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这样,我也能放心了,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到后花园中歇会,我这里估计还有很多人会来,等我忙完了再去陪你们可好?”
我们立即起身告退,由着小太监带到了后花园,梅香锁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笑着携她去合欢亭中坐下,有了爹的嘱咐,兰若也不敢随意的自恃,便也跟着我们来到亭中。
合欢亭依山旁水,水中芙蓉已开始打苞一朵朵犹如粉色的玉珠,梅香皱眉道:“她方才所说我也听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兰若望着池中芙蓉,毫不在意的笑道:“她是什么意思,咱们待会就知道了,姐姐何必多心!”
平日里梅香对她也是十分的要好,她虽是不喜欢我,却是与梅香很亲近,甚至于,梅香每每对我好些,她心里反而不快。
梅香用手绢抿了抿嘴,“只是我心头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忐忑不安!”
我和兰若各自安慰了会,梅香虽有担心但是也不好再说了,一时上席,女眷全都在园中的翠芳阁中坐下,就于阁前的绘花亭中摆了一场戏。
我知道对于古代深闺的小姐来说,最大的娱乐估计就是看戏了,可是对于我来说当真是难熬至极!
王妃亲点了一出《凤求鸾》,众位女眷边吃饭边听戏,我细看王妃言语中还是带着少女的天真烂漫,不由得心生喜欢。
梅香带着我们坐在中间,既不疏远也不亲近,和慕容氏并排而坐。悠长的戏曲唱起,席间登时热闹起来,众人争着向王妃敬酒,王妃一一谢过又赏赐很多东西。一时间只见满眼珠翠环绕,香粉扑面,笑语喧天。翠芳阁四面环水,曲调从水中而来,落在耳中倒是别有韵味。
“没想到姐姐今日也来了。”慕容婉亲斟了杯酒递给梅香,“姐姐看看今天好多人!”
梅香接过酒,笑着喝了一口,“是啊,只怕远远不止这些人吧!”
“当然不止这些,能在这里坐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看前面一排与寿星共坐一席的可不就是另三位王妃,还有那后面的一些妇人,哪个不是诰命夫人?”慕容婉身穿弹花暗纹锦服,头戴宝蓝点翠珠钗,额前簪着一朵海棠,更显得娇小玲珑。此刻接着笑道:“只是看那东宫之位倒是一直悬空呢!”
“嘘”梅香立即示意她小心,慕容婉知道失言连忙点头轻声道:“姐姐也不用害怕,想那司徒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你看今天这个阵仗,要不是人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还有谁愿意去搭理?”
口气好大!也难怪,她本是丞相的女儿,当然敢这样说了。梅香听了只得笑着点了点头。
待唱到第三出戏的时候,梅香说是身上不快,要出去醒醒酒,我连忙起身欲跟随她而去,她却只让惜月陪着,我虽不想呆在这,但是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只得又坐下。
空气中的清新减减少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脂粉夹杂着香酒的味道,此时更多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我耳朵里净是些关于太子的事情,这些个小姑娘难道都朝思暮想着所谓的太子吗?
慕容婉低低的笑道:“你瞧大家都一个意思呢,你看太傅夫人又在献殷勤了!”
我抬头看去,一个妇人穿的银罗纱缎正在那里给几位王妃斟酒,我点头笑道:“妹妹是何意?”
慕容婉嗔怪的看着我,“姐姐是糊涂了吗?她那样做无非是希望博得王妃们的好感!”兰若也娇滴滴的笑道:“姐姐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碍于面子才假装不知的吧?”话刚出口,慕容婉的脸色微微变了下,红着脸笑道:“姐姐谨慎些是应该的。”
见兰若故意让慕容婉误会,我急待辩解,可是兰若却已经另寻了个由头和慕容婉聊天了,眉梢间还不忘轻轻地瞥我两眼。
我觉得自己在这里实在是百无聊赖,要说与慕容婉聊天还是兰若比较在行,于是借口说出去找梅香,便也走了出去。
我避着人轻走了出去,顿时胸中窒闷的感觉逐渐褪去,我扶着莺儿来到先前的合欢亭中静坐,看着水中的芙蓉十分的精巧,便走至河边想要去采那一朵微开的芙蓉。
我踮着脚尖身子尽量向前,可是还够不着,我兀自恼叹道:“唉!花开堪折直须折,这花还没到最美的时节,所以我摘不到。”莺儿悉心的找了根长长的竹竿,笑道:“小姐用这个试试。”
我拢了拢鬓前微乱的流苏,回眸笑道:“在这里嬉闹本就是不妥了,此刻还弄这些东西,算了,我们府中也有芙蓉,等回府的时候你摘些放在屋中养着就行了。”
“小姐说的是,奴婢回去后一定记着。”说着她便把竹竿放回了原来的那里。我见着前面漫天的海棠花开的分外精神,便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慢慢地走去。我本是想找着梅香,可是这园子这么大,恐怕我还没找到她,自己就先晕了,索性自己舒坦一会再说。
我与莺儿一路说笑着来到海棠树下,两个人正在那里嬉闹。“翎儿请止步。”我猛地的一惊,下意识的整理衣衫,却见周沐端然立在眼前,他今日穿着宝蓝稠纹妆缎,腰间佩戴着一抹白色翠玉,那玉下垂的红色蕙子随风摇曳十分好看,再抬眼看他脸色微有醉意,眼眸中的温和让人不忍离视。
“没想到周大哥也在这。”我惊讶之余连忙笑道:“我可是糊涂了,想来今日歌舞乐曲一并是由大哥负责的了。”
周沐与我并肩走在一处,淡淡的笑道:“也可以这么说,我也只不过在这些方面有些嗜好罢了。”
偶有风过,夹杂着淡淡的杜若芬芳,周沐负手而走,衣袂飘飘间竟像是清淡笔直的香樟散发着温柔的气息,这一瞬间我恍惚觉得他雍容文雅的气质中透着淡淡的忧伤。我知道他虽是皇宫的琴师,但是古代琴师也属优伶一类,在这个时代优伶是被人看不起的职业。我定了定神,笑道:“大哥可不要这样说,我也很喜欢乐曲,在每次疲惫不堪的时候,唯有动听的乐曲才能让人感到欢愉,大哥可是带给人们欢乐的使者啊!”
