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伯庸和江犁来到江犁家。
江东陵今日没进山打猎,看到文伯庸来到自己家,急忙从屋里迎了出来。
“村长。”
江东陵恭敬地行了个礼。
文伯庸微微颔首,示意江东陵不必如此客气。
江东陵依言起身,对江犁说道:“也不提前进来通知一声,就知道胡闹。”
江犁顿时觉得自己很委屈:“是文爷爷说不用通知的。”
江东陵一瞪眼:“还犟嘴。”
文伯庸轻轻摆手,说道:“一家人,客气什么,何况今日我又不是来做客的。”
江东陵问道:“村长可是来为里屋那位疗伤的。”
文伯庸点点头,说道:“嗯,他在你们家躺的时间也够长了。”
江东陵愣了愣,而后说道:“村长的意思是...”
文伯庸又摇摇头,说道:“不敢保证他能醒,只是让他的伤势恢复的快一些罢了。”
江东陵道:“劳烦村长费心。”
文伯庸摇头道:“不必这么说,帮他,也是帮我。”
话音落,文伯庸便不再说话,而是自顾自的向屋子里面走去。
江东陵在后面面带疑惑。
“犁儿,村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东陵问了问江犁,毕竟江犁跟在文伯庸的时间最长,而一旦有什么事,文伯庸一般也不会瞒着江犁。
江犁眨眨眼,满脸无辜的道:“啊?啊,大概是文爷爷老了,觉得来的次数太多了,不想再跑腿了,所以准备一劳永逸。”
江东陵:“...”
听着好像很对,可为什么感觉这么不靠谱?
江东陵还想在问问,可转念一想,既然这一老一少不想告诉自己,自己问了也是白问,而且知道的多了,对自己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江东陵摇摇头,不再多想,然后对江犁说道:“你文爷爷进去为那人疗伤,你不跟进去看看吗?”
江犁摇摇头,解释道:“不用看,文爷爷疗伤用不着别人伺候,也不喜欢别人看着。而且,若果他想我跟着的话,他早就告诉我了。”
江东陵听后点点头,而后问道:“听你文爷爷话里的意思,是想这次让那人醒来吗?”
江犁解释道:“不是,文爷爷说了,这次是为了把那人体内的伤势彻底复原,但想让他醒来却还要再费些时间。”
江东陵倒是很豁达,道:“多费些时间就多费些时间吧,反正已经在咱家躺了这么长时间了,不差这几天,反正他又用不着吃饭,也浪费不了咱家的粮食。”
江犁被这话逗笑了,心道,原来自己老爹也挺毒舌的。
江犁正笑着呢,却听江东陵说道:“犁儿,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江犁刚想问什么事,话到嘴边却看到江东陵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江犁顿时被吓得抖了个激灵,然后想起了那日在文伯庸家江东陵和慕容对他许下的“美丽的诺言”。
江犁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哆哆嗦嗦的说道:“那个,老爹,我突然想起文爷爷的药箱没拿,我去文爷爷家拿一下药箱。”
说完,江犁也不等江东陵说话,转身就跑,速度之快,若让文伯庸看见了,只怕当场就要惊呼:“犁小子,你何时修到无矩境了!?”
见到江犁跑的这么迅速,江东陵无奈的摇摇头,坚毅的脸上浮现出宠溺的笑容。
“臭小子。”
江东陵回头看了看里屋,想到此时进入恐怕不好,于是转过头向院门外走去。
江东陵要去的地方是河边。
因为慕容现在正在河边洗衣裳。
文伯庸走进屋中。
随着文伯庸的脚步,九曲敲击在地面的石砖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或许是因为屋子里没有别人的原因,原本并不算特别引人注意的轻响,此刻听起来却格外的吸引人们的注意力。
声声轻响,仿佛敲击在人们的心房上。
文伯庸缓步走进李千山躺着的那间屋子。
李千山一如往常的躺在床上,一动都不动。
五官依然还是那么的深邃硬朗,恍如刀削。
与两个多月之前相比,面色已经不再那么苍白,起色看上去好了许多。
文伯庸站在床前,也不为李千山把脉,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站了好一会,文伯庸忽然开口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你做了这么多事,受过这么多伤,真的值得吗?”
文伯庸苍老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带屋子里面回荡着。
没人回答他。
没人能回答他。
能回答他的人还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
文伯庸笑了笑,颇为自嘲。
“算了,不问了,反正问不问的答案都一样。”
自言自语的文伯庸,看上去更加的苍老了。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唉。”
又是许久过后,文伯庸一声轻叹。
“或许是我老了吧,许多的事不敢去做,也不想去做了,我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治病救人了吧。”
话音落,文伯庸从袖口中取出一个小木瓶来。
正是装着那枚丹药的小木瓶。
文伯庸将丹药倒在手中。
看着躺在手心里的红色药丸,文伯庸低声自语:“这枚“大红袍”是我专门为你炼制的,能不能接着这枚丹药醒过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文伯庸把药丸放进李千山的口中。
药丸在李千山口中化开,然后变成最精纯的药力,流向李千山的身体各处。
文伯庸在一旁死死的盯着李千山。
短暂的寂静过后,李千山的身体中突然传出声声巨响。
“轰隆隆!”
如同九天上的奔雷。
又如同咆哮的江河。
这是李千山体内的血液和真元在涌动!
