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居48号,果然用了不到几分钟。
苏湫白放下方然,暗中活动了一下手骨。
方然脸色红了红,不过到了办正事的时候她也暂时忘记这些小插曲,踩着高跟鞋一路“哒哒哒”快步走到门前,一张陈旧的染着几乎要掉完的红色漆的木门,门上贴着被风吹雨淋的年画,颜色有点老旧。
门上有两个复古的铜环,方然拿起一个敲了敲门。
等待的过程中,苏湫白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提醒。“人的家庭,特别是父母,对于人的影响重大。在和杨子姡父母谈论的过程中,注意杨子姡个人性格、行为习惯以及杨子姡丈夫的信息,对于看透一个人的变态心理非常有帮助。”
她“嗯”了一声,看了看他。“谢谢,记住了。”
不到一会儿,一个疲惫但是保养不错的女人开了门,看到方然有些疑惑。
“你好。你们是?”
“我们是杨子姡女士的心理康复师,我叫方然,这位是临床心理学的苏教授。”她礼貌回答,“我们来是问一些关于杨子姡的事情。”
女人面露喜色,连忙请他们进去。
算是别有洞天,外面看上去老旧,但是里面是十分讲究的双层复古阁楼,虽然陈旧但是看上去非常干净,地面是平滑的大理石,走到屋内,装修也精致,有点古风的传统味道。
女人为他们斟了茶,从里屋叫出来了一个看上去应该是杨子姡父亲的中年男人,坐在了客厅沙发那里,在方然对面。
“方小姐,你好,我是杨子姡的母亲,我叫周溪,这个是她爸爸,杨伟。”女人虽然礼貌,但是语气不掩着急。“方小姐,我们子姡从医院出来又进了医疗院,我们不能去看她,现在子姡怎么样了?”
“哦,周女士,你不要急,她很好。”方然面对这些着急的家人都是又安慰又哄,首先营造一个安全感的形象对于以后的治疗配合都有好处,这是她惯用的手法。
还没安慰两句,靠在沙发一边的男人声音冷淡:“直接问,不要浪费时间。”
方然回给他一个“你不懂”的鄙夷眼神,不过也心有了然,开门见山问问题才是这次的关键。
“这次我来是向你们夫妇问一些有关于杨子姡的问题,希望你们配合。”方然拿出录音笔打开,准备好笔和本子。“这些问题,我要先问一下周女士。”
“好,好、”周溪连连点头。
“杨小姐在家庭氛围中处于什么性格类?”
周溪没有多想,直接回答:“子姡这个孩子挺文静的,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各种饭局里面,都是对长辈很客气,内敛,安静。”
“朋友圈的情况如何?”
“子姡有挺多朋友的,人好也没啥对头,以前经常看见有朋友来家里找她,不过她上大学以后住校了也没有着情况了,照她平时说的,人缘一直不错。”
“在家庭破碎之前,精神有没有过受到重大伤害?”
“没有,我们家里一直平平淡淡的。”说到这个,周溪眼眶一红,低头擦泪。“要不是嫁给钱文旭,也不会有这个悲剧。”
“您怎么看子姡的丈夫?”
“他啊,我真是不相信那孩子会出轨,那是个不错的孩子啊,对我们也很孝顺,人也老式,可是怎么会出轨呢?孩子都那么大了……”周溪哭着想起什么,继续道:“子姡这个孩子也是命苦,嫁到钱家没一年就怀孕了,孩子却没有保住……”
方然一皱眉,抬头看向一旁的苏湫白,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病案上没有提过杨子姡失去过孩子啊。
她沉默一会,点头:“好,谢谢您,我问完了,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一下杨先生。”
周溪点头,示意坐在一旁的丈夫说话。
杨伟看上去要更加疲惫衰老,无力的点头。
“杨先生,您和您的妻子是什么学历?”
“学历……我是研究生毕业,她妈妈是本科……我们都是在校老师。”杨伟垂着头道,“我在大学教书,我妻子在小学做助教。”
方然垂头记录,声音温柔,继续问:“对于钱文旭这个男人印象如何?”
“这个小子、这个小子……”杨伟眼眶猩红,“你不要给我提他!我算是看错了他!没想到平时在这里那一副文质彬彬任劳任怨都是装的!他竟然背叛子姡!”
