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报警?”
周行上前了一步,说了一句话,声音不大,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各自表情不一的死死盯着他。
方铁山含怒而视,虽然这怒不是针对周行的,可是任何人被眼中怒火熊熊的这样一个人盯着,都会心里发怵。
刘秀芬的眼神惊恐而不安,还有几分哀求——周行没办法憎恨这样一个软弱的女人,但也无法同情她多少。并且毫无意义的同情,别人也未必用得上。
被打得只能从护着头的胳膊之间瞄着周行的刘栓则是害怕,而害怕之余又有些不确定的期待……
他自己当然更清楚自己做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虽然老天爷一直没有惩罚他,他也通过变、态的肉YU来麻痹自己的良知,可是他却害怕眼前长着和自己差不多老一张脸的“准女婿”把自己活活打死!
是的,周行这句话只是准备简单的给头脑发热的方铁山降一降温,否则一昧劝阻“你要打死他啦”,被怒火冲昏头脑的人反而更有可能反其道而行之。
“不要报警!”这是紧紧抱着被子,眼里含着泪的刘秀芬在恳求。
“算了吧。”这是长长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愤怒中恢复理智的方铁山。
至于死里逃生的刘栓,他根本就不敢开口说话,象一条受伤的狗一样艰难的在地上挪到墙角,生怕自己的存在再次激怒这个虽然粗短,但爆发起来就象一台人形坦克似的方铁山。
“那现在怎么办?”
周行也松了一口气。
农村人朴实,但犯起横来九头牛都拉不住。方铁山显然就是这样的类型,平时看上去憨厚平和,可是刚才痛打刘栓的那个人连身为队友的周行都觉得可怕。
幸好方铁山虽然愤怒,但至少有些法律意识。而且他冷静下来的时候还是替刘秀芬,这个向他隐瞒了事实的女人着想了。
这就是朴实的地方,他们这里更注重女人的声誉,男人胡来了,那是小毛病;而女人胡来了,对不住,你就是个烂货,臭大街,这地方没法呆了,走人吧。
尽管刘秀芬欺骗了他,可是他却没有只顾自己出气而选择报警,这样一来,刘秀芬也毁了。有些事你知我知都不说出去,那么就好好的。但有些事一旦曝光——那么众人口中十里八乡的所谓美女就彻底成了过街老鼠。
“我们走。”
方铁山毫不犹豫的转身,他不想看地上那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刘栓,更不愿意面对哭成泪人,哀怨凄婉的刘秀芬。
“铁山哥——”
刘秀芬许是知道他这一走,便不再回头,凄厉的喊了一嗓子,甩开被子就要起身追,和刘栓纠缠时早就衣不蔽体的薄薄内衣出卖了她已经凸起的小肚子。
“不要走!”
方铁山没有回头,但脚下也停了下来。
“别说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了。”
“可是这事不能怪我啊!这都是我爹他——”
“别说了!”
方铁山一声大吼,刘秀芬吓得全身一个哆嗦。
“别说了。”
这却是周行说的,他冷眼看着这刘姓的两个人,一个站着,却象没站起来一样;另一个趴着,根本就没象人一样站起来过。
“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根本不能怪你?很委屈?”
周行走到了方铁山和刘秀芬的中间,于情,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方铁山才是唯一的一个彻底的受害者;而于理,方铁山才是周行的雇主。
刘秀芬茫然的点点头。她不知道这个方铁山一直带在身边,很陌生的年轻小兄弟到底是干嘛的。
“我们刚才在门口听见你说,地上那只畜生从十六岁开始一直在对你——*********是十五。”
方铁山口气萧索的说了一句,那语气让人心里酸酸的。
万念俱灰的感觉。
“抱歉,体育老师死得早。”
这句农村人根本不懂的梗没人觉得好笑。
“你那么小就开始受到这种待遇……第一次,你反抗不了,也情有可愿,可是第二次,第三次,你没机会,也没能力阻止或者说是预防它发生吗?”
刘秀芬愕然,或许是她早就忘记第二次、第三次的发生是在什么情况之下了。
刘秀芬……这个人物太过于复杂。
一方面她是受害者,但是另一方面,她却是欺骗方铁山的帮凶和从犯之一。
她从刘栓处所受到的遭遇,没有选择最正确的处理方式,当然不能排除刘家湾这种特殊的环境因素,有丑事大家都选择视而不见,说出去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谁都没面子。
而她在下意识的接受了这种“命运”,也就是默认了这种侵害的一再发生,选择了把侵害带来的后果转嫁给了毫无关联的第三方——方铁山。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可怜的女人无疑是可悲而可恨的,她屈服在了刘栓的淫威之下,而直接伤害到了准备真心待她,准备娶她过门,好好过日子的方铁山!
所以周行才会站出来,替方铁山说出了他又愤怒又难过的真正原因。
这个软弱而又愚蠢的女人是第二次错过了正确的命运,如果她开始就把这事告诉方铁山,而不是准备隐瞒下去企图蒙混过关,也许方铁山一样会原谅她。
可是现在看上去不太可能了。
谁会原谅一个把自己当成接盘侠的女人?哪怕她再漂亮也一样。
这是在污辱自己的尊严和智商。
“你难过吗?你生气吗?你愤怒吗?是的。或者你有过,可是你付诸过什么行动吗?没有,你一直都没有。”
“我有!”
刘秀芬大声的喊出来,周行眼里的她却可笑的象是一个只敢对着一头大象无力哔哔两句的弱小蚂蚁。
“那为什么你娘还会气死?你以为她只是生气自己的丈夫不是个东西吗?”
周行的言语锋利如刀,一下子扎得本来就心防脆弱的刘秀芬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你太软弱了,或者是你太在意自己、或者是刘家的名气了,尽管这件事可能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你在一次两次被侵犯之后根本没有反抗的勇气和念头,所以……”
周行用手指着地上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他在颤抖,因为冷,他还在喘气,因为害怕。
“他就相信你根本不会反抗,他就相信自己不会有报应,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的跑来伤害你。”
周行的眼神,让刘秀芬很不舒服,象是看着一具行尸走肉,既怜悯,又是叹息。
“你们的这种心理,才会让事情变成今天这样,一种不正常的关系,它已经发展到了今天的——习惯。”
“他习惯了侵犯你。你也习惯了被他侵犯。他也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了——反正这么多年了,换成是谁都不会在乎你的想法的。今天的一切,你自己也有错,也要负很大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