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感觉到手边有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滑腻的让人心颤。就像一块尸体,让人猝不及防地一惊。
看清楚,才轻吁,是一条窝在干草里的小蛇,青黑色的鳞片在火光的影子里闪射出九色韵彩,个头小小的,不知是不是毒蛇。
很小的时候就被师父带出李家说要修行,一直跟着师父倒也不怕蛇,毕竟那个不靠谱的师父经常做个蛇羹什么的大补汤,看得多了就不怕了。而且眼前的这条被自己碰了居然没有动,该不会死的吧?
拨开干草,他小心翼翼地将小蛇盘起的身子拿起,小蛇有气无力地抬了下头,嗯,还活着。
小蛇腹部有一处伤口,看着挺小的,但对于个体这么小的小蛇来说,也许是致命的。而且摸着湿湿的,还在流着血。他将衣服撕下一布条,给它包扎了一个蝴蝶结。
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小蛇微微扬起的头:“乖,这里没药,跟我回家给你上药好不好?”知道小蛇听不懂,没多言,也就直接把它放入背后篓子里。
爬了下山后,在路上,离水怕小蛇在篓子里闷,又给抱了出来。哈,包扎成这样,小蛇真是想游都游不动了。
小蛇的头悄悄潜到离水的虎口,猛地一咬。离水猝不及防一痛,甩了甩被咬的手,另一只手倒是没有将怀里的它丢出去。
小蛇惊喜,是他。离水就是月不升草原上的黑衣男子,他们血的味道一模一样。怪不得它的护身神力消失了,原来他转世成人了。
那么那把清韵神剑也是他的了,他一直宝贝的莹白珠子挂在那把剑上,他就是自己梦里紫藤树下的男子。
他语气无奈:“喂,你没毒吧……”等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和一条蛇言语还不如对牛弹琴呢,丫的咬了他还啥反应都没有。
他用手指头弹了弹它的小头,语气欢快:“恩将仇报的小家伙儿,要是有毒,就把你送给师父作蛇羹!”
小蛇被打得低了低头,然后头微微偏过去舔了舔离水虎口上的伤口,不消片刻,伤口就好了。
离水惊道:“你可真是威武就能屈啊,说要用你做羹,怕了?”拍拍怀里的它,低笑:“不会用你做羹的,师父平时的蛇羹都是用想溜进院子的毒蛇做的。”
加快脚程,很快就回到了家。师父老人家还在院子里喝酒呢。
见他回来,师父悠哉地问:“玄灵草摘到了?”
“嗯。”将篓子给他,那是离水爬了好久的山,在绝壁上摘的。
“怎么就一株啊?”师父嫌弃。
“有一株就不错了,也就你任劳任怨的徒弟我愿意帮你摘,嫌少自己飞过去摘!”离水哼了一声。
抱着小蛇欲回房给它找金创药敷伤口上。师父眼睛一亮,伸手将小蛇凌空吸过来,翻来覆去仔细观察。
“怎么了?毒蛇吗?”离水看着师父慎重的样子,好奇。
“不是……这蛇从哪里找到的?”
“外面山洞里捡的,见它可怜给它上个药,我能养着吗?”
“当然要你养着啊,这本来就是应该你做的事儿。”司运确定,青黑色鳞片反射九种韵彩,这就是九彩天锦蛇,按规定,是该离水养到成神的。
“嗯?为什么是我该做的事?”离水奇怪。
“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干嘛!回去背书!”师父大手一挥,啊,又偷得浮生半日闲。
离水对师父敷衍的语气很不满,正欲抬腿走人,又问:“师父该不会想吃蛇羹了吧?你可不能偷偷吃它!”
师父怒,一掌拍到离水头上,娘的老子敢吃神吗,突然阴笑:“半个月内你要是给为师摘十棵玄灵草,为师就考虑考虑不吃那个小家伙。”
离水:“……”师父您可真是爱观音啊。
房子里光线挺好,作为一个小男孩,离水的房间并没有什么杂乱的地方,收拾地干干净净。他没什么必要的玩具,唯一衷心的就是医术,可惜那个明面上的师父总是敷衍不肯教他,只叫他自己一人看书。
其实他深度怀疑自家师父啥都不会,作为一个神仙,从来没想过带自己徒儿见见世面,像赴哪个神仙的宴这种事儿从来不带上他,总感觉师父把他从李家带出来是当奴隶使唤的。
整洁的床下面有一个木箱子,他拉出来,打开。里面瓶瓶罐罐都是他自己照着医书亲手配的,找到金创药,拧开来。
浓浓的草药味儿散发出来,这可都是好东西,他找了好久的白药才做出这么一瓶来。这一瓶不是太满了,上次给小夭用掉一些了。
想到小夭他又望了一眼小蛇,都是从那个山洞里出来的,都带伤,相同的命运,是让他有些触动了,保护不住小夭,那总保护住这条小蛇吧。
小蛇昏昏欲睡,几乎不动,打不起精神,头和身体盘成几圈就窝在柔软的棉被上了。
把大的夸张的布条解开,给它轻轻抹药,然后再用白纱给它裹上几层。离水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哥哥养你好不好?嗯……不会说话就动一下头……”
小蛇没理他。他眼笑如碧海升起的钩月,声音轻柔充满耐心:“不动头那你就是同意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养着你吧!”
