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无音是真的未曾发现宇文易的异常。
那一幕,在她看来,就是宇文易忽然闭上了眼,坐倒在地上,平静地睡着一般。
没有吐血,脸色亦未变。
“易,我知道,你很累了。但是我们要回去,找到你的夜墨军,找到你的属下。你需要治疗。”
宇文易依旧没有回答。
卫无音有些无语,抬手把了把宇文易的脉搏,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平静,安然。
微微放下心来,刚想抽手回来,忽然发觉意思不对劲。
太平稳了,太正常了。
无论是谁,即便有武功,懂得如何动用真气,经过如此高难度的轻功跳跃,便是神仙也会气息不稳,血气上涌。
然而没有,丝毫没有。
卫无音又摸了摸他的手掌。
刺骨的冰封。
她本并未注意,毕竟这是山巅,又属雪山,四季寒冰,再加上一路逆寒风而上,身体冰冷是正常。
但人身体总有几处较暖和的地方,通常带有刺激热能的穴道,掌心边有一处。
只是此时,那双手冰凉彻骨,不带丝毫热度。
她不该忘记,他的毒还未尽解啊。。。
为何,在他提出催灵时,在他使用轻功时,未曾阻止他?
将他的手握成拳,刺激穴道发出热能,脑海中快速闪过可能的症状。
一,受毒性影响,两相冲撞,两相结合,造成表面平静实则翻云覆雨的假象。
二,精神衰弱。
第一种情况迅速排除。毒已解,如今只是武功无法迅速恢复而已。
那边只能是第二种。
精神衰弱。。。
脑海中浮现出宇文易的面孔:“催灵,即化剑之命魂为己用。”
少了,少了些什么。
他把催灵之法讲得很细,便是为了让她放心。
但是,漏了些什么,是他不想告诉她的,是最危险,最痛苦的。
脑中不知如何出现了一句话。
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是了,少了代价。
从头到尾,他都只说到做法说道原因,却从未说过代价是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不禁一身冷汗。
想来定是要以某种力量去补剑灵的亏损吧。
又是什么呢?
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心中,突然好恨自己。
为何,为了求生那样兴奋,没有仔细想过他的言辞,没有体会他的感受。
而他,为她受伤,为她付出,甚至还能照顾到他的情感,让她安心。
易,对不起。
我疏忽了。
双眼朝雪莲的方向看去,那里如今只剩一块无所覆盖的土地,有着些许的悲凉。
回军营。
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回到军营,制解药。
夜墨的人,已经回去了吧。
将手中的剑握的更紧了些。
没有人可以帮我们了,只有靠我们自己。
将宇文易覆于肩头,使他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那一瞬间,又是一愣。
是因为刚刚消耗太大吗?还是因为毒性未解?
宇文易的身子,很轻很轻,卫无音背着竟不觉累。
只是在肌肤触碰的那一刹那,一阵刺骨的凉意直奔心间。
他,很冷。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那样静静的,没有表露出丝毫,竟是从未发现。
宇文易,究竟藏了多深?
。。。
宇文易的意识已有些模糊。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三年之前,那一段潇洒畅快的日子。
那个人,依旧在,依旧还是初识的样子,一身白衣,清逸素雅,在那似火的枫林中,如水一般安静。
不自觉地,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你,还好吗?
只是来到近前,却似乎变了。
那似火枫叶,幻化为清雅翠竹。
眼前,依旧坐着一个白衣男子,正安然抚琴,琴音中透出一阵潇洒之意。
只是,无论多近,他仍然看不清那容貌。
忽地,琴音一顿,那人开口,如春风拂面,温暖柔和。
“函兄,可愿舞剑相辅?”
还未反应过来,自己依然点头。
手中剑光一闪,剑已出鞘。
一愣,因为剑颚上所著,仍是函锋。
只是这剑并无灵气,只是一把普通宝剑而已。
那人轻笑,琴声又起,身子,不由自主的随乐舞起。
说是剑舞,不如说是在练剑。
自己的这支舞,虽明面上较多花哨,略显繁杂,但实际上虚实有分,进退有序,一招一式都是精准干脆。
眼前的白衣男子似乎抬头看着自己,一曲结束,声音再次响起。
“函兄,你心中顾虑太多,苦恼太多,剑法虽好,招式亦是精准,可是终究缺了那一分潇洒,少了那剑道的行云流水。这是你的劫,就看你过不过得去。”
“不必太过执着,你只需明白,如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守住我们的那份诺言。”
“今生,但凡魂魄存于世,便定要以琴合之,一剑配之。”
“此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最后一句话,如佛钟一般,仿佛敲入了宇文易的心神之中,发出阵阵回音。
一生,得一知己?
这世间,这有人,是可将真心托付的吗?
“请你相信,这世间,总有人是善者,总有人懂你。就如我,就如启云升。”
启云升。。。
宇文易在无法镇定,双目透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怎知?”
那人骤然一笑。
“记住,没有什么,是可以毫无痕迹的被抹去的,往事如此,记忆亦如此。何苦自欺欺人呢?”
“别再执着,他的曾经,我不希望你再次重蹈。”
“回到现实中,去寻找新的人。”
幻境逐渐消失,眼中显露出一片雪景,只觉手似乎搭在一人身上,那人身上很暖和,带着一股淡雅的兰香。
“无音。”
是你吗?依旧愿意与我同行。
那声音透着明显的激动,也带着一丝寒冷所带来的颤抖。
“易,你醒了!我们,快下山了,快,快到营地了!”
“嗯。”
我知道了,谢谢你。
心中,止不住地心疼,以及无尽的怜悯。
“易,这次,换我来救你。”
眼皮又重了起来,想要合上眼,却不敢。
怎能,留她一人,苦苦支撑?
“无音,别怕,我。。。还在,依然。。。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