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衣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居然同情地叹了一口气：“你不要担心啊，我的那个姐姐假仁慈，估计没有伤害他的魂魄，只是借了他的身体而已。”
我没有说话，只是暗想，难怪刚才杜少陵一下子就被我打飞出去呢。原来，里头的魂魄早就已经换了个人了！恐怕他根本就是将计就计，只是为了在不让我看出端倪的情况下将我送到这血门背后而已！
被耍了。
比起风里衣这种简单粗暴就差大喊“我就是坏人有本事你咬我啊”的做法，其实，女娲娘娘那近乎自以为是的保护手段更加让我不快。
女娲娘娘是不是觉得，反正她一定能够彻底压制消灭风里衣，既然如此，我自然没必要知道他借用了我男人的身体来战斗？
她是不是还准备在事成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把人给换回来？
多体贴啊、多善良啊。
我特么的真的是受够这一个个张口闭口为我好实际上根本不经过我同意就替我做出决定的家伙了好吗？
相比之下风里衣至少坦荡啊！她就这么跑来跟我说，我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她今天抢我的身体抢定了！我生气归生气，可是也无可奈何不是吗？
还有杜少陵。
我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他最好不要又脑抽自己主动允许女娲娘娘和他换魂！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要是能活着出去，一定活活剥掉他一层皮！
风里衣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我，半晌之后开口说道：“小小之，我其实，真的蛮喜欢你的。你放心，我知道你肚子里有宝宝，我不会动她的啦。等我杀掉姐姐、用她的元神来解开我身上的困龙索，我就和你把身体换回来。”
风里衣说到这里眨了眨龙眼，眸子里的神情虽然单纯，却透着一股埋藏在骨子里的邪恶来：“还有，我跟你说哦。我也一点不喜欢女娲姐姐。啧啧。她等了那么久，又是藏下残魂、又是将我困在这里用困龙索一年年的折磨，不就是为了能够彻底消灭我来造福苍生吗？你说，她是不是苦大仇深？”
我身上的控制已经基本解开了，但是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我不是讨厌女娲娘娘，而只是接受不能而已。非要说起来的话，只能说我们的眼界层次相差太多。她是大神，而我呢？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小人类而已。
何况，虽然女娲娘娘的所做所为的确不对我的胃口，但再怎么说，风里衣……也的的确确是会毁灭世界的恶龙。
就在这时，我的心脏却忽然咯噔一下：“你刚刚说占据少陵身体的只是一缕残魂？”
风里衣坦坦荡荡地点头：“是啊。只是残魂。我们都将自己的魂魄分成了三份。你不是大祭司么？怎么会不知道？”
“糟了……”我皱起眉头，此刻也懒得管风里衣是不是能够直接读到我的想法了。
我现在很矛盾。
从是非大义来看，女娲娘娘做得一点都没有错，是个人都应该支持她。因为谁都能看得出来，风里衣这个蛇精病要是逃脱，这世界上又该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我不否认，这世界上有的人的确天生就是邪恶的。他们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不可能改过自新。这无关乎什么童年经历、或是心理状况——有些人，就是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想要做坏事，你能怎么办？
所以我知道，我应当将自己的身体交给风里衣，然后，坐等女娲娘娘和她世纪对决。反正，我自己的灵魂又不会受伤，杜少陵应该也平安无事。风里衣这个人蛇精病，打完了之后说不定真的会依言回来把我放走也说不一定。换言之，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从私心上来看，我却希望风里衣能够打败女娲娘娘。
女娲娘娘三魂齐聚，所占据的不仅仅是杜少陵的身体，同时恐怕还吞噬了被关在空间夹层里的风希。
我对于风希的确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在我失去蛇宝宝的那段日子里，我完全将她当成了自己母性的寄托。对我而言，风希这个单纯又执着的小蛇女，像是我的妹妹、又像是我的女儿。
我知道她是我的敌人，甚至，我不会介意亲手杀死她，但是，我却不想要让她这么不明不白地在沉睡的状态下被女娲融合掉。
她的确是女娲残魂，但另一方面，她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虽然她被替身吴寅浩弄得心智残破，可心理上的问题只要肯花时间，也还是能够治愈好的。
如果风里衣够强大、动作够快，说不定还能够在风希的意识完全被吞噬之前将她给分离出来。
