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驻守白猿城的守将是大走私盐商严麓池,也就是一身各国戎装,骑着名马“乌云踏雪”的严大老板,他是盐帮的大头目,良明远手下势力最强盛者。长期的走私生涯早就了一批熟悉官军战法的精兵悍将,事良明远军中最重要的主力之一。
“哎,也不知道良明远在想些什么,朝廷都要大兵压境了,还不许我出城迎战。他自己倒是躲在月山看戏,难道要我们在白猿城等死吗?”
“还不到着急的时候,此次官军也就五六千人。白猿城倒不了。”严麓池漫不经心的安抚着他最得力的副手,暴躁的李无害。
“老大,良明远他这是想借刀杀人吧!那小子年纪轻轻,心眼比谁都多!”
“借刀杀人?谁是刀?他刘浑显吗?”严麓池搓了搓手,他手上的皮肤很容易干燥,“说不定刘浑显真的是刀,杀他哥哥的刀。”
“大哥,官军终于来了!”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守城士兵。
“久候多时了。”
白猿城外是一大片平原,西边官道通往月山,东边有条很短的大道通往南运河边上的飞云津,飞云津往南大约三四里地的地方是望津。现在白猿城内驻扎了八千左右的士兵,都是严麓池的人马,难怪他手下李无害觉得这是良明远借刀杀人的计策。
刘浑显的布阵中规中矩,严麓池站在白猿城城楼的时候,刘浑显的阵型基本展列的差不多了,步兵的大阵停在离城墙大约一里的地方,弓箭手在阵中警戒,骑兵在月山和白猿城之间的官道游走,民夫和一部分步兵开始筑造工事——壕沟,木墙,床弩、投石机,箭塔也在有条不紊的组装之中。从白猿城的视角来看,官军的阵型如同一面长长的围墙挡在白猿城的北方,但是南方的交通畅通无阻,东边和飞云津的通道也没有被妨碍。只是西边通往月山良明远大本营的官道被骑兵封锁了。
“大哥,要不咱们杀出去吧!”李无害求功心切。自从大哥严麓池投奔了良明远,他的地位已经越来越边缘化,急需一场大胜来巩固自己的位置。
“无害,你这样着急,迟早会害死你自己的。”严麓池不满意李无害的冒失莽撞,但也不得不依靠他的勇猛善战。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吗?大哥,难道你害怕良明远吗!”李无害脸色变得极差,牙齿咬的咯咯响,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严麓池。
“李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严大哥!”一个新入伙的小兄弟在劝李无害。
啪!
李无害的大手掌甩在了那个小兄弟的脸上,凶恶的眼神转向了他,但是说出去的话还是给严麓池听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叫唤!今天这巴掌是替你爹教你做人的!出来混就要讲义气不怕死!想当缩头乌龟就别出来混!懂吗?!大伙评理,我说的对不对?”
“李大哥说的对……”
“咱们当初走私的时候就没这么怕过官军,如今占城据地的反而怕起官军来了,哪有这种道理?”
“就是……”
……
“放肆!”严麓池大声呵斥乱哄哄的人群,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无害,你带领两千人去守卫飞云津,与我白猿城成掎角之势。切记,不要轻易出战!”严麓池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下死命令。李无害很得意,他感受到了自己在军中的号召力,心中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严麓池目送李无害和支持他的人大摇大摆的走下城楼,然后再看了看剩下的人。还好,剩下的比走的多。
“众位兄弟——”他咬牙的时候面目表情会有些许狰狞,但是多年的磨练让他学会有意识的控制表情和心境,他像一个水手操纵风帆一样,根据不同的水文风向来操纵自己的内心和外表,因为他知道,行船凶险,稍有不慎就是船毁人亡。
“飞云津乃是我白猿城的水上门户,无害遵我的令已经带领一些弟兄去镇守。我军东西已成常山蛇之势,首尾互助协防,不必畏惧刘浑显。只要守住,自然会有朋友来帮助我们。但是谁要是致兄弟性命于不顾,贪功求战。到时候贻误了战机,坏了大局,就算我顾及兄弟情谊,怕是枉死的兄弟也不会放过你!”
“我等只遵严老大的令!”汤若夫带头表态——他是跟了严麓池很久的一个头目,虽然能力一般,但是看人眼色的本事在这群大老粗中算是一绝,所以在严麓池手下虽然没有得到什么重用,但是得的好处却着实不少。
“若夫说的对,他是大事不糊涂。”严麓池轻叹了一口气,“我多希望无害可以谨慎一点。”
这时候一个小兵气喘吁吁的跑上城楼,径直走到严麓池身边,附耳说道:“良明远的人来了,说要单独见您。”
“若夫,你盯着城楼的防守,不要出半点差错,千万不能出城!”
