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娜娜扑在那名美妇人怀里放声大哭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恶心。
恶心之余,还有一点点心酸。
我希望这一刻自己的父母在身边——哪一个女孩子,会不希望见公婆的时候自己的爸妈在一旁力挺呢?
尤其,这个婆婆一看……就是个难相处的。
我能够理解为什么老爹的父亲会选择眼前的这名女性来诞下龙子。她的确有着母仪天下的风范,雍容华贵中带着不怒自威的气质,我如果在办公期间遇到这样的客户,都会忍不住抖三抖。
婆婆看着我的表情非常不善,很明显,娜娜跑出来寻找杜少陵这事儿里面,少不了有她的掺和。
问题是,她知不知道蛇灵一族里正在发生些什么?她知不知道娜娜对于大长老的恐惧?
难分敌我的状况让我感到烦躁不安,尤其对方是我的婆婆、是杜少陵的母亲,我根本不可能向对待其他人那样,威逼利诱、严词恐吓、甚至拳打脚踢。
我所有的谈判技巧,在这一刻全部清零。
我所幸没有开口,只是转头看着杜少陵不说话。
杜少陵接到我的视线暗示,伸手将我搂进怀中,有些心疼又带些安抚以为地捏了捏我的肩膀,然后说:“妈,这是小之,我的未婚妻。”
他说——未婚妻?
我一愣,有些埋怨地看了杜少陵一眼:手上连订婚戒指都没有,哪来的未婚妻?
但是,杜少陵立刻往下说:“我们这次回来,是来拿戒指的。”
“戒指?”我扬起眉头,好奇地看着杜少陵。
我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有戒指这么一回事儿呢。
他看着我点点头,解释道:“是代代相传的灵王和灵王妃才可以佩戴的婚戒。我的无良老爸没有继位,所以,戒指隔了一代,现在应该还放在宝格里。”
“宝格是什么?”我愈发好奇了。
杜少陵笑着指指我们的头顶:“其实宝格就在顶层里。不过,需要母亲献出一滴血才可以打开。”
“那么复杂啊。”我嘿嘿地笑,促狭地看着杜少陵,“管得那么紧,是怕你随随便便找个人回来都说是灵王妃吧?”
杜少陵耸了耸肩,无奈地看着我:“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那样的情况。毕竟是一族的王妃,非同小可嘛。”
“你还知道非同小可。”
婆婆听到这里,忽然干咳了一声,用嫌弃的眼光看着我,模样就好像在看一只爬虫:“既然知道,怎么还带这么一个笑话一样的下等人回来?”
杜少陵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妈,小之是这一代的大祭司。”
“什么大祭司,不过是头衔好听。讲到底,还不是个下人?”
我的这位婆婆实力看上去不怎么样,口气倒不是一般的大,也不怕这么说话闪了舌头,被先祖以大不敬的罪名降下天罚?
真心不能忍啊。
可忍无可忍了,我又能怎么办?只能从头再忍一遍。
我的胸膛隐约起伏着,咬紧了牙关不说话。我警告自己不要动怒:这样的情况是我早就料到了的。再说,被这个美妇人说上几句难听的话,我又不会掉一块肉。
为了让蛇宝宝痊愈、为了我深爱的杜少陵——老娘忍了!
可惜这世界上,有些人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点到即止。婆婆见我不说话,嘴上的话越说越难听:“少陵,小时候你不懂事,不会挑最好的也就算了,怎么长大了还被这么一个廉价下贱的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呢?不是我说,你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雾草,我忍!
“你看看我们娜娜,哪里不好?门当户对,又乖巧,真金白银十足的大家闺秀。再看看你找回来的这个,叫什么样子啊?犟头倔脑的哪里像是个好女人的模样了?一看就知道是天天抛头露面的,背着你谁知道在做什么龌里龌龊的事情?”
——我……忍!
“少陵啊,感情这种事情,玩玩就是了,不要认真。你年纪轻,想尝鲜,妈妈明白的。可是不要尝着尝着,把自己给搭进去啊?值得么?不就是一个祭祀么,你想睡什么时候不能睡?非得要扶正了干什么?你这孩子啊就是心太好、太死脑筋。”
——……忍!昝小之,给我忍!
