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天朝西北贫瘠之地,仙国东北极寒之地,一座断仙山,自北向南连绵数百里,就此分开了仙与凡。
断仙山北麓有一方平原,自秋至冬这里都被冰雪覆盖,到了仲夏时分这里积雪消融,雪水汇聚,向西南而去,连贯整个大秦,汇入南海。
十六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
刚刚开始下雪的寒虎原,在这场大战下,哀鸿遍野,流血成河。
是的,真正的血流成河。
那场大战之后的第二年仲夏,寒虎原冰雪消融,在南海之滨的百姓们突然发现,这条养育了子子孙孙无数代的浩江,江水赤红,如血液般。
有人曾在河水中发现了尸体与残肢,惊骇之下报了官。有官员前来勘察,最终得出结论,这些尸体残肢,都是去年寒虎原大秦将士的遗体。
原来,不仅是南海之滨,而是整条浩江都成了血红色,如传说中地狱中的忘川河一般,不时有残肢漂浮。
大秦皇帝听闻,率领群臣与浩江之畔为逝者追悼,为大秦英魂传颂。
后有大修行者,施展大神通,耗时月余,才将浩江中的尸体残肢捞出,净化江水。
————————
雪,开始下了!
如十六年前的那场初雪那般犹如鸿毛,纷纷扬扬。
放眼望去,整个寒虎原白茫茫一片,仿佛来到了冰与雪的天地,万籁俱寂,似乎都能听到雪花飘落在地的声音。
“孤雪万里层层覆,秦人三军白骨枯。一捧黄土一行泪,浩江万里雪(血)中垒。不知良人何时归,桥头长望等君回!”
有人在雪中或触景生情,环目四顾,口中有诗词传出。
似有回应,凛冽寒风吹过寒虎原,发出了呜呜之声,如与诗句共鸣。
浩江源头处,有石碑矗立在风雪中,石碑上刻有六行无题诗句。
穿着单薄青衣,似乎丝毫不畏严寒,任由鹅毛般大雪落在肩头,中年人这一站,便站了半个时辰。
直到…………
“阿嚏……”一个喷嚏,扰乱了中年人的思绪,他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一处雪地上,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盯了估摸一盏茶的功夫,中年人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刚要开口说话。忽的,原本被积雪覆盖,苍白一片的那处,出现了两个黑点。
黑点咕噜噜转了两下,知道自己真的被发现了。便也不在掩藏,缓缓的站起身来,积雪从厚厚的棉袄上坠落。
棉袄很厚,似乎在告诉别人他很怕冷。棉袄很旧,缝缝补补甚至很多地方都有黑乎乎的油渍,显得很脏。
这棉袄虽旧虽脏,可它的主人却是挺干净的。
白皙的脸颊上虽被冻的有些发红,但却不能遮掩住少年的白,嗯,怎么说呢,用白里透红这四个字形容就十分贴切。
一头黑发被丝带束缚,发丝中还夹杂着雪渣。
他身材修长,面容俊逸,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睛异常灵动,配上那头极为黑发,即便是穿着破旧脏乱的棉袄,也给人一种非常干净的感觉,仿佛如这漫天遍地的雪,纯净无杂。
中年人心中暗赞一声,这年轻后辈倒是生的一番好根骨。
“你是如何知晓我便在此处?”穿着棉袄的少年,转动着灵动清澈的眸子,问道。
中年人笑而不语,嘴角含笑的看着。
少年鼻头微皱,显得有些可爱。
的确,可爱一词总在一个少年身上有些怪异,到这并不影响他皱鼻时的可爱。
“若不是小二,你根本发现不了我的!”少年有些赌气般说道。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往怀中那毛茸茸的一团捏了一下。
“雪狼?”中年人有些诧异地往向了少年怀中。
断仙山寒虎原的雪狼以凶猛嗜血著称,它们从不成群结队,向来独来独往,可其凶猛程度丝毫不逊色于虎豹。
一张雪狼皮毛甚至能够卖出几十金,其原因在于雪狼的稀少罕见,再有就是,从没有人能够猎到活着的。
它们会在被猎人捕到后,用自己那锋利的牙齿撕扯开自己的腹部,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它们是孤傲的,是凶猛的,是最狠的一种狼族,对猎物狠,对自己也狠。
而现在,一只雪狼幼崽就舒适的被这个少年捧在怀中,看其样子,似乎还很亲密的样子。
当然,中年人的诧异只是一刹那,随后,他再次将目光望向了少年的脸庞。
“躲在雪下作甚?”他问道。
那少年听闻后,有些迟疑,盯着中年人左看右看之后,确保他没有箭弩,也没有猎刀,才开口道:“很多人都想猎杀雪狼,我不想他们猎杀雪狼!”
他似乎不怎么会说话,所以这句话怎么听都有点拗口。
不过中年人听懂了,于是笑道:“我也不想猎杀雪狼。”
“你家可是在这断仙山北麓居住?家中还有何人?你又叫什么名字?”
“我叫秦亦歌,爷爷希望我将来长大了能够驰骋沙场。家中还有个爷爷,居住在山里面。”
叫秦亦歌的少年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虽然不知道秦亦歌这三个字跟驰骋沙场哪里搭上的边。
“人小志气倒是不小,可你要知道,想要驰骋沙场,你得先走出这里才行!”中年人道。
少年又想了想,依然很认真的道:“这里虽然白雪茫茫,可我从小便在这里长大,岂能连回家的路都忘了?”
说着,他找准一个方向一指:“一直往这走,遇到一颗枯树后向左边再直走,然后就可以看到一座小山,我家就在那山后面。”
对于少年的回答,中年人微怔,而后才知道这少年并没有理解自己话中的含义。
中年人欲再说什么,便在这时,少年怀中的雪狼幼崽拱了拱,差点从少年怀中掉落。
少年道:“我家小二饿了,我得先走了!”
中年人点了点头,那叫秦亦歌的少年在离去前再三叮嘱,不可以猎杀雪狼,否则会得到狼神的惩罚!
最后,秦亦歌让中年人如果经过他们家的话,让他来家里做客,自己一定把最拿手的烤雪兔肉来招待。
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中年人笑了笑。
雪,依旧在下,但似乎没了当初的那种压抑。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中年人踏雪而去,遇到了一棵被雪覆盖的枯树,他顿了顿向左而行,于是看到了一座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