“您别激动,听我问完。”方然声音很轻,“钱文旭没有出轨之前,和杨子姡感情怎么样?”
杨伟喘息了一会,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下,继续回答:“他们很恩爱,当初我就被这给蒙蔽了,以为他们真的恩爱,没想到、没想到……他出轨。”
“您认识钱文旭的同学或者是朋友吗?”
“有,他有一个玩的不错的朋友,子姡结婚喝酒的时候我还见过他,好像叫什么孙景。”杨伟情绪恢复了一些,“我有电话。”
方然记录完电话,道:“好,谢谢,我问完了。”她一笑,拿起录音笔关上,起身向他们致谢。
“方小姐,一定救子姡啊!”周溪眼眶又红了,拍了拍她的手背。“交给你的方小姐,救救子姡。”
“我会的。”方然心下一软,声音轻柔,抱了抱这个可怜的母亲,“我和苏教授都会全力以赴的。”
“我什么都没说。”苏湫白声音响起来。
周溪有些疑惑,被方然含笑打断:“苏教授的意思的,他不会说那么多话,会用行动表明他可以救杨小姐。”说着她手暗处掐了他一下。
“好,那就谢谢了。”杨伟一脸感激,“方小姐,谢谢,谢谢……”
方然和这对夫妇寒暄完,很快和苏湫白一起回到了巷口。
她看苏湫白脸色有些不好,以为是她哪里做的不好,开口问他。
谁知沉默许久,苏湫白把手插在兜里,懒懒看她一眼。
“不是。”他道,“我只是想,一个明明暴躁女人要有多做作,才能那么温柔细语的和陌生人讲话,否则,你怎么从来不那么对我说过话?”
“就你?”方然鄙夷,“你以为我冲着你那张脸我能心平气和的讲话吗?你不把自己的态度调整好还挑我的错啊?”
苏湫白不以为然,没有说话,走在她前面。
方然看着苏湫白在她前面高挑的身影,挺拔的轮廓线条,有些微怔。
又来了,心跳如鼓的感觉,夹杂着涩涩的痛意。
她闭了闭眼,快步跟上去,问:“觉得我表现怎么样?”
“一般。”苏湫白低头看表,看都没有看她,清隽的侧脸寡淡无比。
“你是没有发现我很多……运用技巧的地方吗?”方然有些失落,但是依旧不依不饶指引着,“你回忆一下我问话的方式和内容,仔细想想。”
“是吗,丝毫没有看出来。”他眼中掠过一丝淡笑,“那么方然小姐,你都发现了什么?说来听听。”
方然“嘁”了一声,尽管不屑,但眼睛里散发出来非常兴奋的光芒,几步走到他面前说:“首先,杨子姡父母的居住的地方非常讲究,两人都受到过高等教育,从这对夫妇的衣着打扮看出来生活滋润,并且对于杨子姡这个女儿宠爱有加,杨子姡从小生长在一个非常传统的家庭里面。
“在问问题的时候,性格、朋友这些情感细腻更倾向于女性化的问题,我选择问了杨子姡的母亲,答案会更精准;而父亲,就要问一些对于女婿的看法,男人和男人相处是能比较直观看出对方的性格行为的,而且还要到了钱文旭朋友的手机号,核对这些信息会更加精准。”
他无动于衷看着她一番演讲,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容:“是啊,你好厉害,讲了一大堆没有作用的东西。”
“什么没有作用?”方然火气有些大,这些是她好不容易弄来的珍贵信息,被他随便一句话否决了?
“方然小姐,我们是在分析病案,不是户口调查。”苏湫白整理着衬衫,慢里条斯。“至始至终有一个很大的悖论你没有发现吗?如果按照你父母两人说的,他们关系一直和睦,而且带给杨子姡父母的第一印象都很好,这样一个方方面面都超级棒的好男人,为什么突然背叛了杨子姡?”
“这有什么?”方然嘀咕,“男人都是花心的,正常。”
“谁跟你说男人都会花心?”苏湫白嗤之以鼻,“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我就不会。”
“谁能证明?”方然丝毫不退一步。
“没人能证明,如果你想证明,我丝毫不介意。”他款款回答。
她心里“嘁”了一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