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玉尘飞陷入过去的回忆,良久不语之时,一股猛烈的狂风猛然吹向龙顶池潭,惊得刚才静如平镜的湖面簌地泛起圈圈涟漪,那泛起的莹白的波浪拍打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溅起的水花一个跳跃落到了他的脚边。
玉尘飞不由得吃了一惊,恍然间仰头一望,却见西际的山脊边一只煊蓝的巨鸟正朝这边飞来。
“呼”
遮天蔽日,掩住了初升日轮发散的褐红色的辉光,竟浑然不知其身多少丈。蓝色巨鸟双翅一展,翅下又是一阵狂风生成,眨眼间便是盘旋在池潭上空。
倏忽间,巨鸟背上一道人影坠落,玉尘飞凝住了目力,湛蓝的双眸愈发泛起一层朦胧的蓝意,远处的景象清晰的浮现在他的眸子里,瞧见来人,他略有莞尔之意。
那身影一身净素白衣,于空飘落,仿若飘雪,又似柳絮,优雅得似若落凡仙子,转瞬之间落在了小岛之上。
“尘飞哥,我想死你了!”
一句颇有少女般娇嗔之语回响在玉尘飞耳畔,随之袭入鼻腔的是一阵沁和着飘花的香风。玉尘飞的眸子不由地落在了正朝着他跑来的身着一袭白蕾碎花缎袍的小姑娘身上。
淡淡绛紫的齐臀长发只用一根蓝缎结成的蝴蝶结,随意束着,肆意飘散在空中,翩若惊鸿。
看样子应该急匆匆来的,精致的小脸上那光洁的额头挂着滴滴晶莹的汗珠,细密眼睫中一双黑色的瞳芒里流露出少女才有的娇羞。
“梦瑶,你回来了啊!”
望着嫩乎的小脸上泛着两团鲜嫩桃花的小姑娘,玉尘飞唇畔勾起一抹弧度,瞳底满是笑意。
“对啊!本来外公还要我再待几天的,可今天是一年一度‘幻石’开启的日子,我就借故赶了回来!刚刚测试完,我就来找你了!嘻嘻”
少女揩了一把额头上的香汗,宛如黑珍珠的眸子只露出一抹月牙,笑嘻嘻着啪嗒着两片粉嫩欲滴的唇瓣。
“结果怎么样?”
“嘻嘻!你猜!”
黑亮的瞳芒里流光忽闪忽闪,像极了月夜清晖下田野中点缀的点点萤火,少女唇畔不由地翘起一弯月牙,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我猜不到!”
“好啦!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尘飞哥,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你答应过我什么?”
梦瑶眸底荧光转明,清晰的浮现出眸上,满是期待望着玉尘飞。
玉尘飞一愣,片刻过后,心中暗叫一声“糟糕”,竟然把这事忘了。
话说一个星期前,小丫头的外公突然捎来口信说让梦瑶来陪自己一段时间,梦瑶死活不肯去,偏要玉尘飞陪他一起。玉尘飞只好答应她,回来陪她下山出游,时光匆匆过,这段他算不得重要的记忆自然被他活活生埋。
“好啊!你居然忘了,我去告诉父亲!说你欺负我!”
见到玉尘飞半晌不语,一脸懵然,恍若呆雁,少女脸色大变,开始发难。
她口中的父亲自然就是他的师父东方日出,还记得那天被师父带回家,小丫头躲在师父后面探头探脑的打量着他,害羞地叫了他一声“哥哥”后。
他那白皙的小脸像似被热水泼洒一般,涌现出一抹颇为红润的煞红,发散着烫人的灼热,直至半晌才消退。
不过那一天,他有了妹妹,有了新的家人!九年里,师父一家填补了他亲情上的缺失,才使他的童年并不寂寞……
一听到小丫头说要告状,玉尘飞嘴角一抽,显然是吃过大亏的。
虽说梦瑶的刁蛮是师父知道的,但闹到师父那里,师父又要头痛一番,作为忽略不计的象征意义,只得记挂他两句。
回想到这些,玉尘飞脑海里不自觉的闪掠出小时候那个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甜甜得叫他“哥哥”的女孩,当年那个羞涩的女孩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这难道是女大十八变吗?
