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花了两天的事件,除了当中在沿途的快餐店整顿了一下之外,其余的事件不眠不休,硬生生又是在四十八小时内开着警笛冲进了市区。
即便小醉微醺,我仍旧敏感地捕捉到秦昭这过度亢奋的精神中存在的一丝异常。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但十有八九是因为仍旧无法处理同袍之交的王警官惨死在怨灵手中的事实,所以妄图依靠疯狂的工作来维持自己正常的精神状态。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毒瘾发作的病人,又或者,一个忘记吃药的精神病患者。
我和杜少陵对视了一眼,他的眼中带着无奈,我的眼中带着担忧。
秦昭多多少少,还算是我的朋友。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
更何况,秦昭现在这副明显不正常的神经紧绷的状态,绝大多数还是因为我的缘故。要不是他的同袍知己王警官因为卷进了我的事件而惨死当场,他也不至于变成像现在这么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不过,秦昭怎么样,说到底还是和我没有关系。
我耸了耸肩,缩在杜少陵的怀里小口小口地抿着酒。
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秦昭会将这案子交给我。我又不是警察,根本没有义务要帮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对于那犯案蛇类“无色无形”的描述让我想起了我的蛇宝宝,我想,我说不定根本就不会在乎他手中的案件是如何棘手吧。
当然,也说不一定。或许我就是会帮他呢?
可是秦昭这找上我之后不由分说就拖着我回城的举动,多少让我心生反感。
我可以帮他破案,也可以为民除害,但前提是这一切是我自己的决定,而不是被某个人半强迫半忽悠造成的结果。
我想我有必要在这次事件之后和秦昭说清楚,蛇祭祀的身份并不代表着我就一定要为了任何超出人类力量范畴的案子而四处奔波,救天下于水深火热之中。
紧赶慢赶,最后,秦昭的车停在了市内最大的医院的车库内。他告诉我说,这里只是有一部分的受害者入院而已。毕竟83那么大一个数字,不可能全部丢给一家医院。
我“嗯”了一声,从他手里拿过临时伪造的身份卡片,然后挥了挥手,打发他离开。
秦昭对着我大眼瞪小眼,明显满肚子的火气:“昝小之,过河拆桥也没你这样的。”
我看着他,耸了耸肩之后冷笑:“过河拆桥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吧?秦昭法医,我我现在是帮你查案啊。有些事情我不希望被你看到,难道不是情有可原的么?”
秦昭瞪着我,五秒钟之后缴械投降:“你们这些有特殊能力的人,可真是让人头疼。”
我朝他微笑,轻声细语地让他放心:“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朋友一场,就连钱财的部分也可以省略了。”
秦昭瞪了我三秒钟,然后释然:“昝小姐,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
我耸耸肩,朝他微笑:“那就不要说了。”
“的确,还是不说为好。”秦昭跟着向我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名片来递给我,“这是我的个人联系方式,下面也有专案组的联系电话。昝小姐若是找到了线索,随便打哪一个号码找我都可以。”
我定定地看进秦昭的双眼,笑道:“你一个法医,出外勤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
秦昭摇了摇头,一脸无辜地回答:“没办法。谁叫,我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呢?”
我撇了撇嘴,不予置评,但隐约还是觉得,秦昭多少有一点跟踪我的意思在里头。
我倒也不怪他,毕竟,换成谁突然接触到我们这种半人半蛇的怪物,估计都会有戒心的。
秦昭在车库里找车位,我和杜少陵便-先一步上了楼。秦昭给我的那个警方身份证明非常有效,我稍微晃一晃,看护的值班人员便让我进入了加护病房。
病房多加了冰床,齐刷刷地躺着一排受害人。他们身上有着很明显的咬痕,有一些在手背和手臂之类明显的位置,还有一些在肩膀、或是脖颈之类相对隐蔽一些的地方。
但是毋庸置疑的,每个人身上都有被蛇类咬过的痕迹。
而且从齿痕来看,还是比较大型的蛇类。
再加上无色无形的描述,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指向同一个嫌疑犯。
我看着杜少陵,脸色有一些难看:“你觉得,会不会是……”
“我不能确定。”
杜少陵摇了摇头,用有些担忧的表情看着我。
我勉强挤出笑容:“不确定就不确定,这么盯着我干嘛?”
