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然将手放在缠绕着金色藤蔓状的两支门把上,低头看了看右边门把上因为进出频繁淡淡磨掉的痕迹,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一转竟然真的能够打开。
她心中一喜,吸了一口气打开了它,推开欧式的白色木门,厚重的大门让她推动时微微吃力,废了好大劲才走进了别墅。
她看见屋里微微惊讶,这和以前秦苑熙住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屋子里面很暗,天花板上金属镶边的水晶巨大吊灯停止在缄默的空间里,窗帘紧紧拉着,从布料的纤维中透出一点点光洒在安静的几乎让人窒息的客厅。地上白色羊毛地毯踩上去没有一丝声音,延伸至走廊深处。
一旁盘旋向上的楼梯立在房间一边,铺着红色的地毯,黄色的流苏垂在空中,整齐划一没有任何凌乱。
方然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她是来治疗的,不是来玩密室恐怖的,这样的气氛怎么也不能给有心里创伤的人带来一点安慰啊!
不是说住这儿的人是传说中的心理治疗师吗?一点常识也没有,不知道明亮的空间可以给予没有安全感的人舒适的感觉吗?这样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正常的心理治疗师应该做的啊喂!
室内昏暗,冷气开了十足。
今天下了雨,即便是闷热的夏雨,但是也不至于开这么冷吧?这个人内心是有多阴暗,才在下雨天开空调关大灯把自己闷在家里啊!
窗外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她听着有点吓人,加快了脚步快步走上楼梯。金属质感的旋转楼梯踩上去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她放慢脚步走上二楼,生怕打扰到这家“变态”的主人。
二楼开了壁灯,黄色暖暖的灯光让她心里有些小小的安慰。她看着走廊好多个房间整齐排列,不知道敲哪一个。
“请问……”她张了张嘴,竟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没有底气,未免太丢人。她咳嗽了一声,放开声音:“请问有人吗?”
空旷的空间回荡着她的声音,让她冒了些冷汗。她不禁想起两天前看的一个凶杀的电影,杀人狂就是躲在这样的地方,等你一进入某个房间,立刻扑倒你,大卸八块,杀人碎尸。
她突然感觉也不用治疗什么梦魇了,能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她已经烧香拜佛了好嘛?她咬了咬牙就要下楼,听见身后从不远的屋子里传来的一个声音。
低沉醇厚的嗓音,带着一点北方人的咬字清晰和淡淡的清傲,和明显的被打扰的不欢迎的冷漠。
“进来。”
她更是吓的下腿一软,想过来又感觉太羞耻了,一个人在家里看那么多恐怖片都不害怕,到这里一个破地方吓的腿软,她就这么走了,传到秦苑熙那群二货的耳朵里她还怎么活?想着她抹掉了要走的心思,循着刚刚的声音朝着最里面的门走去。
那是一扇用上好的黄花梨木做的门,从门里面透着神秘的危险气息。上面刻着精致的纹路和暗色的金属手把,她把手放上去就知道房间里面有多冷,淡淡的凉意传在手心里,让她不禁要咆哮了,这个人是有多怕热?
她下了决心推开门,铺面而来的冷意让她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这个温度最多说也有十几度,与本来就很冷的门外又形成了一个对比。
微微打量,屋子很大,窗帘依旧拉着,但灯开的很足,屋子亮堂的刚刚好,棕红色花纹壁纸,挂着一些艺术画,铺着金丝边红色地毯,欧式的真皮棕色沙发和价格不菲的黑色大理石台桌,门口旁边摆了一个至少三米的巨大鱼缸,氧气设施缓缓往水里吐着泡泡,发出“咕嘟咕嘟”的温柔响声,红色的小金鱼在水里惬意的来回游动,有香薰伴着咖啡传出淡淡的清香,怎么说也应该是舒适的一个房间。
——若不是她看见那个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男人端坐在檀木办公桌后,差点就信了。
男人身量修长,一双节骨分明的双手随意搭在桌子上,穿着黑色的衬衫,衣领上嵌着银白色的双剑图案,眼睛深沉而锐利,透着冷漠和淡然,白皙的皮肤和因为不开心而皱起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与薄薄的嘴唇,散发出淡淡的戾气和神秘气息,低醇而又诱惑。
方然几乎没有看清楚,她揉了揉眼睛,又仔细打量。
说实话,围绕在她身边的帅哥不少,长成这样惊为天人的她真是活久见……而且,她是没有见过他的,但是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差点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过去伸手摸了摸那张漂亮的脸颊,当她对上男人那双无比阴霾的眼睛,脚下一顿忍住了。
“……钥匙从哪里来的?”
