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陵将我的糕点篮子打开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连着包装袋重新放到了我面前：“没问题了。”
我看着面前可爱的巧克力棋盘饼干和布丁面包条，想了想，淡定地拿起一块饼干送进了嘴里。
虽然我刚刚被这里面飞出来的一条毒蛇攻击，但既然杜少陵说没问题，那自然就是安全的了。既然如此，何必委屈我自己的肚子呢？过了今天，我说不定也没机会再享受这独特的定制糕点篮了好吗？
巧克力的浓香和牛奶的醇厚在口中交织，但甜美的滋味却无法盖过我心底的阴霾。我又一次重复我的问题：“这些人当中，是谁要害我？”
杜少陵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就和女娲众有关系，说不定，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两次都是巧合？”我挑起眉头，情不自禁地冷笑了一声，“要我说，十有八九是梁蝶在里头捣鬼。”
杜少陵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之后说：“小之，你不能先入为主。要我说，梁蝶可没有那个本事。她愚蠢、自私，就算真的加入女娲众，也只配充当一名小卒子。”
“就算只是小卒子，也一样是害我的帮凶。”我哼了一声，取出一块华夫饼“咔嚓”一声掰成两半，“少陵，有一句老话叫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杜少陵愣了一下，皱起眉头上近前来看着我：“昝小之，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抬起头来，大胆地迎上他的双眼。
杜少陵的眼底隐约浮现一抹不安的神色。他用带着探究的视线注视着我，仿佛这样就可以看出我有哪里不自然。
而我只是微笑，用冷然理智的双眼与杜少陵对视：“我真的没事，就是力量还没有恢复，有点不安罢了。”
杜少陵没有答话，却仍然以狐疑的表情打量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却又只是硬着头皮继续与他对视。
怎么说呢……杜少陵这个家伙明明是个男人、不、是男蛇，可是对于人类的情绪捕捉却非常的敏感。他应该是看做了我的色厉内荏，所以才这么一再地问我有没有事吧。
如果杜少陵对于人类的情感理论有所了解，应该就会知道，我现在的表现是典型的应激反应。被人活生生剖开肚子这种事情并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消化的。如果不用杀伐果断的中二气质来做掩饰，恐怕，我根本就没办法正常地生活。
因为，女娲众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种恐惧感，只有亲身体验过他们手段的人才会真正明白。
然而，我并不想对着杜少陵呜咽啼哭。我不是书中的人鱼，落下的泪水也不会变成珍珠。既然软弱的哭泣无法带来任何裨益，那我还不如坚强起来，学着将蛇类冷酷的特质发挥到淋漓尽致。
我不会放弃我的蛇宝宝。如果不能将他夺回来，那么，我就会亲手将他毁灭。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无辜的灵胎变成女娲众杀戮众生的工具。
杜少陵与我对视了几秒，眼底的情绪风云变幻。有一瞬间，我觉得他似乎与我心意相通，我所有没说出口的痛苦和决心，他都了如指掌。
“昝小之，对不起。”
杜少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
我一愣，好笑地勾起嘴角：“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你。”杜少陵的脸上写着深深的自责。这一刻，我难得地在这只蛇灵身上看到了与人类一眼感到脆弱和无助。
我无奈地笑了笑，反过来安慰他：“你做得很好，是我自己不够强大，才会让人趁虚而入。”
“小之——”
“真的，你想太多了。”我对着他露出微笑。
杜少陵叹了一口气，与其说是被我说服或者宽慰，还不如说是无可奈何：“我知道了。言归正传，有关你的同事们的问题。”
我点了点头，正了正神色先说出自己的想法：“梁蝶是肯定要处理的。就算她与女娲众无关，对我而言，她也永远是一个便捷的突破口。杜少陵，我不会允许一个随时随地可能在背后捅我一刀的人逍遥自在。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经历时时刻刻防备着来自旁人的攻击，只有主动出手，才能最大限度地消除身边的隐患。”
然而杜少陵却严肃都劝道：“小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强大的力量不代表我们就可以无视法规。”
我看着他，慢慢都露出笑容：“杜少陵，你现在的态度简直和我的高中班主任一模一样。”
“小之——”
“遵守法规？这话你应该去和女娲众的人说才对。如果他们愿意遵纪守法，我自然也会乖乖的。袭击救护车、绑架、伤残——做这些事情的不是我，所以，我充其量只能算是正当防卫而已——”
“昝小之！”
杜少陵看着我，忽然沉声低喝，冷冰冰的声音吓得我一下子止住了声，却仍然用愤愤不平的视线表达着我的抗议。