这种时候,生性颇有些榆木疙瘩的玉尘飞只好吞吞吐吐地搪塞道:“额…这个,梦瑶,哥哥今天忙着修炼,一时忘了!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真的是因为忙吗?”,梦瑶微眯着双眸看着他,白皙的小脸上满是不置可否。
对于承诺比生命还重要的他而言,梦瑶的那副模样无疑是触动了他心底最稚嫩的底线。
几乎是夺口而出:“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答应你的事情我就一定会做到!”,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一抹坚定之色。
却是瞧见梦瑶那微眯着露出一抹月牙的双眸骤然饱满,流露出满满的笑意,唇瓣悄然翻动:“嘻嘻!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哎呀!我居然被耍了!”
心中出现的一个声音让他那双嵌入星辉的琥珀瞳孔骤然放大,面上那极度无语之情让一旁的梦瑶更是笑意泛滥,如洪水奔流不止。
“好啦!今天,我就决定让你陪我去藏经阁啦!”
似乎还没等玉尘飞答应去不去,梦瑶就迫不及待地就拉着他的的手往山崖边缘走去。
“哥,让你看看我的新宠物!”
梦瑶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那副可爱中带着丝丝媚意的模样,让他不禁在心中暗自发声:“这丫头,长大了,绝对也是祸国殃民的主!”。
眼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绿色的哨子,靠在唇边吹奏了起来,“兹……嗡……嗡“,一段奇特的音律在空气中飘散开来,经久不散。
这种独特的韵律在玉尘飞听来,头皮发麻,脑子里嗡嗡作响,让他不禁露出一副极为难受的模样。
瞥见玉尘飞这番模样,梦瑶娇小的俏鼻发出一声冷哼,吹得更欢起来,也引得后者脸色愈发难看。
天空中盘旋的那只巨鸟,像是听到召唤一样,徐徐降落在地面上。
玉尘飞这才看清它的原本面目,这是一只蓝色的巨鹰,全身长五丈多,足足有五丈那么高,炫蓝的羽毛在阳光下格外煜煜生辉。
浑身散发出一种酸中带甜,极为奇特的味道,一闻到这种气味,玉尘飞的鼻孔不禁缩了缩。
突然,他似乎想起什么,瞳芒里流光暗转,脑中却是悄然浮现出两个字—“妖兽”。
“哎呦!小冉,不要闹了!呵呵……”,梦瑶的娇笑声回荡在耳畔。
玉尘飞侧首一瞧,只见蓝色巨鹰如水缸大脑袋一个劲的的蹭着梦瑶,逗得梦瑶咯咯地笑。
“怎么样,漂亮吗?这是雪鹰,还是纳灵阶级的妖兽哦!这次我去昆仑山,外公送给我的!”,见到玉尘飞一脸吃惊的表情,梦瑶笑道。
“妖兽啊!”
玉尘飞的手不自觉抚摸起那蓝色的鹰羽,脑中不自觉的闪掠出一道身穿青色道袍,腰间束着一根玄色的腰带上系着诸多玉瓶的老者……
“你外公还好吗?”
“他老人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整天除了炼药,侍弄药圃就是观星!哥,你知不知道我在山上有多无聊啊!”,梦瑶嘟囔着小嘴,言语间颇有些不满之意。
“哦!对了,外公叫我把这本书给你!”
梦瑶想起什么,说着从腰上系着的粉色碎花囊袋中取出一册蓝面线装,质地颇为古朴的书籍,玉尘飞好奇地移送目光,瞧见左上角一方留白之地撰写着四个墨黑漆字“万草通鉴”。
“外公说你好长时间没有去了,识草辨药可不能荒废了,特地要我把这本带给你!”
梦瑶像献宝似得伸出手来,往玉尘飞怀里塞。
“嗯!”
玉尘飞低沉着答应一声,心田却是早已温阳铺洒。
梦瑶的外公,他自是无比熟悉。那是一个颇有仙风道骨之意的老者,印象中总是聚精会神地站在丹炉前观察丹丸凝结状态。
夜晚,站在昆仑山主峰之巅,仰着头观察星象变化,手指不停地掐算着什么!
小丫头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玉尘飞却津津乐道,经常跟随老人夜观星象,摆弄药草。
老人家因此对玉尘飞甚是喜欢,上山采药时,总是带着他,给他讲解各种药物的药性。炼丹时,总是让他在一旁观摩。玉尘飞看着,听着也学到了不少,虽说无法像梦瑶外公一样博学。但辨识百草,占星卜象的能力还算有的。
一老一少,也成为忘年之交,夜晚昆仑山上,总是回荡着两人的笑声。那段在昆仑山上的日子,是玉尘飞幼时最为难忘的时光!
“哎呦!”