小蛇终是没有理他,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窝在被晒得暖暖被窝的一角,睡着了。
从此离水除了日日看医书研究医术,还有的忙了,且鸡飞狗跳,鸡飞蛋打,手足无措中。
一日,离水思量着,好歹咱和师父一人一张床,小蛇也该有一个自己的温暖小窝。
为了体现自己强大的动手能力,浩浩荡荡建了一个巨大工程,给它在院子里搭了一个小屋子,竣工后开开心心把它抱进去,小屋子里有一床棉被,上面还有稻草瓦片用来遮雨和阳光。
当晚,离水感觉到手臂冰冰凉凉的,知道小蛇钻进自己屋子了,为了帮它养成自己睡觉的好习惯,离水穿着单薄的里衣就把它抱回屋外的小屋里。
而后,半梦半醒中,手臂又是一冰,再起。
十次过后……天亮了。
离水顶着黑眼圈望着小蛇,它见自己起来了,滋溜一下子就钻进自己余温未散的被窝。气,猛地掀开,小蛇已经盘成几圈睡着了。
他叹口气,顶着黑眼圈接受师父的嘲笑。
半个月后,师父领回家一条大黄狗。此狗堂而皇之住进了离水精心搭建的小屋,并住地十分心安理得兼理所应当。
又一日,离水因猛地窜高不少,换了新道士服。旧的道士服给他画画剪剪,居然给小蛇做出了一件小衣服。
给小蛇套上被磨的柔软青灰色衣服,甚有成就感。可惜小蛇游动着身躯,不两下衣服就掉了。
他又挥起剪刀,给小蛇做了一个小布袋,平时挂在腰间可以将小蛇放进去。又偷偷拆了师父棉被的一角,将棉花缝了进去,虽然手指扎了几个血洞,但好歹大功告成啊。
此后每每出门采药都将小蛇放于腰间布袋中,小蛇总是从不紧的布袋口中探出小头,吐着小舌头。
再一日冬,去山间随着师父打猎。离水箭术不精,只能眼红看着师父打雄鹿,自己捉山稚。回到院子里处理,烤了肉撕下一些给小蛇。
小蛇倒是吃得很满足,原来它不是不吃东西的,原先只见过它喝水。离水欢喜,此后常常烤肉给小蛇吃。
时常在离水写字的时候,小蛇在桌面上游来游去,一会儿上去咬咬挂在毛笔挂上的毛笔,一会儿将砚台往离水的方向推推,方便离水蘸墨。
不大的院子里有一间房间是专门用来放书的,离水他从来没有见师父在里面耐心地看一本书,所以对师父说的这是师父未成仙时收藏的古书保持怀疑的态度。
古书里面当然也有不少的医书,随着离水的长大,他也渐渐看懂了不少,自己也能配不少药了。
在他十五岁时,师父将清韵神剑郑重地交给他。
“这把剑万万不可丢了,知道吗?尤其是上面挂的这颗珠子,它对你很重要,不可丢了。”师父再三叮嘱。
不是他不相信离水的能力,而是离水现在才十五岁,一个半大青年,虽有离水上神年少时稚嫩的容貌,但是性子一点都比不得离水上神。
终归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他还是很有感情的。坚决将情感偏向离水,虽然上神性子沉稳,但是老想扣他工钱,哼。
离水奇怪:“这颗珠子对我很重要?”
“嗯,你会明白的,原谅师父不能告诉你,师父是司运仙君,告诉你太多违背天道。”师父一改往日颓废酒鬼样。
“师父是要离开我了吗?”
“小孩子不能太聪明!”师父扶额:“你师父我也就草包一个,跟着我学医你也学不出啥名堂,把你送到药仙岛,让你跟随药仙学习,如何?”
离水意动,但还是说:“师父已经做好决定了,不是吗?我去药岛,那师父你呢?”
“我嘛,这些日子让司命天天干两个人的活儿,我也过意不去,回去帮帮他。”师父随口扯了个理由。
离水明白司命是谁,他师父总是说自己是天宫里的司运星君,却不肯将为何要到凡间来照顾他解释给离水听,但离水不会傻乎乎地相信师父是真的悔改了想要回去帮司命的忙,据他猜测,很有可能是观音要开座谈会,让自家师父动了去看男相观音的心思。
虽然很不舍,但是终究是会离开师父的,他一直都知道。
第二日就已经找不到师父了。
他将生活了好些年的院子收拾一番,整理干净,每一扇门都上了锁。
他站在院中,最后望一遍整个院子。旁边有一口深井,是他天天挑水的地方。曾经为小蛇建的小屋子,里面住的大黄狗也在年前死了。古书那个房间采光很好,他不用担心那些书会不会霉……
院子的大门终于还是上了锁。离水没有穿一直以来穿的青灰色道士服,换上了师父给他买的黑色长袍。右腰佩戴着清韵神剑,莹白色珠子随着他的向前走动而左右摇摆。布袋也挂在右腰间。
布袋里不是什么银两,而是一条陪伴着他生活六年的青黑色小蛇。
师父天天神出鬼没,与他见面的时间实在是少之又少,这几年时时刻刻陪着他的始终是小蛇。
虽然不知道小蛇能不能修炼,会不会老死,他还是很开心,起码有一个伴陪着自己,共度山林里寂寞四季。
手里拿着师父给他的地图,踏上了寻找药仙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