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与芬妮·道格拉斯订婚之后，埃里克·格尔曼一有机会就往城里去，即使必须为此忍受马车两天一夜的颠簸。他心里藏着一个不能被说破的愿望——在城里，总有机会可以碰上她。每一次他兴致勃勃地进城，又失望而归，他所期盼的故事老是不肯发生。即使他明白过不了多久他便可以和她长相厮守，他仍然等不及。
他失望，但并不气馁，下一次进城时又怀着同样的、甚至是加倍的热忱。他更加虔诚地向上帝祈祷，上帝也总算成全了他一回，让他在教堂门口遇上了道格拉斯家那群小鸟般的女儿们。那群女孩见着他瞠目结舌手足无措的样子，全都打趣地笑起来，弄得他更加窘迫。他不善言辞，不会向心爱的女孩献殷勤，这使他憎恨起自己的木讷来。
好在这些姑娘并没有过分难为他，笑了一阵便各自散去，只把芬妮留在原地。教堂门口似乎只有他们两人了，气氛有了一些微妙的改变，过往的车马行人全都消失在他们狭小的世界之外，不相关的噪音远远地飘到别处，无法他们身旁驻足。他俩仿佛躲在蛋壳里，周围郁结着稠密的黏液，他们的一举一动，一点儿心绪，一丝儿表情，都可以通过这种介质传递到对方那里去。于是内心隐秘的爱情竟丧失了保留的价值，****地曝露在彼此的目光下。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垂下眼帘去，表面儿风平浪静，暗地里波涛汹涌。进出教堂的人偶尔会狐疑地打量他们一眼，把他们当成两具栩栩如生的奇怪雕塑，或是因中了魔法而凝固千年的爱侣。
格尔曼公爵思来想去，无论如何也记不起那****是怎样迷迷糊糊坐上马车回到城堡去的了，他只知道，如今他再也没法子见他所爱的女人一面了，除非是在梦中，在缥缈的梦中，梦里的款款深情更衬出现实难忍的孤独。更何况，他对妻子的爱太深太重，而占据了他对其他一切事物的爱。他对别人的态度是淡漠的，仿佛他们都与自己不相干，即使是他的儿子们。格林长得很像他的母亲，所以每次看见他时，格尔曼公爵都会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而爱伦，这个悒郁又阴沉的哑孩子不仅本身就不逗人喜欢，而且间接送了公爵夫人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