头的洗手台处的大门关上,里面发生的事情是看不到的,如果有人在这里进行毒品交易,也是完全可能的。
予之这一次来,是以许一晨的辩护律师的身份来了解情况的。“夜奔”许由缰带他来过好几回,他自然也不陌生。
他很自然又显得很低调地亮出自己的律师身份,要求看事发当天楼上楼下的摄像内容。
服务生因为刚刚一晨的“招呼”,自然配合。服务生告诉予之,在此之前,警方已经将当晚的视频给拿走了,这里的是备份。
“我们后面有一个机房,您可以直接过去看看。”
“在这之前,有人来要求看当天的录影带吗?”予之敏感地问。服务生的话果然在他的预料之中,“前两天有个记者前来过,他在机房呆了好一阵子。”
予之点点头,不出所料的话,这个记者应该是连生,一想到每一次都被连生赶在前面,予之心里涌起一种类似嫉妒的酸楚味道。
“这两天要求采访的记者真是要把门槛都踏破了。这一个似乎更难对付,来了先上楼左顾右盼,然后又要求看视频录影带。”可能因为予之是一晨朋友的缘故,服务生对予之说话并无防备。
服务生引予之走过一条狭长的过道,转了一个弯便到了酒吧的后台,一共有三间房间,服务生指了指左面的一间,予之看见上面有一个门牌,上面写着“机房”。
既然曹海平是晚上来此的,予之观看录影带的时间也从晚上18:00开始。他听见光盘在电脑里沙沙作响,心情有一些些迫切,他不知道自己可能看到些什么,能有什么发现,当然,如果说真的是有人存心要曹海平死的话,这录像带也很有可能事先被做了手脚。
予之想到了一个多月前,简文去世之后,那个去她家拿“遗物”的冒牌货。
光盘一直在沙沙作响,但是屏幕上出现了当日的酒吧画面。但是时间都不是予之所想看的,他将视频快进,但是屏幕上的时间一下子就跳到凌晨2:00。
予之将视频反复进退,最后他确定,在案发那段时间的视频已经被人剪切掉了。
当予之复又出现在大厅的时候,听见服务生正在议论。
“楼上那位小姐非要什么手动式滴漏咖啡,我们哪里有这种咖啡啊,听都没有听说过嘛。”
“哪位小姐啊?”
“就是老板的朋友,就是那个穿蓝裙子的小姐,我记得那天她也在。”
“哪天?”
“就是死了人的那天。”那个服务生还在嘟嘟哝哝,予之已经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说上面的小姐有出现在现场?”
“是啊。而且她今天指明要手动式滴漏咖啡,可是我们明明就没有呀。这个小姐真奇怪。”
“当天她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几个人来的?”
“这个我说不清,我们这里人多眼杂,很多人都是陆陆续续到场的,也搞不清谁跟谁是在一起的。”
“你说她指明要手动式滴漏咖啡?”
“是啊,说以前我们这里有提供的。”
“你确定案发当天,她在这里出现过?”
“是啊,她长得很漂亮,我还多看了几眼。只不过穿着打扮不太一样罢了。”
予之点点头,“那天,一晨在这里吗?”
服务生摇摇头,“老板那天不在,因为医院里有个大手术。一般来说,她工作很忙,都不在店里的。”
“那三位小姐中就蓝色裙子的那天在吗?”
“我不能确定另一位在不在这里,您也知道的,我们这里人来人往,我也不是一直都站在门口迎宾。”
“以前看过她来吗?”
“眼熟,我不能确定。”这服务生说话相当严谨,当真是在专栏作家店里当差,耳濡目染也有几分文学气。
蓝色裙子的小姐?予之还有些茫然。他感叹自己实在太粗心大意,刚才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三个女人的穿着打扮。
顺着楼梯走上去,又听见女人们笑闹的声音。这一次,他走路相当轻,服务生要招呼他,他悄悄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斜靠在门框上,看着三个女人。
蓝裙子……不是张若离还会是谁?除非他杜予之成了色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