手上一吃痛,那种酥麻感让他瞬间回过神来,却瞧见那只雪鹰不停地用粗钝的鹰嘴啄着他的手,红褐色的鹰眼中流露出一股嫌弃之情,似乎是很不喜欢他触碰自己。
“呵呵!好啦!小冉被闹了”
见到那只巨鹰发脾气,梦瑶也是颇为好笑,摸了摸它的头安抚。
“尘飞哥,你在想什么啊?”
又见到玉尘飞惝恍迷离的样子,梦瑶眨巴着珍珠眸,眸底深处星光点点满是好奇。
“啊!没什么!你要好好对待它,知道吗?”,玉尘飞唇畔生硬得挤出一抹笑容,接过通鉴,兀自望着梦瑶。
“当然啦!我们家小冉是最可爱了!”,梦瑶抚摸着巨鹰的头,引得巨鸟愈发亲昵。
“小冉,来和尘飞哥打声招呼!”
瞥见玉尘飞愈来愈古怪的脸色,梦瑶一拍蓝鹰的头,那只名为小冉的蓝鹰妖兽,刚才还凶巴巴的对待玉尘飞,立刻就像是变了脸。
红褐色的鹰眼泛起一层波光粼粼的水光,汪汪的望着玉尘飞,奶里奶气地叫道:“尘飞哥哥好!”。
那副极为讨好的模样,玉尘飞不禁感到好笑,心想:“真是个古灵精怪的东西!”,偏头望见一旁内心欢欣鹊舞溢出来的梦瑶,不禁摇头心中暗叹:“果然什么人养什么鸟!”
“小冉啊!带我们去藏经阁啊!”
梦瑶脚尖一点地,身如飘絮,随风轻舞,轻飘飘地越上鹰背。
“尘飞哥,你也上来啊!”
梦瑶眨巴着眸子,暗底满是期待意味,落入了玉尘飞的琥珀瞳中。
瞧见梦瑶露了一手,玉尘飞嘴角弯起一抹弧度,眸中流露出一丝惊色,和着俏皮的腔调说道:“嗯嗯,梦瑶啊!你的‘飘絮身法’越发纯熟了,让你看看哥哥修炼的成果!”
“御气游空,浮生若太虚”
缓缓吐出印诀,双手快速的变换着手印,一股股肉眼可见的淡蓝色气流缓缓从身体个个穴道迸发出来,不一会,玉尘飞浑身蒙上了一层淡蓝色光晕。
深吸一口气,竟然缓缓从地面升起,悬浮在了半空中。
“梦瑶,我要先走咯!”
瞥见梦瑶那一脸吃惊的模样,玉尘飞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一摆手,也不等梦瑶,他身化为一道蓝色流星朝着东方飞去。
“好啊!尘飞哥,你习会了凌空术!也不告诉我,我这次一定要告诉爹爹去!”
站在鹰背上的东方梦瑶,看着不等她就飞走的玉尘飞,心中颇有些愤愤,狠狠地跺了跺脚,指手画脚的向着尘飞远去的方向叫喊道。
小冉后背一吃痛,不由得晃了晃身子,梦瑶没有站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告诉师父,师父应该会高兴的吧!”
浮游在空中的玉尘飞耳畔回想起梦瑶的娇声,不由得自语。
“小冉,咱们走!”,梦瑶吹起腮边的两团粉肉,一脸愤色,气鼓鼓冲着小冉叫道。
“唳“,一声嘹亮的禽啼划破长空,巨鹰双翅一展,绚丽的羽毛迎合着朝晖愈发晕目,身下土地上的草儿纷纷倒伏,掀起一阵绿色的波浪,双翅挥动,追赶着玉尘飞,向着东方飞去。
……
与此同时,与卧龙山脉相隔数百里的位于天阳市市中心的一座山头上,矗立着的一座高约十丈的古素大楼的地下暗室里,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密不透风的暗室里,天花板上垂吊着的一盏吊灯摇曳的昏暗光晕,落在布满斑斑锈迹的铁床上躺着的一位全身缠满白色绷带的物体上。
映照得旁边几个墨漆的铁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药瓶、针管、和染满红色液体的棉球愈发触目惊心……
两位身穿白医袍,面带口罩的男女,却是在一旁静静站立着,脸上挂满了如愁云淡雾般的忧色。
“通知两位司佐大人了吗?”,站在离铁床最近的白医袍男子口罩上一阵蠕动。
“已经派人前去请来!”
突然之间,一股股浓白之色的寒气直愣愣的冒出,迷蒙幻雾的寒意四散开来,不消半刻,引动密室里气温骤降,仿若三九寒天,白袍男女不由得打一寒颤。
铁床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身穿白色中山装的老者,一张白的有些煞人面庞一时间暴露在空气之中,看不清喜怒,但却格外冰冷。
“参见白司佐大人!”
