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后,我在波士顿遇到了葛雷德。葛雷德是一位印第安人,若不是眉骨突出眼睛深凹的话,他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一名亚裔美国人。但葛雷德总是在误会到达之前便申明,他是一位印第安人,即土著人。旋即,他就会说起鹿岛。鹿岛是波士顿海湾的一个岛屿。曾经,那里居住着许多印第安人,在殖民期间被战争所杀,留下一大片墓地。后来,为了建废水处理厂,这片墓地给清除了。为此,葛雷德四处奔波抗议,给社区写信,给媒体写信,给麻省议员写信,甚至游行示威。但墓地依然被清除,一个现代的满是各种大钢管的废水处理厂建立在那里。一天晚上,葛雷德特意开车带我去鹿岛指给我看这个工厂。翻过山岗,在点点星空下,在蔚蓝海水包围的小岛上,看着脚下那个貌似秘密军事基地的废水处理厂,仿若进入一个“黑客帝国”,时空顿时错落,我无法把那种荒谬感觉告诉葛雷德。
“我不认为现代文明一定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葛雷德转身背对下面的“黑客帝国”。
我没有做声。
葛雷德说:“说这些是不是很无聊?”
我说:“我喜欢拧巴的人。”
葛雷德问:“拧巴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拧巴就是总和自己的生活过不去的人。”我笑着说。
葛雷德也哈哈大笑,我不确定美国人葛雷德是否明白拧巴的意思。但我喜欢他的笑声。他的笑声和牧人巴特尔的一样,有着时空的感觉,仿若旷野里的一缕有故事的风。
葛雷德一边做着他的家族生意,一边继续关注着鹿岛和其他印第安人居留地。有时,他会在波士顿市政广场前吹印第安风笛。远远的,就能听见他那粗犷而忧郁的风笛,于是,我就会坐在他对面,听他的风笛,然后我便会想起最后的牧人巴特尔,以及最后的歌手昂噶的歌声,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从没有问过昂噶的名字,以及那位汉族妇人的名字。她们还好吗?我的内心充满奥亚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