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唯恐天下不乱的喝彩声渐渐离我远去。我看见杜少陵的眼睛一瞬间变成了金黄的蛇眸，其中无数细小的瞳孔围绕着最中央狭长的主瞳孔，看上去妖冶又恐怖。
原来，蛇的眼睛是长这样的啊。
杜少陵下班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这么疯狂地饮酒其实并不是我的风格，只是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我觉得压抑得厉害，所以才刻意拿杜少陵请客为借口，痛痛快快地将所有的憋屈和不快都喝出来。
至于酒后乱X这种事情，我觉得并不可能。毕竟，真正喝醉的人连走路都觉得天旋地转，哪里还会有那个体力进行颠来倒去的剧烈运动？
但让我惊讶的是，在我如此脆弱无防备的情况下，杜少陵居然没有乘人之危，除了没事摸摸我的头捏捏我的脸之外没有半点逾越的地方，就连为了帮我保持平衡而搂着我的手也是规规矩矩地一动不动，绅士得简直让我难以置信。
“我没有处理那条金毛犬的尸体，你不会生气吧？”我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将头靠近空调口，借助呼呼的冷风来让自己灼热的脸颊冷却一些。
杜少陵伸手将我的脑袋从空调口旁边拉开：“不生气。还有，你这样吹会生病的。实在难受的话，吐出来就好了。”
“我哪有那么柔弱。”我白了他一眼，将车窗略微摇下来，给自己一些新鲜空气。
杜少陵没有说话，只是带着我回到了他的住处。房内一片昏暗，只是隐约能够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拉着我在漆黑的玄关处站了几秒钟，然后低声道：“的确是有一些不好的东西混进来了。”
“它还在屋子里么？”我害怕地瑟缩了一下，醉意都因此消散了许多。
杜少陵摇了摇头，带着我往室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解释：“我这住处设有不少安全措施。之前那个恶灵只不过是趁我不在才溜进来的，现在我附近布下的蛇仆都已经进入了一百分的戒备状态，这种情况下，它没那个本事再闯进来。”
这话让我稍微松了口气。我还想要问他其他的事情，却被杜少陵打断了：“你今天喝了酒，先早点休息吧。等明天起来喝了醒酒汤，有什么事情我们再慢慢商量。”
杜少陵的话里头，果断要躲过商量和体贴。我听着他这么强硬的语气，下意识地就选择了顺从，乖乖地去浴室里冲了一把澡，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杜少陵的踪影，只看到崭新的睡衣干干净净地码在刚刚铺好的床上。
杜少陵……居然会替我铺床？
我抚摸了一下厚实的空调被，又拿起舒适简单的棉质睡衣穿上，总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些怪怪的。
我想，不论换成是谁发现自己心安理得地北一条蛇精照顾着，应该都会觉得有点难以接受吧？
我本来就喝醉了酒，再加上受到惊吓心力交瘁，所以一裹上空调被没过多久就睡着了。睡梦之中，我隐约听到四周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期间夹杂着“嘶嘶”的声音，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蛇类在我的四周游动。
奇怪的是，我听着这些会让正常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却反而觉得很安心。
蛇……总是比恶灵要好吧？
我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了大天亮，一睁开眼，果然觉得头痛欲裂浑身发软，喉咙里干得仿佛有一团火球在烧。
我痛苦地坐起身来，就看到床头放着一大壶冰镇好的凉水，下面压着一张便签纸，上书：“宿醉起来记得要多喝水——杜。”
我伸手将便签纸拿了起来，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上面强健的同时又不失飘逸的自己，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些什么：哎呀，我这模样简直像是看到情人留下的书信一样好吗！
我红了脸，也顾不得用一旁放着的玻璃杯，直接端起大水壶对着嘴里孤独孤独地灌了好几口水，直冻得自己身子一抖，五脏六腑都仿佛要结冰了才算感到满足。
今天是星期六，刚好不用上班，否则以我这个宿醉的状态，估计又要旷工了。
我站起身来扶着还有些晕乎的脑袋往浴室走去，有了昨天的经验，我先一步仔仔细细地将室内每个角落都观察了一下，并且特地让阿金盘在水池上戒备着，这才脱了衣服进入浴池里。
温热的水流哗哗地洒下，将我满身的沉重疲惫逐渐洗去，也让我紧绷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舒舒服服地淋了个澡之后，我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起来，虽然胃里还是有些闹腾，却不像是先前那么难受了。
就在这时，我却听到了外面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有人赤脚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向我这里走来一般。
我的汗毛一下子都竖了起来，口中低低唤了阿金一声，然后迅速伸手从架子上取下一块大毛巾在胸前围了一圈。
“刷拉”，我鼓足勇气一下子将浴帘拉开，然而浴室里却没有半个人影，只是水气弥漫的瓷砖地上的的确确印着两排脚印。
我将自己的脚伸出去比对了一下，发现对方留下的脚印和我的尺码差不多。