我们两人对视了片刻，最终，却是杜少陵先软化下来。不过，他的声音软化却不代表立场的转移：“你这几天好好地修养。梁蝶这个人不足为惧，刚才那条蛇从你的篮子里飞出来的时候，她和你一样都吃了一惊，而且是真的感到害怕。我基本可以确定，这次的事件与她无关。小之，我不反对杀戮，但是，我却不希望你变成一个只知道用杀戮来保护自己的人。”
只知道用杀戮来保护自己。
这句话一下子让我捏紧了拳头。我看着杜少陵，冷冷地出声：“下一次你可别再说我三观太正了。和你比起来，我简直就是歪脖子树。”
“小之，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不痛快？”我撇了撇嘴，站起身来扔下一句“我累了”，便丢下杜少陵自己回到了卧室里。
我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双手：其实，我知道杜少陵所说的每一句都有道理。我也知道他并不是和我唱反调、不支持我收拾梁蝶这个碍眼的家伙。他只是不想要我迷失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最后变成和女娲众一样的人，将力量视作自己为所欲为的许可证。
我叹了一口气，用力向后一仰，“咚”地一声摊手摊脚地倒在了床铺上，心想：难怪这世界上永远不缺少反派，无法无天逍遥自在的确是极具诱惑力呢。如果可以就这么让梁蝶人间蒸发……
我用力甩了甩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杜少陵说得并没有错，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我就算再怎么想要防患于未然，也没有那个资格与权力夺走梁蝶的生命。
我叹了一口气，暗道：有一个成熟理智的男朋友，还真是让人憋屈又庆幸的事情。
这时，杜少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之，我可以进来吗？”
得到了我的允许之后，他便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我收到的糕点篮子。
杜少陵在我的椅子上坐下，脸上的表情可怜兮兮的，像是被抛弃的流浪狗，看得我一下子心软了：“干嘛啊你……”
“我不喜欢和你吵架。”他叹了口气，有些疲惫都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我无奈地笑了，暗道：别看他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蛇灵，在感情这方面，还真是单纯得像是小孩子一样。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脑袋：“笨蛋，这个不叫吵架。”
杜少陵没有说话，只是从篮子里掏出一只果酱小蛋糕递了过来：“吃甜点。”
我拿过蛋糕咬了一口，甜蜜的味道一下子就让我想开了：“你说得没有错，我刚才的确是太冲动了。”
杜少陵愣了一下，道：“你的同事那边，我会放出眼线去盯着，只要他们有任何的动静，我们立刻就动手。”
“我知道。”我朝他露出真诚的笑容，将剩下的一半蛋糕当作和好的信物递了过去，“一人一半。”
杜少陵皱着眉头，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然后才弱弱都补充：“小之，蛇类不喜欢吃甜食。还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觉得我们应该提前回一趟昝家村。你的病假加上十一小长假，前后有两周的时间让我们进行整顿。”
我想了想，顿时觉得他的这个提议不错。我本来就要回昝家村打听一下让张杏雨恢复生育能力的方式，提前回去只会给我更多的时间修习蛇药、锤炼自身。
说起张杏雨，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我看了杜少陵一眼，试探着说道：“我想要……”
“去探望一下那个小姑娘？”杜少陵一下子猜中了我的心思，将我的话茬接了过去，“想去就去吧。不过，我得和你一起去。我可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总是被别人惦记着。”
我点了点头干脆都答应下来。其实，杜少陵的提议与我原本的打算不谋而合。我也不想要遇到不知道带着什么样的目的继续努力想要与我复合的张泽，毕竟两人情侣一场还差一点就步入婚姻的殿堂，看到他以可笑卑微的姿态求我原谅，只会愈发地让我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
有杜少陵陪我一起去，就代表着我不需要和张泽有任何直接的接触。如杜少陵所说，我是他的女人，所以如果有苍蝇蚊子骚扰我，自然也有他出手解决。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除了张杏雨之外，我还想要和张泽的大哥张泯谈一谈。
经过这一次女娲众一事，我深深地意识到自己不论是对于灵异界的了解、还是自身的战斗经验都远远不足。所以，如果张泯仍旧愿意高价请我帮忙处理那名自称泰国高人的降头师，我倒是不介意淌一次浑水。
如果只有血腥的战斗才能让我快速成长起来，那么，从今以后我便自愿踏上这条荆棘密布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