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地球是蓝色的,那眼前的这个星球该算作银色星球吧。这里也有山林湖泊,却不见芳草鲜美、走兽飞禽,一眼望去到处是各种不知名银色金属搭建的建筑和装饰,炫目而沉闷。不过要称它为“钢筋水泥森林”也不确切,因为拔地而起的各种古怪建筑既不密密麻麻也不高耸入云,看来人口并不像地球那样多。我想这里应该就是哈托儿的母星了。
果然,画面很快切换到哈托儿,她出现在一个雪洞一般干净而简单的房间里,目光灼灼地望着”父亲“,依我看那个”父亲“多半不是真身而是人型机器,因为他样子就像《魔戒》里的白袍甘道夫。
“父亲,请祝福我吧,我找到了自己的爱人,我想和他在地球生活,您能不能赐给他永生?”原来哈托儿刚回到金牛座的家,就迫不及待地去给Bert祈求长生去了。
“哈托儿,我不管你爱上了谁我都可以理解,如果我不爱你们的妈妈,也不会有你和你弟弟。但你不能这么任性,你知道金牛人是不能结婚的,即使是去地球结婚也不允许,这是五万年前就订好的规则,也是我们求得永生的代价,我们自己绝对不能破坏。我不仅不会祝福你们,也不会赐他永生,你以后不要再去地球了,慢慢地把他忘记吧。”
“如果连真爱都不能有,永生有什么意义?失去了时间的维度,所作的一切都索然无味。活了几万年我早就厌倦了,你同不同意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哈托儿显然没有把父亲的话听进去,她是一个我行我素的行动派,自然不会留在那里做无谓的哀求。她瞬间就潜入了父亲的实验室,企图自己寻找解决方案。知女莫若父,父亲显然有所防备,他就在实验室里等她到来,然后轻轻叹道:“复制意识的实验还没有完全取得成功,而且你就算把他的精神从躯壳脱离出来,也未必能在新的载体上让他复活,这里面好几个关键问题尚未突破。”
“我不相信,我上次明明见到了一个复活的法老。就算现在技术不成熟,几百年之内肯定会攻破难题的,但是您到时会愿意帮助我吗?”哈托儿还是不甘失败。
“哈托儿,我们不能违背规则和诺言,如果金牛人和外族人通婚,很可能会给我们的星球带来灾难,因为这样的孩子非常大概率是被诅咒的‘邪恶之子',我提醒你不要做自己完全承担不了后果的事情,听不听我的话你自己考虑。“父亲还是苦口婆心地劝说。
“我根本不在乎什么灾难,金牛座这种无聊的生活我一天也不想再过了,不老不死又有什么用?”哈托儿甩下这句话又消失了踪影。
Miles的声音再次作为背景音开始解说,”知道姐姐不会善罢甘休,我悄悄地驾驶紫水晶太空战舰,穿越虫洞尾随她来到了地球。然而我阻止不了哈托儿和Bert相爱,也没能阻止两个星球的危机。哈托儿不顾一切地要和Bert在一起,不过她出于对父亲从不说谎的了解,她对可能出现’邪恶之子‘还是有所忌惮的,因此无论Bert怎么热情似火,央求她用水乳交融的行动来证明她对他的爱,她还是坚持只要纯精神的爱恋。但是Bert显然是想完全征服和占有哈托儿的灵与肉,以便哈托儿能更加尽心尽力为他谋求不死之身,甚至将来还能拿他们的孩子威胁哈托儿的父亲为他所用。哈托儿虽然自恃聪明但毕竟心无城府,Bert一计不成,隔三岔五又会变个花样引她上钩。一个月圆之夜,Bert带着哈托儿去森林打猎,他说不许哈托儿帮忙,要自己打一只老虎给哈托儿做一件虎皮大衣,然后跟老虎厮打的时候他却假装受伤,哈托儿紧张地扑过来一拳打死了老虎,他却趁势抱住了哈托儿滚到了地上。不知道是月亮还是什么缘故,那天晚上哈托儿没有再强烈地拒绝Bert,她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在羞涩和迷乱中完成了为爱情的献祭。”
“既然哈托儿能把这么隐秘的故事都告诉你,说明她后来知道了Bert只是想利用她,为什么她还要生下’邪恶之子‘呢?”虽然解说员讲故事的时候有所留白,但是看多了影视小说的我们对此类言情狗血剧情完全能自行脑补,于是我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姐姐非常固执,即使她意识到错了也不会轻易认错的。而且跟地球人需要十月怀胎不一样,哈托儿的孩子孕育和生长都特别快,那一晚过后才不过几天,她就能感觉到孩子的胎动,而且能和肚子里的婴儿互相做心灵感应了。她时常听到胎儿唤她’母亲,我害怕,他们要杀我‘,’母亲,我不是邪恶之子,我是你最宝贝的孩儿‘,这时哈托儿母爱泛滥,为了防止走漏消息,金牛座会派人过来伤害孩子,她把金牛十人小队的其他队员都诱骗到狮身人面像基地,然后跟天狼星人合谋,把他们几个软禁在不怕雷电水火、能抑制他们超能力的特制金石房间里。“
“可是金牛人一个个都那么强大,一个邪恶之子竟然能把整个星球也毁灭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觉得不能理解。
