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然的手术不太好，后面有排斥反应，还有一些局部感染，所以，这几天，好像是在水深火热中这样的形容，也不为过，她已经两天没合眼了，母亲也差不多。
好像随时都可能听到坏消息一样，她一闭上眼睛，就是焕然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的样子。
出去的时候，正看到欧尘在跟一个医生讨论着什么，欧尘一身休闲装，看来正认真的听着，他在国外多年，英文，法文，意大利文，都有接触，尤其英文可以堪比母语般的流利。
莫依然顿了顿，有些不敢相信，他怎么会来，他怎么会知道。
这时，欧尘也转过了头来，看着莫依然。
跟医生说了句什么，他走过来，说，“问过医生，现在焕然排斥反应已经没那么严重，看起来有好转，你不要太担心了。”
莫依然点点头，想说话，却喉咙。
欧尘说，“我让你妈先去睡觉了，她看起来很疲惫。”
“哦，谢谢。”
“没事，你也睡吧。”
“哦。不用，我感觉还好，刚睡了一会儿。”
欧尘走过来，皱眉，看着莫依然。
睡了一会儿？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两天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而已。
她知不知道，她现在样子有多难看，有多苍白，有多憔悴？
这个时候，还想要逞能。
他过来，拉住了莫依然，“走吧，到那边的病房去，去休息。”
“不用了。”
“听话，好吗？”欧尘用力的抓着莫依然，拽她过去。
但是，看着她，却又不敢用力。
好像怕一用力，她就会好像纸片一样，碎了一样。
“真的不用了，我还得去看看焕然，然后，外面有护工还要打理，还有，去下面订餐，医院有些菜，但是，都是这边的西餐，我妈和焕然都吃不惯，我让佣人去做了，对了，你要吃什么？你住哪里呢？前年，我在这附近买了一个房子，你如果没住的地方，就不要住酒店了，也不好住，不如一起搬过去。”
莫依然条理分明的安排着，快速的说完了，还要拿起电话来打。
欧尘忽然觉得心里一痛，没有来由的。
“好了，先别管这些了，我会让人去做，你去休息你的好了。”
“我说了，我不用休息。”莫依然说。
“我也说了，让你去休息，让你去你就去，怎么那么犟呢！”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莫依然你只是跟我呛声有瘾是不是？凡是我让你做的，你就都不想做不就得了。”
“反正我做什么，在你心里都是错误的，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你这个人就是这么不知好歹是不是？”
“知好歹的人反正你那里不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不习惯，大可以回去！”
“你……莫依然！”
他瞪着莫依然。
大老远做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来这里，就是为了受她的气的？
他真是贱到家了。
“随便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去吧，我管不着你！”欧尘甩袖离开，哼了声，奔着走廊，往外走去。
莫依然站在那里，没有管他，只是忽然觉得脑袋有些晕。
欧尘出去了，却正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莫焕然，她有着跟莫依然相似的眼睛，但是，眼里的柔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姐夫。”她声音虚弱，戴着蓝色的口罩，坐在那里。
这一声让欧尘有些心虚的感觉。
她叫他一声姐夫，但是，该死的，他竟然在手术之后，才知道，她出事了。
“焕然，你怎么出来了，进去，你现在不能再受感染了。”他过去，推莫焕然。
“你是不是跟我姐吵架了？”她说着，“我代我姐姐跟你道歉，你不要怪她好
不好，她只是太累了，这两天，她都没怎么睡觉，她来这里几天了，也没好好的休息，天天到处跑，都怪我不争气，如果我争气一点，她就不用再为我。操心……”
莫焕然低下头去。
欧尘推着她的轮椅，看着前面，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从半年前，我得了这个病，姐就安排我来了这边，给我找最好的医生，给我花大笔的钱，她只能偶尔来一下，但是我知道，她在更努力的赚钱，为了养活我，为了养活莫家……可惜，我不能帮她的忙，有时候，半夜了，我给她打电话，她还没睡觉，还在工作，哎，如果我能帮帮她就好了，她就不用那么累，可惜，我哥去世的时候，我才十六岁，我真想我能早点长大，这样，就能跟姐一起撑起莫家，我姐本来要去法国留学的，她想学建筑，想学设计，想出去多走走，可惜，没等去呢，家里就出了事。”
“她在房间里想了一天，最后还是没有把家底给别的亲戚，她知道，我们家里只剩下女人了，要是把家底的都给了别的莫家的人，虽然同样是姓莫的，但是，我们肯定会被看不起，会被推出莫家，会被当做工具，想要我们不成为别人的工具，姐就只能站起来，像个男人一样去生活。”
“后来，不知道她是不是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女人了，穿的衣服，也没以前那么漂亮了，也不爱看电影了，也不爱吃甜食了……”
“但是姐跟我说，还是想我去学建筑，她说，过了年，就送我去法国学习。”
“但是，还没过年，我就得病了……姐这半年，一直好辛苦啊。”
*
莫依然站在阳台上，拿出一支烟，给自己点燃了。
偶尔太累了的时候，她会拿出来，吸上一根，即便只是短暂的一瞬，烟草能让精神麻痹，也许就是值得的。
“莫依然，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抽烟。”欧尘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走来，一把拽掉了莫依然嘴里的香烟。
莫依然也没反驳，看着他，说，“国内出了什么事？”
欧尘说，“小事而已，我会叫人去处理。”
“好了，我知道，有人告我商业贿赂，不正当竞争，我只是想知道，现在到什么程度了。”莫依然问。
欧尘说，“还好，已经通知他们，你因为有事才在国外，不会再因为潜逃罪通缉你，国内的事，暂时是交给律师处理，等回去了，再详细说，你安心在这边弄就好了。”
“这种事，商场上没有哪家不会做的，通常，能被告出去，都是被人陷害，故意举报。”莫依然说。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莫依然说，“至于是谁回去我会好好的调查。”
“嗯。”
“还有……”
“行了，莫依然，这是在美国，大洋彼岸，想点别的行不行。”
莫依然扶着栏杆，看向远方。
忽然觉得脚下微微软了软。
欧尘忙一把抓住了莫依然。
“说了让你休息你不休息，看看，非要固执己见。”
“我没事。”
“还不过来休息。”
“好了，欧尘，我睡不着，你不用管我。”
欧尘被莫依然推着双手，一时更加气愤。
“我管不着，那谁管得着？许宁是吗？”
莫依然愣了愣，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欧尘。
那讶异的目光一闪，薄唇微微动着。
欧尘真觉得自己就是来找罪受的，跟这种女人有什么好说的，他昏了头了，才会大老远的来吵架。
一把推开了莫依然，“活该你是疼死受死！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该庆幸许宁没跟你在一块，好让你还留着点念想，不然，最后反正他也是要被你气死念死烦死！”
莫依然身上本来就软，这么一推，当即摔在了沙发上。
头上一昏沉，便倒在了那里。
欧尘刚出去，却忽然感到不对。
回过头，一看，莫依然靠在床上
，唇上几乎是紫色的。
“莫依然？”
欧尘忙跑了回来，保住了莫依然，将人搂在了怀里，伸手去抚开她的发丝。
“怎么了？莫依然？莫总？”他忙一把抱起了莫依然来，将人小心的放在了床上，然后按了床头的呼叫器。
看着莫依然此时的样子，他心里一时万千种情绪，真想一下掐死了这个扰乱了他心弦的女人，想要把这个惹事的女人推到一边去，这辈子都不想在理会她。
但是此时，却只能一把抱住了她来，让她靠在他的胸口。
对不起，莫依然，现在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