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人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坐在最初的12人测试房里，脸上泛起了无以复加的错愕。
房间前方，是黑装墨莫，房间后面，是被踹飞的机器人残骸，房间正中，是尼尔、沙耶、彭咎、王放以及王千雨。
其他人不见踪影，空气中残留着的汗味表明他们确实出现过。
无数疑惑转化成语言，却在要说出的那一刻停了下来——想问的太多了！语言这东西，就是一种不允许人们同时表达多种想法的可恶交流方式。
“我们，还活着？”剔去冗杂，尼尔最先将疑惑呈递给墨莫。
“对，还活着。”墨莫灰沉的声线就像西部荒漠上风沙刮擦后坑坑洼洼的岩石，携着一股让人不由自主眯上眼睛的风沙感，呼啸打在众人脸上，说，“在成功地误解了收容的概念后，完美地走向了团队合作的反面，最后在完全没考虑后果的情况下，自取灭亡。即便监考了这么多年，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
墨莫很是自然地从怀中抽出一支圆珠笔，圆珠笔的样式众人很熟悉，P-1721，不宜使用的圆珠笔。
墨莫玩味地把圆珠笔立在桌上，有节奏地摁着——噔、噔、噔、咚、咚、嘣……
随着按下的次数增多，圆珠笔撞在桌面的声音也逐渐变大，从清脆的噔噔声到最后充满爆破力的嘣嘣声。
在桌面被洞穿前，墨莫停下动作，说：“在我第一次摘下墨镜的时候，你们就进入多人虚拟测试系统，没错，就是在你们做完自我介绍之后。我的原计划是让你们分别接受惊叹级、愤怒级、黄昏级三种Passenger的相关测试。结果6人没有通过惊叹级，5人没有通过愤怒级，没有人进入黄昏级。综上所述，测试通过人数为零。”
“正如你们所见，第一轮不合格的人已经被遣散。根据合同，你们也一样，应该进行记忆删除处理，除去这一个月记忆。作为补偿，我们将以保密形式给你们客观的报酬，你们的家属将得到合理的解释。”
“2012也是假的？”王放问道。
“没错，知道她是虚拟的，感到安心了吗？”
“可恶，我早该注意到的！”王放捶着桌面，像其他人瞪去，说，“你们难道你们对测试本身没有一点质疑吗？莫名其妙的圆珠笔测试、意义不明的P-111收容测试、莫名失踪的2012，你们都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哪有时间想这些，专心测试就拼尽全力了。”彭咎不满，“有什么原因你倒是说啊。”
“蠢货。”王放暗骂着，继续道，“原因就是应该顺应自然啊！”
说完，王放见众人依旧不解的样子，放弃了解释，摇头懊悔。
“王放是对的，P-111的处理方法只有他想到了，那就是等待。”墨莫接下话茬，“你们所理解的‘收容’难道就是用一个铁栏杆制成的，四四方方的笼子把P-111关起来吗？你们对收容的理解就这么浅显吗？”
“所谓收容，就是在不产生威胁的情况下，对其进行控制。P-111在测试房里面，既逃不出去，又不能杀死你们，为何要强行激怒它，你有这份实力吗？”墨莫瞪着沙耶说，“这些收容物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可预测性，他们有些违背了科学，有些则超越了科学。比如我手中的笔，如果强行毁灭它，谁能保证不会出现空间重力失控，或者其他物质的质量混乱呢？这些后果我们承担不起，所以我们不摧毁Passenger，而是收容它们。我们惹不起。”
语毕，房间里出现了墨莫期望的严肃和安静的气氛，直到沙耶冷冷地将其打破：“但总有必须摧毁的。”
“如果你想为自己辩解，我告诉你，现实中，P-111的自爆真实发生过。1908年6月30日UTC零时17分，通古斯大爆炸，爆炸当量约2千万吨TNT，其威力之大，将西伯利亚一片东京大小的森林夷为平地，爆炸的亮光让远在大半个地球的北欧在夜晚能不借助灯火看报纸。这就是P-111自爆的结果。”
墨莫：“之前说过，P-111是愤怒级收容物。如果你们很好地理解了这句话，就会知道如果你不惹他，他就不会乱来。考试中王放曾向你提案不用管P-111，只要全程保护自己，最终就能全取6分。他是对的。”
众人听言，陷入沉默式的愤怒。见状，墨莫不满地啧了一声，再次按下圆珠笔按钮。随着“嘣”的震裂声，圆珠笔压穿了桌面，力如千钧地向地面砸去，惊奇的场面再次出现——墨莫居然用两根手指将其捏了起来，如同撵起一张白纸一样。
墨莫：“能做到这点，再想着去收容P-111吧。失败者们，你们可以走了。”
话语刚落，众人还没来得及听清，墨莫就消失在了眼前，只有被刮起的余风证明着墨莫真的存在过。
转瞬间，墨莫出现在离测试房只有一米复式合金墙相隔的监控室里，并朝操作员1234和5678打了个招呼。
“你这也太严苛了，沙耶很明显能通过测试，而且评价至少是优秀。”操作员1234激动得不小心将手中的甜甜圈掉了下来。
墨莫迅速将其抓住，还给了他。