白袍男女顿时冲着老者微微拱身,允以抱拳之礼。
凝望着铁床上暴露在空气中的人脸上尽是一副痛苦,狰狞的面容。中山装老者眉头一皱,抬手一引,一团泛白的寒气从掌心冒出,似有灵性,徐徐钻入皮肤肌理上每一个细小的毛孔。
那扭曲的面容才渐渐舒展开来,似是安详地睡着一般,老者眉头上结着的疙瘩才渐渐舒缓开来。
“咳咳,人怎么样了?”,冰冷得没有任何情感携带的话语却是从老者嘴里悄然传出。
“送来的时候情况非常糟糕,全身经脉破损,连带着胸骨,腿骨多处骨折。经过初步治疗,基本没有生命威胁,但他的灵根尽毁,就算治好了,也沦为废人!”,白袍男子一脸惋惜,略有感慨。
“妈的,敢动我们宗司的人!这帮鸟人不想活了!”
昏暗的密室里浮现出一团黑色的漩涡,一位身穿黑色中山装,皮肤黝黑似炭的老者,从里面踏破而出,立在白色中山装老者身旁,那句有些粗鲁的话语便是从他的嘴里冒出。
“参见黑司佐大人!”,白袍男女又是一番躬身行礼。
“你们先退下吧!”,白色中山装老者一摆手,示意两人退下。
“是”,二人应了一声,离开了密室。
“咳咳,那边怎么样了?”
白色中山装老者望着那满脸怒色的黝黑老者,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中传出一句模糊之言。
“暗部那边出动所有隐士,连番搜查,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现在,唯一的可能性只有那个……”
停顿如此,黝黑老者怒气更甚,瞳眸深处似乎要喷出火来,身上止不住爆发出宛如升腾的火焰般的气势,连带着密室里的温度也缓缓回升。
顿了顿,稍稍压制住身上升腾的气焰,他又接着说道:“不过这次的任务也的确蹊跷,为了保险起见,宗司内的人员我们不能再派出了!”。
“嗯!”
白色中山装老者应了一句,便是微眯着眼,露出一抹月牙,低头望着铁床上那被绷带缠身的“人形物体”,不明所思。
“老白,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打算了啊!”
见到白色中山装老者这幅淡然的模样,熟知他的黝黑老者明白了些许。
“咳咳,这一次的事情看来只有让他来帮忙了!”
“谁?你别告诉是那小子,那小子软硬不吃,还指望他派人!老白,你也……”
就当黝黑老者欲想挖苦一番的时候,中山装老者从怀里掏出一个黑晶木匣:“咳咳,有了这个,这次这趟浑水由不得他不蹚!”。
当这黑金木匣上的波浪纹络清晰地映入他的瞳眸之时,黝黑老者刚欲脱口而出的一番话便是生生卡在喉咙。
宛如火玉的瞳眸深处涌现出一抹凝重之意,两片干黑的唇瓣开合间,便是多了几分疑惑:“老白,真的要出动这玩意吗?”。
“咳咳,这次恐怕只有靠他了!”
白色中山装老者昏暗无光的瞳芒深处突然涌现出一股渗人的白光,脑海中却已是悄然浮现出一双宛如桃花瓣朵的眼眸……
“好吧!我也看那小子不顺眼很久了,是时候让他吃回瘪了!”,黝黑老者的僵硬唇际上霎时勾起出一抹晦涩未明的阴冷弧度,暴露在空气之中煞是渗人。
“不过,你打算派谁去啊!”
“人员我早已安排好了,就差你将那帮碍事之徒清除掉,便可以派出!”
白色中山装老者望向黝黑老者,眼中闪动的莫名意味让黝黑老者那双好似火玉般的眼眸深处涌现出一股戾气。
“放心好了!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两片干枯的唇瓣冲着白色中山装老者咧出一抹极为难看的笑容,身后一个诡异的漆黑漩涡暴露空气之中。
“老白,我先走了!”
话音置地,老者便是融入漩涡之中,漩涡转动间,缓缓消融在空气之中。
“这老家伙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看着黝黑老者离去,白色中山装老者不由得摇了摇头,轻叹一句。
抬头望向天花板垂吊的那盏吊灯,穹形的灯罩之下球形似太阳的灯泡悄然发出暗黄色的光芒,不断扩散到密室里的每一个角落,驱散着黑暗。
“东方日出,这一次换你作指路明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