应该是个女的。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在浴室里看到的那个头下脚上从天花板倒垂下来的恶灵，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猛地抬头向上看去。
然而，天花板上除了橙黄色的顶灯之外什么都没有，看上去一切正常。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咔哒一声打开门锁的声音。我顿时心下了然，看来，那个恶灵是因为知道杜少陵回来了，所以才半途而废，匆匆地从公寓之中逃离。
杜少陵果然够可怕，连恶灵看到他都要退避三舍，这么说来，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我自己岂不是很勇敢？
我微微一笑，擦干身子换上衣服，赤脚往客厅里走去。刚刚换上拖鞋的杜少陵穿着一身休闲装，高挑的身形和干干净净的五官完全不受室内昏暗光线的影响，看上去反而更加耀眼了。
杜少陵一手提着早餐袋子，另一手则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顶端露出一个黑色公文夹。
“我找到那个恶灵的下落了。”杜少陵将早餐袋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伸手从白色塑料袋里取出一个盒子递给我，“对了，这是你的新手机。”
盒子里的手机是iPhone5S，价位上比我先前被张泽砸掉的手机可是贵了不止一倍。
杜少陵那么大手笔，我收着都觉得心慌，忍不住起身到房间里抽出了张泯给我的那张四万块支票递了过去：“你这么大手大脚的把钱用在我身上，我于心不安。这张支票你拿去，多不退少不补。”
杜少陵拿过支票瞥了一眼，顿时露出一脸嫌弃：“就这么点小钱还要计较，昝小之，你也太丢人了吧？”
我张了张嘴，无言以对，暗道这个以吧台工作为生的家伙哪来那么大于其把四万块称为不起眼的小钱啊？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那个缠着我不放的恶灵的事情。
我压下了心中的吐槽，一边帮着杜少陵将早餐一一取出来，一边问道：“你说你找到那个恶灵的线索了？怎么找到的？”
杜少陵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甩出他高高在上的口头禅来：“昝小之，你是笨蛋吗？”
我很是豁达地耸了耸肩：“在灵异这方面，的确叫我笨蛋也不为过啊。”
杜少陵被我破罐子破摔般的态度噎到，愣了片刻后笑着摇了摇头：“你坐下，一边吃我一边跟你解释。”
我在桌边坐下，拿过一小碗皮蛋瘦肉粥小口吃了起来。杜少陵见我的表现良好，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宿醉起来要吃点东西，否则伤了胃就不好了。你是我孩子的妈，可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我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总觉得杜少陵这话里头好像有些歧义，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有哪里暧昧不明。
杜少陵没有给我细想的机会，自顾自说道：“我去你之前出车祸的地方查过了，那附近有一片林地，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极阴之地，里面的怨气太过浓重，附近的蛇类都不敢轻易靠近。根据他们给我的情报，那里在三个月前的确死过一个女人，而且，死因也是车祸，但具体的情况如何，我就不清楚了。蛇与人的世界之间有着明确的分界线，很多事情蛇类是不会去了解的。”
“谢谢你。”
虽然杜少陵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没有收集全情报的懊恼，但是，我却是真心地感激他。别的不说，单单他这一份大清早跑到郊外去替我寻找目击者的心，就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杜少陵的脸皮隐约红了红。他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你和我客气个什么劲儿？”
我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喝粥，忽然脑中灵光一现：“你说，我应该不是唯一被缠上的人吧？假设这个怨灵是因为出了车祸而肇事者见死不救所以死后怨气冲天，那她最恨的不应该是当时坐在副驾驶的我，而应该是驾驶座背后的张泽才对。”
杜少陵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是你们两个人自己惹上的冤孽，我如果要插手帮忙，只会让这之中的因果变得更加复杂。我会跟在你身边，但是轻易不能出面。所以，你这一次可不能像是之前抓小鬼那么乱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紧张的样子，看得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杜少陵，你是不是太关心我了一点。”
杜少陵的眼睛一瞪，没好气地朝我翻起眼白：“昝小之，我关心的是你肚子里的灵胎。”
“关心灵胎就是关心我么。”我嚣张地朝杜少陵办了个鬼脸，然后开始打电话给张泽：我记得他跟我说过，自己有一个铁哥们现在当了警察，有这层关系在，要查到那个惨死在车轮下的女孩子是什么身份，应该很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