“谢谢。”操作员1234尴尬地接过甜甜圈，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口，继续道，“王放也不错，在理解力方面。”
“王放？你怎么不更离谱一点，说王千雨呢？”操作员5678不满道，“战斗收容小队最看重团队精神，他们在这点上能创下历史最低评价，也真是稀世珍品。”
操作员1234依旧不解，困扰地看着墨莫：“难道你讨厌沙耶，所以把她剔除了？”
操作员1234刚说完，就发现自己手中的甜甜圈不见了，而墨莫则一脸漠然地将他心爱的甜甜圈吃了个干净。
墨莫严肃道：“测试的监控上传给总部了吗？”
“怎么可能？”操作员5678道，“你把监控踢烂了，哪来的录像。”
“嗯，好吧。让我看看他们记忆删除的进程。”墨莫说。
监控画面转变成一个灰白的房间，房间左右各摆放着一台巨大的类似核磁共振扫描仪的仪器，仪器旁围绕着七八个身穿白色实验服的操作员。而在房间正中，则是沙耶这批落选者，以及维持秩序的四名警卫。
“虽然整个过程不超过10分钟。”操作员1234喝下大口咖啡，把甜甜圈被抢的苦闷连同咖啡一同下肚，失落地说，“却仿佛有一个世纪。”
“沙耶有异常行为倾向。”操作员5678认真道。
监控画面中，沙耶悄然逼近一名角落里的操作员，眼神很不干净。
操作员5678抄起通讯电话，道：“警卫请注意沙耶。”
话音刚落，4个警卫如猎犬般把头转向沙耶，冷冽地瞪着她。
沙耶并没有在意，她浸意自己的计划当中——引起骚动。她箭在弦上的眼神暴露了她的决意。在她启动瞬间，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了她，沙耶一惊，发现尼尔冲她摇了摇头……
“尼尔救了她一命啊。”操作员1234感叹，“引起骚动会被判定为入侵者的。”
“在N/A，冲动的人死的比谁都快。”操作员5678补充道。
“测试结果表我放在这了。”墨莫将一张纸拍在桌面上，表中“合格名单”上赫然写着“彭咎、王放、王千雨、尼尔、沙耶”的名字。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失败了么？”操作员5678瞪着墨莫道，“而且记忆删除程序都开始了。你以为这很好玩么！这可是N/A，请你注意纪律。”
“我可是相当注重纪律。你回想一下规定SR-199。”墨莫戴上墨镜，走到出口处。
“SP-199，资格测试必须有考核过程记录资料，以保证考核有效性。缺乏完整或关键考核记录的合格者，需要在一个月之内进行再测试，期间，测试者不拥有N/A收容人员身份。”
“你的记忆力很好，那么SR-231条规定呢？”墨莫继续问道。
“收容小队由于人员不足而组建失败时，允许队长从考核失败者中挑选人选参加复试。”5678皱着眉头，“既然如此，你干嘛要删除他们记忆？”
“这次测试不过是模拟一下他们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墨莫靠在墙上，说，“N/A的工作可没有适应期，就他们这样直接开始收容工作，活不过3次收容。”
“你这想法会被拉去做精神治疗吧？”
“不必担心，我的机器副官现在已经被踢成渣滓了，不会把这段对话记录下来。”墨莫冷酷地拍了拍披风。
5678抢过表单，深思到：“可他们已经进行记忆删除了啊。到时候可就不记得N/A了。”
“我会处理好的。”墨莫说。
“这样的话，复试就有些令人期待了。”5678眼神放光。
回答操作员的是墨莫消失产生的旋风，他又跑了……
当晚，美国新墨西哥州阿布克尔市市郊，即便是八月，沙漠区的夜晚也凉飕飕的，风尘和脚步踏起的砂石卷杂在一起，在空气中留下一道萧索的痕迹。
这是墨莫的居所，一幢十几年前的小别墅，孤零零地坐落在一条公路旁。墨莫拂过坑坑洼洼的木质栏杆，很快踏上台阶。推开没有上锁的门，一股异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仿佛要将满面风尘的墨莫冲洗得干干净净。
客房、厨房、走道仿佛刚完成装修一样洁净，时不时飘来的淡香气味更是将人的探索欲提到嗓子眼——女主人在哪？
并没有，墨莫是一个人住。
他脸上丝毫欣赏房屋布置的满足表情，而是一脸焦虑地闯进了他自己的房间——一间满是杂乱文档，运动器械乱搭的房间。
他绕过地面乱七八糟的罐头和不知名器械，来到一面碎了一半的镜子前，摘下眼镜，瞪住只能呈现出一半的自己的脸，让纯黑的瞳孔像黑洞一样拉扯着周围的光芒。
考虑到这是夜半时分，墨莫的举动甚是渗人。实际上，不论何时，墨莫都随身携带好几副墨镜，防止吓坏别人。
他的眼睛渐渐开始变化，黑色瞳仁像是被白色染料浸染，缓缓地消失，并定格到和普通人眼睛一样时，变色才停止。
“累。”墨莫狠狠地倒在床上，呼吸声急促而虚弱。他向床边摸索，并抓住了一捆档案袋，其封面分别是“沙耶、尼尔、王放、王千羽、彭咎”。
“副官，清理房间！”墨莫打开档案，极力吼道。
无人答复。
“副官！傻墨！”墨莫放下档案，鼓起胸腔吼道。
“可恶！”墨莫懊悔道，“不该把它踢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