“哦,我竟然还有这么大的作用?”周沐半是开玩笑的说道:“既是这样,那翎儿改日弹奏一曲给我听听可好?也让我欢愉欢愉。”
我急忙笑道:“我那点雕虫小技怎么能和大哥相比,大哥还是不要取笑我了。”
“不是取笑,我是真心的。”看不出他在撒谎,而且他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我没有见过的东西,我窘迫的低头,掩饰着心中的慌乱,那种眼神,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我却熟悉它所表达的含义,心中不禁自忖,不会吧,这个帅到掉渣的人会喜欢上我吗?我是皇商的女儿,他是宫中琴师,这样的组合想必世人很难接受。
“翎儿,你怎么了?”我抬头,恰见他的眼眸如温和的溪水般清莹透彻,只是那其中的情谊仿似越来越浓。我回过神,暗叹自己一瞬间怎么想了那么多。鼻尖的芙蓉清香慢慢散去,身上莫名的躁了起来,我整理着鬓前嵌的云脚珍珠卷须簪,笑道:“现今天气越来越热了呢。”
周沐笑道:“看样子你很不耐热,这个时节吃些虾皮酸笋汤是最好的。恰好我那里有些新鲜的河虾,等会我让人送到府中。”
我连忙笑着拒绝,“不用,不用了。”话说的很急,又觉得有些唐突,便淡淡的笑道:“大哥在宫中本已是很不方便了,我怎么能再给大哥增添烦恼呢?”
“哪里是烦恼呢,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我为你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这话说的更加让我无以反驳,只好笑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杨柳飘飘微风和煦,周沐好像有许多的话要说,我找了个机会准备抽身回去,却见兰若已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我心说,糟了,她不会又乱说些什么吧?
兰若今日穿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梳着时下最流行的飞髻,发髻上戴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不禁让人心生怜惜。
出乎意料,兰若表现的很淡定,“姐姐原来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说着她盈盈的对着周沐行了一礼,娇弱的问道:“这位大哥……是谁啊?”我见她竟然没有明讽暗刺,于是我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宫里的琴师,平日里不大出皇宫的,我也是上次在宫中与琴师有过一面之缘。”说着我又向周沐介绍:“这是我的妹妹……”
“竹轩兰若,今日见过琴师。”兰若深深拜了一拜,周沐环视着我们俩,片刻笑道:“都说竹轩府中出美女,今日得见你们姐妹果真是桃红柳绿顾盼生飞。”
须臾已听到乐至,三人的气氛有些微妙起来,兰若一双美目淡然而从容,“琴师见笑了,竹轩府中聪明伶俐的非姐姐莫属。”
今日是怎么了?这么谦卑!我也没有去考虑她是什么意思,只觉的要是再这么纠缠下去可不太好,于是笑道:“大哥又拿我们取笑了,我刚才偷偷离席,是想来找梅香姐姐的,现今时候不早了,我也得赶快回去呢。”
“我也是出来找大姐姐的,姐姐,我们一路吧。”我点了点头微笑不语,周沐好像有些失望,不过只是一闪而过的瞬间。他微微笑道:“算算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不然你们可听不到好的乐曲了。”
我和兰若俱是笑着行礼目送周沐的离去,抬头看看天空,日头又升了老高,身上真正热了起来,兰若却是很淡定的随着我一起漫步走至林荫处。
“你竟然结交这样的朋友?你忘了爹的嘱咐吗?”兰若目不斜视直盯的我发毛,我避开她凌厉的眼神,没好气的道:“爹说的是权贵,他只是一个琴师而已,又没什么权势,爹是不会计较的。”
“既然他只是个琴师,那我也不多说了,竹轩三姐妹不能离席这么久,我就先回去了。”兰若长袖一摆逶迤而去,那随风扬起的宽阔衣衫更凸显出她娇弱完美完美的身材,仿似一株艳丽的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