“大哥,这里交给我就行了。”汤若夫狗腿子的模样顿时让严麓池心生厌恶,瞬间就要怀疑自己刚做的决定,“真是狗肉不上席!”他心想。
“我有事先回去。众位兄弟也帮衬着点若夫,毕竟是第一次但此责任,遇到什么麻烦记得通报于我。”
“是!”众人回答,同时都向汤若夫投来鄙视的眼神。
“严大哥是做什么去,是否要小弟陪同?”
“蛟龙会事务繁忙,管老弟就不用操心我严某人的事情了,蛟龙会对我严某人的帮助我严某定会报答的。”
“管平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用人之际,小弟希望为良大哥和严大哥出一份力。”
“真要出力管老弟就去飞云津帮帮无害吧,他那里倒是缺人手。”
“这……我不是这个意思……”管平听了这话以为严麓池要把他支出白猿城,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了,毕竟还是年轻。
“呵呵呵呵呵,”严麓池发出这一串笑声的时候,唇角几乎都没有动,声音仿佛是从城墙发出来的一般,“玩笑话,管老弟还是留在城楼帮若夫守城吧。他可是非常需要蛟龙会的帮助,当然我和良明远也需要。”
“哦……那小弟只能遵命了。”
严麓池安排好城楼的防御后,随着报信的小兵走下城楼,在一个拐角的地方碰到了良明远派来的人:钟德。钟寄和钟亦的父亲,良明远身边大管家般的人物。
“钟老哥,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严麓池的嘴角这次几乎全部张开,和刚才对着管平笑的时候形成鲜明对比。
“严老大,良王派我来跟您商议一件事情。良王希望严老大死守白猿城,万不得已不得主动进攻刘浑显。假若被迫要和官军作战,万万不可滥杀,各大军头一定要活捉,特别是刘浑显。”
“看来良王还是想着招安之事啊。他还是不了解朝廷是怎么玩的。年轻。”严麓池摇了摇头。
“良王还有一事要吩咐严老大——”
“良王还有何吩咐?”
“良王希望严老大暂时把管平支开,不管是去飞云津,望津,或者其他随便什么地方,兴州,沐州,赫州,都可以。只要白猿城之事,蛟龙会不要插手就行了。”
“如今大敌当前,却要遣走盟友?哪有这种道理?”
“这蛟龙会跟个八爪鱼一样,我看蛟龙会干脆改名叫八爪鱼会得了,手又多又长,是要斩断几根触手,不然我们都要成他的猎物。”
“不怕这眼前的老虎,却要担心八爪鱼,良王也是想的远啊——不过你转告良王,他的命令我会一点折扣都不打,只要他老人家吃肉的时候记得留口汤给小的喝。”
“严老大的忠诚和好胃口我一定转告良王——良王的意思我已经传达完毕,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回州府去了。”
“劳烦钟老哥转告良王,乾州不只是那个设在月山山区的州府值得注意,白猿城也是个很有意思地方。”
“哦……一定如实转告。先行告退。”
“恕不远送。”
“不必客气。”
就在二人分手的当头,城外突然传来喊杀的声音,钟德和严麓池都吓了一跳。
“严老大,这是怎么回事!”钟德严厉的质问严麓池。他知道虽然严麓池和良明远只是同床异梦,根本不是一路人。但钟德刚刚告知严麓池要坚守城池,这说话喷出的口水都还没落地,严麓池的兵就已经出城作战,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严麓池没有回话,只是脸色铁青的冲上城楼。
原来李无害并没有带兵去镇守飞云津,而是趁严麓池不在他身边的时间里,点好兵将,出了白猿城东门,在去到飞云津半路的时候突然折返向北,主动进攻刘浑显军。
“兄弟们!今日官兵阵脚未稳,营寨不固,我等要奋勇冲锋,杀他个措手不及!”李无害大呼,身骑战马,右手执长槊,左手挥舞令旗为号,指挥二千五百军队分散冲锋,攻击刘浑显的左翼的吕清部队。
刘浑显正和崔文忠坐在中军帐中观察整体形势,为了尽量封住白猿城北门,全军阵型分的比较开,步兵方阵东西距离将近二里,金国忠的骑兵队离的更远。本来重点也是白猿城的北门,哪里知道白猿城北门紧闭,从白猿城东边斜刺里倒是突然冲出一直彪军。吕清部现在是全军最为薄弱也是离对方最近的部队,吕清见状大惊,命在他军阵中的三百弓箭手攻击,步兵和民夫全体撤回还没修筑完成的工事后面,执盾步兵立即密集排列,侧面摆放了拒马,长枪兵手持长枪对外,分别置在拒马和盾墙。
这突然的冲击也让刘浑显猝不及防。弓箭对分散阵型的敌军伤害十分有限,刘浑显将全军辎重集中安置在稍靠后方的本阵,本阵中有一千人兵力的预备队,其余除了骑兵的四千二百兵力全部在靠前地方列阵。
“卫兵!传我的令,鸣金鼓,通知各部坚守阵地,不得扰乱阵型,骑兵急速归阵支援!本阵兵士,全部随我支援吕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