文伯庸顿时不由自主地向前跨了一大步。
巨响持续轰鸣。
李千山的身体再次发生变化。
只见李千山的身体上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的火焰,李千山身上的衣物瞬间便化作虚无!
文伯庸面色一变,猛地一敲手中九曲。
李千山的身体随之飘到半空。
文伯庸的动作很快,可即便是这样,李千山身下原本躺着的那张木床也在瞬间变成地上的一堆灰烬!
文伯庸猛挥手中九曲。
只见一道道碧玉色的精纯的生命力不断地涌入李千山的体内。
而此时在空中漂浮着的李千山的身体,再次发生了变化!
只见李千山赤裸着的高大身躯上,突然暴起一道道极粗壮的纹路。
那是李千山体内,因为承受不住血液涌动而凸起的血管!
见状,文伯庸挥动九曲的速度再次加快。
但情况并未因此而有所好转。
“哧!”
一道极微弱的响声。
而后是数道微弱的响声。
在之后是无数道微弱的响声。
李千山的身体上突然射出一道道细小的血箭。
李千山体内的血管终于承受不住血液的涌动而破裂!
文伯庸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文伯庸在炼制“大红袍”的时候,因为怕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将江犁猎杀回来的那头雌性犀鹿的心脏和独角也加了进去,为的就是中和雄性犀鹿过于暴烈的药性,可没想到居然还是出了这样的事。
文伯庸很愤怒,很惊惧,同时也很不解。
按理说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文伯庸心中思绪万千,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有丝毫的减慢。
李千山此刻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看着分外可怖。
而最可怕的是,李千山体内的真元也在此时暴动起来,就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文伯庸不敢再有所动作,怕一不小心引起李千山体内真元的暴乱。
打入最后一团生命力,文伯庸面色阴沉,屋子里的气温仿佛瞬间下降了几分。
片刻过后,文伯庸低声道:“本想等你醒了再带你去那个地方,如今看来,只能现在就带你去了,希望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话音落地,文伯庸猛顿手中九曲。
咚!
一声闷响。
随后两人的身影竟凭空消失在屋内!
屋内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地上的一堆灰烬。
“吼!”
“吱吱!”
而在离清水河并不算太远的大山深处,山间的野兽突然发生暴动。
叫声中还带着恐惧。
因为山林之中突然出现了两个人。
正是凭空消失在江犁家中的文伯庸和李千山二人。
来到大山深处,文伯庸也顾不得惊扰山中野兽,带着李千山一路向前飞驰。
其实文伯庸本想带着李千山直接御器飞到这里,可越到大山深处,对修为的压制就越厉害,无奈之下,文伯庸只得带着李千山采用跑的方式来到这里。
文伯庸越往前走,周围的环境就越幽静,等到文伯庸减慢速度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高可参天的巨大树木,而站在山林之中已经看不到天上的太阳。
林间的光线极其昏暗,明明只是下午,看着却像夜里。
此地,正是文伯庸第一次为李千山疗伤之后所选择的休养之地。
文伯庸将李千山放到一块巨大的石头上。
巨石的表面很光滑,就像镜子一般。
李千山身上的血液不停的流到上面。
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李千山的血液流到巨石上,之后却没有顺着巨石流到地面上,而是消失在滑落的过程中,像是被巨石吸收了一般。
文伯庸仿佛没有看见一样,从放下李千山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开始不停地在巨石周围刻画着什么。
文伯庸刻画的尽是些极其奇怪的图案,看着像是文字,仔细一看却又像是一些或简单或复杂的符号。
而奇怪的是,文伯庸每刻画完一个符号,那个符号就随之消失不见,也不知去了何处。
而正在刻画符号的文伯庸,此时看上去就像正在接受上天传承的圣贤,神圣无比。
时间缓缓流逝,在文伯庸不知疲倦的刻画中,三个时辰就此悄无声息的溜走。
刻下最后一个符号,看着他也消失不见,文伯庸终于抬起头来。
文伯庸此时满头大汗,面色苍白无比,身体也摇摇欲晃,若非有九曲支撑着,恐怕文伯庸已经一头栽倒在地。
文伯庸虚弱的看向李千山。
此时的李千山的身体已经不再有血液流出,因为李千山体内的血液已经在这三个时辰里流光了。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大红袍”的原因,在血液流光之后,李千山不仅面色不见苍白,反而出现不正常的潮红。
文伯庸知道,这不只是因为“大红袍”,还因为李千山体内的真元暴动已经快要不受控制了。
而一旦李千山体内的真元不受控制,那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文伯庸和江犁说的那个结果。
爆体而亡。
文伯庸面色平静如常,看不出任何喜怒,可深邃的眼神中却仿佛有暗流涌动。
“我已经忘了有多少年未曾刻画过这个阵法了,今日冒险使用,也不知能不能成功,但愿上天保佑!”
兴许是因为太过劳累了,文伯庸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沙哑,格外的虚弱。
文伯庸缓缓阖上双眼,将九曲插在面前的地面上,然后双手结印。
这是一套极其古怪的手印,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挑战人体极限,偏偏文伯庸做来又是轻松无比。
仿佛已经做过许多次了。
结下最后一个手印,文伯庸一指点在面前的九曲上。
只见九曲突然爆发出一阵光芒。
带着神圣而荒凉的气息。
然后一道光柱直冲夜空。
“大沉星阵,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