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苏湫白度过的第一个春节,总结一个词,就是糟糕透顶。
两人工作繁忙,并不是常常在一起的。方然不记日期,人又在国外,还是苏湫白先想起来要过年,大年三十前一天给她发了MSM,问她明天是大年三十,什么时候回国。
方然收到信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她二话不说开始订回国的机票,天不作美,三十那天,方然所在的城市——海德堡,下了大雪,所有的飞机都停飞了。
她真是委屈无处发泄,电话里朝他道歉,无比自责。
苏湫白从小在旧金山长大,虽然成年后在国内一直居住,但对于这些传统节日并不是特别在意。毕竟,圣诞节他已经和她一起过过了。他随便安慰了一下,没有放在心上,让她赶紧回来。
大年初二,方然才风尘仆仆的回来,S市机场全部是赶着回家的国人,她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红着眼睛看着眼前穿着大衣等她许久的男人。
“过年对我很重要。”方然知道他不在意,心中生闷气,强硬的要求道,“我不管,你一定要陪我做点什么弥补。”
“这明明是你自己的过错。”苏湫白蹙眉,又有点因为太严厉而有些后悔,沉默一会,轻声道:“以后过年早些回来……你想怎么弥补?”
“……你陪我回老家吧。”方然思考片刻,笑了起来。“你还没有见过我那群七大姑八大姨呢。”
方然老家在BJ,当初上大学才来到S市。BJ这种地方年味很重,苏湫白过节一个人习惯了,被她拉着回了老家,多少有点水土不服。
比如,被一群穿红戴绿的姑姑婶婶奶奶婆婆围着,问东问西,手摸个不停,嘴里一些“小伙子长得真俊”“小然真有福气”等句子一句跟着一句。他不习惯,有点反感这样的触碰,心里念叨一百遍“一切为了方然”之后,还是硬着头皮笑脸相迎。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喜欢的,总有些亲戚当着两人的面大喇喇的问:“啥时候抱个孩子呀?”
苏湫白清咳一声,淡定道:“看她,我……随时可以。”
亲戚有点不明白的看向方然。
方然面色通红,一边推脱着“再说吧”,一边暗地里瞪了他一眼,小声说:“别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
比如,方然小时候的一些同学过来拜年,与她差不多大女孩子眼睛片刻不离苏湫白,爱慕之情溢于言表。方然多坏的一个人啊,故意说“哦那是我哥”等着那群女生上去要电话,她在一旁嗑瓜子看好戏。苏湫白习惯了她的捉弄,满脸冷漠的用沉默拒绝了那些女孩,搞得最后女孩子们都不得不怀疑这个禁欲系男神是个gay。每次听见那群女生谈论他,方然都笑的花枝乱颤。——当然,这个传闻终结于某天苏湫白当着所有人的面,朝方然特别自然的说:“苏太太,你闹够了没有?”
很快十五要过,方然提议去街里的寺庙转转。
庞大的寺庙院落,墙壁上残留着片片看不出原先颜色的暗红色的裂缝,寺堂中余烟袅袅飘出,晕染着人们的虔诚和信仰。
方然站在各路神仙佛祖前面,她不懂这些,但是还是很认真的准备了香烛点上,插在供奉的香灰之中。
看着奶白色的烟雾徐徐飘起,散在空气里,舒心香气很快充斥整个寺堂。
只见身后的某人默默拿出黑色的防毒口罩带上。
“苏湫白,”她哭笑不得嗔道,“你这样很没有礼貌。”
“我为什么要吸入这些没用的二氧化碳。”他淡淡道,“并没有不礼貌,我只是换一种方式保护自己……其实我还带了一个,你……”
“我没有您那么娇贵。”
她翻了个白眼,绕过他,在垫子前慢慢放下双膝,跪在众神面前,闭眼祈祷着,神情无比虔诚。
苏湫白在她身后若有所思看着,片刻后慢步走出寺堂。
跪拜三下,起身,却找不到身后的人。
*
走出去,看见他站在院子中央一颗老菩提之下,在石桌上红色布条提笔写字。她有些好奇过去,没想到苏湫白还会写毛笔字,即便是在布料上,还是看得出字体的匀称隽秀。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转身将其系在树枝上面。
“写了什么?”方然问他。
“一个愿望。”他声音很温柔。
“是什么愿望?”她笑了,继续问。
“你自己去看看。”他嘴角微扬。
方然看他一眼,捉住在风中飞舞的红色布条,就之间上面清晰的字体。
死生契阔,与之成说。
方然微愣,然后眼眶一红,拿起新的布条,举起笔开始写。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将它绑在它旁边。
“我写下半句,这就完整了。”她抿嘴,声音透着情动。
“那就说好了。”他音色低沉。
“……”方然抬头看了看天,碧蓝如洗,她回神,说:“现在感觉真是幸福啊。”
“以后也会这样。”他看她,淡笑。
方然心中一个小冲动,跳起来攀上他的肩膀,笑声悦耳:“真想亲你一口。”
“这可是佛门圣地。”他也笑了。
“不管。”她不依,坚定的语气让她看上去有些小任性。
苏湫白神色一暗,将她抵在树下,单手撑在她身边,低头吻她。
也许他曾经就这么做过,无关人事,无关场地,只共你我。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生死死,离离合合。无论如何,我与你说过,与你的双手交相执握,伴着你一起垂垂老去,直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