“很多时候毁灭一个人的往往不是别人,就是这个人自己。其实我们都知道邪恶之子会是灾难的导火索,但是这个悲剧会怎么发生和演变,其实我们开始也是不知道的。我发现他们几个都失踪了以后,就去找过我的姐姐,劝她不要执迷不悟,但是她当时就像一只护犊子的母兽,谁都比不上她的孩子重要,她说命运告诉她这个孩子必然要诞生,谁要阻止孩子出生,她会不惜毁掉所有星球给她们陪葬。我和哈托儿总体实力相当,但是她的咒语的灵验度在金牛座是数一数二的,我也不敢轻易冒险,去打开潘多拉的魔盒,而且在事情未明朗的时候我也不忍心伤害姐姐和她的孩子。结果一个月后孩子就诞生了,是个胖乎乎的小女孩。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看上去就是一个正常的婴儿,并没有比普通金牛人更强的超能力,甚至连哈托儿倾国倾城的美貌也没继承到,怎么可能是什么邪恶之子呢?于是我离开古埃及去地球其他地方探秘,姐姐渐渐地也放下心来,全心全意照顾孩子,还把其他队员也放了出来,也为自己把他们骗来拘禁了一个多月向他们道了歉。没想到队员们见过孩子后,当时感觉无甚不妥,可是离开以后却变得躁狂而厌世。他们残暴地虐杀人类和动物、破坏环境,古埃及大地一夜间血流成河。虔诚的人类信徒们以为是慷慨仁慈的哈托儿变成了战争和毁灭女神,因此祈求拉神唤醒哈托儿的良知。其中一个善良美丽的古埃及贵族少女索菲蒂蒂一直深爱着她的拉神,她用爱和包容为拉换来了一时清醒。拉在神志清明的一刻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返回星球找哈托儿的父亲帮忙。谁料想这种针对金牛座的’躁狂症‘只凭眼神就能互相传染,他们回去后把见到的每一个人都传染了,就算是人型机器被瞟了一眼,也能通过传感器把情绪蔓延到真身上,不久整个金牛座都陷入了疯狂。接连的内战和杀戮,虽然谁也杀不死谁,但是资源和环境遭遇了巨大的破坏,一个先进、文明的星球竟被自己人给折腾坏了。我赶回去的时候,周围只有父母亲没被感染了,也许这种’传染病‘对直系亲属无效。父亲躲在实验室里夜以继日地研究解药,却发现无药可解,只发明了一种基因病毒把所有的金牛人暂时陷入休眠模式。母亲则预言说只有在未来,我能找到一个有强大的金牛基因且心地纯良的爱人,我和她的血融合在一起浇灌生命能量石,生命之光才能解除金牛座的危机。“
我忽然笑了:“我发现你们都忘了最简单直接的方法,你穿越回到过去,让哈托儿不要来地球,不要认识Bert,不要生邪恶之子,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干嘛绕那么大个弯,找那么费劲的解决办法?”
“你能想到的,你以为别人都想不到吗?哈托儿说过,谁阻止孩子诞生会招致更大的灾难,母亲也说命运对金牛座的运数早有安排。活了五万多年,是该停下来想一想活着的意义了。毁灭、休眠也是一次考验、一次重生的机会。即使人为阻止了哈托儿和Bert的爱恋,也会有其他人发生另外一个相似或者不同的故事,但是主题都是一样的,不老不死以后要怎么办,永生的意义是什么?”
“那你们一家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我又问道。
“并不是。父亲把金牛座的悲剧告诉了姐姐,让她自己也承担部分后果,接着父母把自己给主动休眠了,金牛座彻底变成了一片死寂的废墟。姐姐想到自己犯了这么大的过失,她不忍伤害自己的孩子便迁怒于天狼星,于是虫洞穿越过去,二话不说直接用超级战舰发射武器把天狼星B给打得落花流水。然后她抱着孩子回到金牛座,把自己和孩子也给休眠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孤独地等待能拯救星球的那个人出现。“
从小梦想当超级英雄的我,难道就是那个帮助麦冬拯救星球的人吗?我不敢细想这个问题,于是只问道:“天狼星人后来怎么样了?”
“Bert并没有得到永生,他和他的五名队友在大约三百年后陆续死在了地球上。Bert确实不择手段地利用哈托儿,但哈托儿在愤怒之下把他的星球毁了大半,还带着孩子跑了,他最后几乎什么也没得到。征服星辰大海的愿望他也没有实现,只是他把地球上的见闻和各类信息通通传回了天狼星,希望天狼星的后人来延续他的理想。”
哈托儿的故事让我唏嘘不已。哈托儿无忧无虑,率性地活了五万多年,却突然找不到生活的意义,而贪恋Bert的野心、梦想和柔情蜜意。而金牛人的‘’传染病‘’,按我理解也多半是因为他们的本我被无限放大,自我和超我因为不被需要而隐藏了。麦冬曾说过人类的劣根性,其实是资源稀缺而自我保护的一种适应。在金牛座这个不老不死的世界里,丧失了时间这个约束条件,贫富、阶级都不存在了,人人可得自由平等;借助人型机器人,外貌也不再是个问题;有了虫洞和瞬移技术,空间距离也不是障碍,这世界简直比陶渊明梦想的桃花源还要完美,可是在那个银色星球,他们生而为人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每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从任何地方来,去往任何地方......也许金牛人的悲剧就是他们自己迷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