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坚毅刚直的人,成在善于矫正邪恶,失在于喜欢激烈地攻击对方。在中国历史上,这种性情耿直,却终遭害的人数不胜数。西汉的功臣周亚夫便是其中一位。
……周亚夫及其父亲周勃,是西汉初年著名的大功臣。周勃去世不久,由他继承了绛侯的爵位。他是一位军纪十分严明的将军。汉文帝曾任命他和另外两位将军驻守在首都长安的郊区,以防备胡人的入侵。
一次,文帝到军营慰劳将士,在那两所兵营,皇帝的军驾如入无人之境,守营的将军迎来送往,极为恭敬;而在周亚夫所驻守的细柳营,却碰了钉子。先是皇帝的先导官打前站,到了营门,只见守营的将士身披铠甲,手执刀剑,箭在弦,弓拉满,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竟不让先导官入营。先导官说:“天子大驾将到!”守门的营军说:“军中只有将军的命令,不知道天子的诏书!”
不一会,文帝车驾浩浩荡荡来了,依然不许入营,文帝只好派出使臣至军营中向周亚夫宣诏:“天子圣驾亲来劳军。”周亚夫这才传令打开营门。入营时,守门将士说:
“将军有令:军营之中,车马不得奔驰。”汉文帝的车驾也只得缓缓而行。
到了周亚夫的中军大帐,他并不像一般大臣朝见皇帝那样行三叩九拜的大礼,只是躬身一揖,说:“军营之中,甲胄在身,请允许以军礼叩见!”
这种威严的军纪,使得汉文帝也不由严肃起来,他站在车上,躬身答礼,并派人传过话去:“皇帝敬劳将军!”
慰劳完毕,离开军营,随驾的大臣都惊奇于周亚夫治军之严。文帝称赞道:“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呀,前面那两所军营,简直如同儿戏,他们那里的将军,会很轻易地便遭人袭击而被俘虏,至于周亚夫,谁能侵犯得了!”不久,军营撤防,周亚夫被提升为中尉。汉文帝临终前,对继任者刘启(汉景帝)说:“国家若有什么紧急情况,周亚夫是一名真正可以统兵的大将。”
景帝前元三年,吴楚七国发动叛乱,西汉王朝面临着一次全面内战的危机。这时,开创江山的那一批谋臣猛将在世者都已老迈,汉景帝想起了文帝的临终遗言,起用了周亚夫。周亚夫采取了坚壁清野,以守为攻的策略,使得叛军人马疲顿、粮草不济,只好撤军。这时周亚夫以精兵穷追猛打,大败叛军。前后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便将这一场大叛乱平息下来。
班师之后,周亚夫被提升为太尉,又任以丞相之职,同他父亲的职位完全一样。可是,厄运也同时向这位拯救了西汉王朝、使其免于分裂之灾的大功臣袭来。表面上看起来,是他在一些问题上同皇帝的意见有分歧,实际上是他遭到汉景帝的忌恨,而原因只是因为他功劳太大,本领太强,而又不那么驯服。
汉景帝不同于他的父亲,他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主儿,周亚夫也看出了这一点,只好辞去宰相的职务,可景帝还是不肯放过他。有一次,他将周亚夫召进宫中,说是要赐食,可端上来的,却是大大的一块整肉,既没有切肉的匕首,又没有筷子。周亚夫明白皇帝是在戏弄他,他强压火气,向侍宴的内官要一双筷子,汉景帝嘲笑地说:“是我不让他们预备筷子,你有什么不满意吗?”周亚夫还不得不对皇帝的赏赐表示感谢。景帝说:“你去吧!”周亚夫大步离开朝堂,但他那愤怒的心情是可以从步态上看出来的。
汉景帝一直目送着他离开朝堂,说道:“看他那气呼呼的样子,他可不是我这个年轻的皇帝所能驾驭得了的大臣呀!”
后来,周亚夫的儿子买了五百副仿制的盔甲、盾牌,为父亲陪葬之用。周亚夫是一名将军,以仿制的武器为陪葬品本来是十分正常的事,可有人竟以此上书朝廷,告发他要谋反。周亚夫被逮捕入狱。
朝廷的审判官审问他道:“你为什么要谋反?”
周亚夫回答:“我所买的器具,是陪葬用的仿制品,怎么能说是谋反?”
审判官蛮不讲理,说:“你即使不想活着谋反,也是想死后在地下谋反!”
多么荒唐!可罪名竟然这么定了下来。
大丈夫可杀而不可辱,周亚夫从此绝食,五天以后,吐血而死。
可以说,周亚夫也是一个偏材。在统兵打仗方面,他可谓长于权谋,富有韬略;但在为人处世上,显然他不能做到左右逢源,让自己游刃有余。虽然面对景帝的挑衅,他也能做到强压住怒火,且向景帝表示谢意。但景帝还是从他的步履中看出了他的愤怒,所以伺机将他害死。
耿直的人就是这样,敢想敢说,即使刻意去掩饰,也显得不太自然,还是能被别人一眼看透。周亚夫之死应足以警诫我们:虽然心中泾渭分明,也要佯装不知,千万不要让对方看出你对他有敌对或不满情绪。有时我们应显得聪明一,有时也要适当地糊涂一回。无论在哪种情况下,明智一些总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