“小之……”
“就算真的是蛇宝宝,我又能做什么?”我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捂紧了我的肚子。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神经过敏,只要一提到蛇宝宝,我的腹部就一阵一阵地剧痛不止。
那感觉,就好像我再一次被剖腹了一般。
只是,这一次的同感前所未有地强烈。我脸色惨白、浑身冒汗,死撑着跟在杜少陵背后检查那些昏迷不醒的人,可是到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杜少陵终于发现我的不对劲,面色苍白地扶着我,却又不敢强迫我站起身来,只能一个劲地问我怎么了。
我用力摇头,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好痛啊。
我捂着肚子,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只虾米。
好痛啊!
我紧紧闭着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肺部的空气全部被身体内的剧痛给积压了出去。我大口大口地喘息,却完全无法缓解胸中的窒息感。嗡嗡的耳鸣填满了头颅,我的视野一阵一阵发黑。
“小之、小之!”
杜少陵的呼唤无比遥远,甚至于有短暂的一瞬间,我几乎无法分辨是谁在喊我。
直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凑到我的嘴边,勾起了我肠胃深处的饥饿感。
我张开口,亮出毒牙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耳边传来杜少陵的一声闷哼,只不过,我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流进口中的血液内。
血液入口的一瞬间,肚子里的痛感就减轻了。这个变化让我愈发贪婪地吸吮着新鲜的血液,直到耳边传来一声闷响。
只见杜少陵脸色惨白地跪倒在了病床边,但即便如此,他仍旧在对着我笑:“没事,小之,你尽管喝。”
我惶惶然送开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我的口中尚且弥漫着血腥味,而偏偏,那股味道让我觉得很是舒服。
我这是怎么了?
我捂着嘴,满心都是浓浓的惊恐。
杜少陵撑起失血过多的身体,将我拥入怀中:“没事,你只是太累了。你一直在放血喂我,恐怕,是伤到了自己吧。”
真的么?
我抬起头看着他,心里只觉得张惶无措。
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狼狈吧。
杜少陵张开双手,紧紧地拥抱我。他让我不要担心,他说从现在开始,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陪着我。
可是,真的么?
我在杜少陵的怀抱中,对着医院白花花的墙壁冷笑。
我想一定是因为体内酒精的作用,才让我在这一刻如此愤世嫉俗,对杜少陵的真心剖白不屑一顾。
我惟一所想的是:灵王陛下,你真的能够做到自己所承诺的这一切么?
幸好,肚子里的剧痛慢慢地褪去了。而随之一块儿褪去的,还有我心中对杜少陵那不知所谓的恨意和委屈。
我站起身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微笑:“我的天,真是痛死我了。”
“你真的没事吗?”杜少陵的视线落在我的腹部,满满的都是担忧。
我点点头,向着他露出笑容:“我也不知道刚才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就痛成那个样。但是正因为那样,我们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吧?这里发生的一切,一定和我的灵胎有关。”
杜少陵跟着颔首附和:“的确是可以定论了。可是小之,你要怎么办?杀了他么?”
“你在开玩笑?”
我一愣,转头看着杜少陵,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杀掉我的蛇宝宝?!
可是,杜少陵只是用冷漠的双眼与我四目相对:“小之,你我都清楚,那已经不是你的蛇宝宝了。”
什么?
我踉跄着退后一步,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你胡说什么,那当然是我的蛇宝宝!他只不过是被带坏了而已,本质上,还是我家萌萌的灵胎啊!”
杜少陵没有在开口,只是用痛心且充满同情的视线看着我。
他那样的表情,忽然就让我炸毛了。
我冲上前去,用足力气推了他一把:“你是不是神经病啊!”
杜少陵被我全力一腿,整个人倒退几步装在隔离玻璃上,剧烈的响动引来了值班的护士,将我u弹团围住。
我冷笑着看着这些人如临大敌的模样:“你们包围着我干什么?我和我男朋友吵架,你们管得着么?”
“这里是医院,请您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疑似是护士长的人壮着胆子劝说我,可惜色厉内荏的态度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我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平静下来之后冷笑:“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想,你们更应该告诉他,不要随便拿我的孩子说事儿。”
“小之,我——”
“你、很烦。”我瞪着杜少陵,隐隐约约又觉得肚子开始痛了。
只要一牵扯到我的蛇宝宝,我就没有办法保持冷静。
我转身拉开病房的门,快步走了出去:“不要跟上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