风里衣瞪大了眼睛，满脸新奇激动的神色：“居然有一个残魂形成的独立人格？哎呀呀，这下可有意思了。哦对了，虽然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叫风希的女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她变得木然无神，根本就不是自身遭遇的关系。”
我一愣，虽然明知道风里衣是自己的敌人，也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风里衣晃荡了一下身体，带动四周的铁链、也就是困龙索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我的姐姐啊，是没有情绪的。她是大神女娲么，造人、补天、维护社稷，当然不需要私人感情夹杂其中了。你想想，如果补天的时候她害怕畏缩了一秒钟，那这个世界不是已经毁了么？”
我总算听懂了：“您的意思是说，风希会变成那样子，是因为又融合了一缕女娲残魂的缘故？”
风里衣嘿嘿笑了起来：“哎呀，你真好玩儿，居然对我用敬语？”
我一愣，后知后觉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无奈地一撇嘴：“你是恶龙没错，但怎么说，也是上古的恶龙嘛。”
风里衣看着我，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可一定要熬住了，别活活疼死，等我回来把你换出去，知道吗？”
我哭笑不得，心想：风里衣竟然还真的关心起我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又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少陵他……会不会受到女娲的影响？”
风里衣犹豫了一下，道：“这个我能确定，得看姐姐是用什么手段进入他的身体的。如果说她和我现在做的事情一样，只是彼此互换灵魂容器，那你的夫君，顶多只是会有一点冷漠，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但是……姐姐她没有肉身残留下来，我很怀疑，她可能……”
“可能什么？”我紧张地问道，没说一个字，身体就冰冷一分。
神啊、老天爷啊，求求你，千万不要让杜少陵出什么事好吗！
但是，风里衣的描述打破了我最后的希望：“很抱歉。你的夫君是这一代的灵王吧？如果姐姐采用传承的方式直接将自己的思想和灵魂灌入他的体内，那么，他自身的人格消失只是时间问题了——”
“那你快去！”我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你快一点拿了我的身体，去打败他啊！只要你打败他们，少陵就可以重新占据自己的身体了吧？”
“是啊。”风里衣咯咯地笑了，“准备好了么？当然……没准备好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哦！”
风里衣说完，引颈发出一声嘹亮的吟唱。
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腾空飞起，但同时，灵魂力又有什么东西永远地留在了自己的肉身内。
那应该就是属于风里衣的意识吧。
我听到她欢呼雀跃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哎呀，你居然有姐姐呼风唤雨的能力！嗯……还有一些很有趣的传承，两个蛇仆的本事也不小嘛！我这一次还真是赚到了。”
我想要说话，却无力回答。我的灵魂进入了风里衣的身体。这具身体早已经千疮百孔，困龙索透过血肉刺穿出去，每动一下都疼得撕心裂肺。
风里衣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昝小之，不好意思，我骗了你哦。我的确是很喜欢你啦。所以，我一定会尽快打败我那个好姐姐，如果你的夫君到那个时候还没有魂飞魄散的话，我也会饶他一命。不过……你的身体我很中意，所以，我就不还给你啦哈哈哈哈——”
她大笑着扬长而去，只留下我一个人呆在黑暗之中，一波接一波的疼痛几乎让我疯狂。
可是……怎么办。
我居然一点都不怨恨。
我早就知道风里衣不是好东西了。什么换身体再换回来，这话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
但是我也看出来了，这个邪恶的龙神的的确确被我的感情和牺牲精神给震撼了。风里衣虽然残酷邪恶喜怒不定，但她很明显是那种做了决定就不会改的人。
所以，她既然特特地地告诉我会饶过杜少陵一命，那、就一定会做到。
那样就够了。
杜少陵不会有事，我肚子里的小公主……大概也不会有事的。
我算是看明白了，风里衣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无药可救的疯子。但是，她并不是丧心病狂的杀人凶手。
我不知道她算什么，但是我冥冥之中可以感应到，少陵和我的小公主会是安全的。
这样……就够了。
不过，我还是有点不甘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