不过我可以忍这个嘴贱到突破天际的所谓婆婆,却可以拿杜少陵出气。
我抬起头来,用屈辱愤怒的眼神死死盯着他,恨不得在他身上开出洞来。
杜少陵听他妈这么说话,也早就已经说不了了,无奈亲爱的婆婆语速太快,说话绵里藏针不给人半点打断的机会,他才一直没有找到插话的余地而已。
我朝杜少陵比嘴型:你有什么要做的早点拿出手,否则逼急了,我管她是不是长辈照样冲上去废了她。一个战五渣,还有胆子在我面前上蹿下跳,真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杜少陵凝眸皱眉,无奈又小心翼翼地让我忍耐。他用眼神说他也知道我委屈,只是,对方毕竟是他的母亲。
是啊,是他的母亲么。
全天下就他杜少陵最孝顺。
******。
我将鞋跟用力地一点一点踩进了地面里,气闷得咬牙切齿,脸上还只能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想起来,梁蝶还在假装是我闺蜜的时候,我们曾经很无聊地就“遇到恶婆婆怎么办”这个话题进行过一次推心置腹的彻夜长谈。
当时梁蝶裹在她的粉色珊瑚绒毯子里、头上卷着轻松熊卷发卷,笑面如花地对我说:“我以后要是嫁人,一定找个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姐妹的人嫁了。开玩笑,一个刚刚好生下了我未来丈夫的死老太婆而已,还要我好声好气地伺候着?要是真的不幸喜欢上一个有家的男人,他要么跟着我远走高飞最好出国移民然后断了和家里的联系,要么……呵呵呵。”
她当时那副样子,吓得我后背冰凉。我记得清清楚楚,梁蝶说这些话的时候,手里抱着她的卡通马克杯,杯子里是漂浮着猫爪棉花糖的热巧克力,画面猎奇病娇得不是一点点。
以至于我都没胆子问她那“呵呵呵”代表的是什么样的极端手段。
可是怎么办?现在这一刻,我居然情不自禁地赞同梁蝶的话啊!
尤其是在我这里,这位婆婆真的是除了生下杜少陵之外啥都没干过。
就连生育,都是一场强权安排下的笑话。
这样的人,凭什么要我尊重、又凭什么来对我说三道四?
可惜,婆婆可不明白这之中的道理。她高傲地摆着架子,继续冷笑着指点江山:“少陵,你看看,娜娜有哪里比不上这个人类?一个祭祀而已,非要高攀我们蛇灵一族,也就你傻乎乎地看不出她的狼子野心——”
杜少陵忍无可忍,跨上前一步大吼:“妈,您不要太过分了!”.
可这一句话却如同火上浇油,彻底让婆婆炸了锅:“你这么多年不回来,就是这么和我这个做母亲的说话的?你真的是被这个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了啊!我特地送娜娜出去,就是为了让你搞搞清楚,她才是你唯一的未婚妻、将来的正妻!”
“妈!”
“你少给我说话!”婆婆此时已经放开了怀中的娜娜,华丽的表象也已经因为愤怒而破碎。
她看着我,瞪大双眼的模样仿佛一只丑陋可笑的癞蛤蟆。
我依旧只是沉默着不说话,心里的主意很明确:我可以忍无可忍,但反正不能成为那个主动开口的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是被婆婆颠倒是非黑白将我说成那个惹事的人,那杜少陵不仅尴尬、而且很可能还不会偏帮我。
不知道是谁说的,男人骨子里都是没长大的小孩加无可救药的恋母情结,媳妇和老妈一起掉下水,妥妥地先救老妈。
是哪个网红大义凌然说过这么一句话来着:媳妇没了可以再找,妈只有一个怎么都得救上来。
我就呵呵了。
我垂着头,不说话,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我忍忍忍……
婆婆越骂越难听,从我的生活作风到性格到外貌全部挑剔了一遍,最后忽然说:“也不知道你家里都是什么样的人,果然是下贱的家族教出来的贱种女儿。你妈是不是也整天想着往身份高贵的男人身上爬——”
“嘴上没把是吧?要不然,我帮你装一个?”
我的右手化作金色龙爪捏着这个美妇人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起。她如同无力的老鼠一样在我手中挣扎着,脸色慢慢因为缺氧而涨红。
“小之!”杜少陵惊呼一声,却不敢冲上来抢人,也不知道是觉得我情有可原,还是单纯地怕激怒了我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我对着这个面容狼狈的美妇人冷笑:“你真该庆幸自己这辈子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生下杜少陵,否则,我早就将你碎尸万段了。做人留条线,日后好相见,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不要随随便便拿别人的父母说事儿?”
“你、你——”
“小太、朱苓!”我喊出仆人们的名字,然后将手中这条令人作呕的美女蛇给扔了过去,“绑严实了,找间屋子锁起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免得别人说我不孝。”
“是!”
小萝莉小正太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迅速开始动手,满脸都是兴奋。
我用威胁性的眼神看着杜少陵,嘴里却只是继续下令:“如果她不识相想跑,那就打断腿;再听到她拿我的家人或者孩子说事儿,直接给我毒哑了——明白?”
“明白!”
这一次连阿金都走了出来,一边应,一边摩拳擦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