他的声音冷冰冰从嘴里响起,透着暗暗的不快。
她没有及时回神,有点听不清,愣了愣才发现左手里面拿着的银色钥匙链,大门钥匙在链子上垂着,打在金属链子上微微发出响声。
“……这个?”她抬手看了看钥匙,带着岁月摩擦的痕迹,齿处微微泛白。她思索一下怎么说比较好,如果解释的话一定会很麻烦吧?等了半天支吾道:“房东……也不是,以前这个房子的主人给我的。”
他抬头上下看了看她,低下头翻看着书本,停了好久道:“钥匙放下,你走吧。”
方然再次愣住了,她下意识收好钥匙,没有要还他的意思。在受不了这样冷凝的空气后,开口:“不是的,我是来治疗的。”
“你?”他抬眼又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看上去的确要治疗。”
她一时语塞。好像这个人……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也许白长一张脸,但并不那么招人喜欢。
尽管她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不管怎么说治完之后她走就可以了,不受这一时之气。她正要开口说话,却听他低低的声音话锋一转:
“……我从不给普通人做心理治疗。”他头一低,翻着自己的书,抬手喝了一点咖啡。“你赶紧走。”
方然有点不太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彻底被激怒了。也许前面这个男人恶劣的态度她可以装作没看见,但是怎么说作为医疗工作者,她实在不能忍受有人能把医治这样当做儿戏。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随便找一个二流小医生做个心理疏导都不会来这里。
可是她的病不是普通医生治得了的。她自己也没有办法,她自己也是一名心理医师,这样特殊的身份是很尴尬的。
对于普通的心理师来说都是同行,不管是催眠还是什么别的,都会被潜意识化成工作模式从而失去了治疗的本意。只是听说人说有个什么教授心理催眠特别厉害所以才来求助的,没想到吃了一次闭门羹。
她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人她真的没法忍,大不了让苑熙嘲笑,她才不会让这样的人帮她做心理康复,说不定还会被治成了神经病。
方然小步上去把钥匙放在他的办公桌上,钥匙打在桌子上哐啷一声,他抬头看她,她毫不犹豫看了回去。
方然敲了敲桌子,清清嗓子对着冷淡的男人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高贵的身份背景,既然被你治疗后是要扣上这样的帽子,那我宁可敬而远之。”
男人面无表情看着她。
“还有,我告诉你,所有无论是治疗什么病的医生,都应该明白所有病人都需要帮助,没有贵贱之分。”她后退几步对他有些鄙视的白了一眼。“那你就在你的荣华富贵里面沉默虚荣着吧,你这样不算一个医疗工作者,作为同行我真的感觉很羞愧。”
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背后传来他暗暗的声音:
“医疗工作者?”他冷笑,有些不屑:“你是治猪的吧,我看脑子不怎么好用,怪不得需要治疗……你可以去精神科,而不是浪费我的时间。在平时与我交谈是需要付钱的,这位小姐,我没有让你付钱已经是莫大的宽容,我希望你出去以后不要说我住在这里,非常感谢。”
他说的及其缓慢,带着北方人咬字清晰低沉的语气,声调微微上扬,明明是一大段骂人的话,却被他说得温文尔雅,让她半分反驳不得。
她这次是真傻了,怎么想象一个惊为天人的帅哥对着她各种嘲笑,还骂她“治猪的”?
拜托!她是心理学界的一大学霸,去那群搞心理研究的人里面问问谁敢这样说她?被人夸了23年受过这样的委屈吗?
“我……”
“Shutup.”他打断她,对着门做了一个驱赶的手势。“andgoout.”
走?她现在就走,她巴不得走!她上辈子对不住谁了,她今天来这里作死,这样的空气里多待一秒她都要被气死,她憋红了一张清秀漂亮的脸,转身打开门夺门而出。
门关上发出低沉的声音,他面不改色饮了一口咖啡,翻了一页书页。
“stupid.”
*
两天前。
方然接到秦苑熙的电话之前,还在为自己的病情到处找医生,直到这个富二代风风火火的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小然,最新消息,你知道那个超级厉害的心里催眠师苏教授你知道吗?”那边是她超级大的声音,吵得方然把手机放到离耳朵好远的地方。“我给你说哦,我以前在年华街租的别墅,房东把房子卖给了一个叫苏湫白的人,我开始还不信,专门去查了查,麻蛋就是苏教授啊!你知道吗!苏教授住在我以前租过的别墅哈哈哈……”
方然扶额,问道:“所以呢?”
“所以你可以拿着以前的钥匙去拜访一下他嘛,你看换个人对你的病情会不会有帮助。”秦苑熙兴奋的声音让方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你傻的啊,人家会换门锁的。”方然有些无语。
“不会不会,房东说了,前几天去搬东西的时候还是那个门锁。”秦苑熙十分耐心解释道,“为了这个我上午专门去房子那边看了看,还是一样锁。”
“……也好,我过两天去看看。”方然叹了一口气道。
“恩,你一会来我家吧,房东给我了钥匙。”
*
苏湫白把书合上,起身将咖啡杯放到厨房洗干净放进橱柜,用白毛巾擦了擦手,转身坐回办公桌,在欧式的座机上播了几个按键,拿起话筒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淡淡开口:“喂,乔安。你帮我去家政那边,叫人拿着工具过来一趟。”
那边的有些诧异的回答:“你想干嘛?”
“换锁。”苏湫白用他那平稳清澈的声音不咸不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