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髅和零旗妙并肩在大学校园里走着,星光落满他们的肩膀。
道路两旁供电不足的路灯发出微弱的橙黄色的光,属于那种用眼睛遥望很久电灯泡也不会感到伤眼的亮度,这是这所大学领导们全员通过的伟大战略,一切都是为了得到《节约用水用电型大学》的奖章牌子,所以大晚上的路灯一定要能开微亮就开微亮,所以周一到周五宿舍里一定要分时段停电,所以每学期一定要停20到30次水,学生们从大一开始就养成每天存水居安思危的好习惯。
安髅在零旗妙旁边忐忑地送行,他的思维乱成一片,两人从走在一起后就是单纯的走,一路无话。
安髅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足球场上的守门员,敌人把球一次又一次地踢进球门,可他就只能像个稻草人一样在原地傻站着。
太安静了,应该说点什么。快想,说些什么有趣的话题,今天的新闻是?热点是?昨天的新闻热点也好,以前看过的能想起的笑话是?需要说话,不能不说话。
安髅胡乱之中看到了勉强照明的路灯。
要不然,骂学校吧……
不,不行。零旗妙不是学校的学生,骂起来很难产生共鸣,而且和不是学校的人骂学校那样很奇怪啊。
很……奇怪……
“嘿,你知道吗?我们学校每年都会有学生自杀。”安髅目视前方,语气中带着一丝欢快,“有在寝室里悄悄上吊的,有走很远跳进湖里的,还有从教学楼楼顶纵身一跳的,跳楼这是最常见的自杀方式,不同的学生在不同的教学楼,从不同的高度跳下、摔碎,偶尔也有跳到途中被楼外环梯的栏杆撞作两截……”
零旗妙一怔,侧头看向安髅,只见这个清秀内向的男生神采奕奕,丝毫不像正在谈着校友的死亡,也不像幸灾乐祸地津津乐道,那是单纯地感到一星半点开心,夹杂着嘲弄犹如刽子手一样的冷血笑容。
零旗妙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脑袋前倾,手指着安髅不满道:“别说了,我不想听。”
安髅惊醒般地止住话语,犹如刚脱离了梦游一样。
零旗妙皱眉:“什么鬼,你刚睡醒吗?”
安髅吞了口吐沫,费劲地扯出假笑:“没有啊……”
“很冷欸。”零旗妙抱着胳膊直打哆嗦,忽地想起了什么,退后一步远离安髅,瞪着他:“一定是那些自杀校友的鬼魂缠上你了!”
“不会、吧?”安髅慌了。
零旗妙上前一步靠近安髅,把他的外套强行扒下来裹在自己身上,嗔怒表情:“大晚上说这些太晦气了,离我远点。”
“……嗯。”安髅往外移了移。
零旗妙哼地撇过头。
两人继续向前走,谁也不说话地走到了校门口,安髅停下脚步,他只能送到这里了,每次回家返校他都是由父母车接车送,从来没有独自一个人出过校门,再往外走,走远了可能迷路回不来。
零旗妙继续向前走,一个人走出两个乒乓球台的距离才发觉安髅掉队,她回过头,看到安髅伫在校门口正在目送自己,对上了目光,两人遥遥相望。
“喂!”零旗妙突然两手呈喇叭状,向安髅清喊:“送行都不说再见的吗?你外套还在我这呢!”
安髅的脸上闪过一丝讶然,零旗妙的喊话把周围的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不认识的人们一同看向他和零旗妙,空气中满溢着好奇的氛围。安髅不知所措,一路快跑,以参加短跑体能测试的速度跑到若无其事的零旗妙面前,他低着头调整紊乱的呼吸,抬起头屏气凝神的说:“……再见。”
零旗妙满意地勾起嘴角,小声哼了一声“嗯”。
可是周围的群众们还是在看他俩,一旁卖烤玉米的老大爷更是用眼神对安髅说:“这时应该抱住她,留住她!”
然后老大爷似乎想起了什么,在烤玉米的香气里怅然若失地远望月亮和彼岸的天空,如此强烈的气氛连安髅也能洞察到那股隐藏在玉米里的遗憾和悲伤,他有预感如果自己一个人往回走容易被老大爷拖出去和玉米一起烤了。
于是安髅冒着会迷路的危险,逃命似地对零旗妙请求道:“我再送你一程……!”
说完,安髅没有看零旗妙的表情,而是径直看向老大爷,只见老大爷的脸上浮现出了灿烂的微笑。
“不要。”零旗妙干脆利落地拒绝。
安髅晴天霹雳,快速移开看向老大爷的视线,不敢再去看他的表情和他的烤炉。
“本来是不要的,但是看你这么诚恳,我就勉为其难地让你再送一程吧!”零旗妙摊摊手,露出“哎呀哎呀,真是没办法”一样的神情。
安髅发出“诶——”的惊叹声。
两人继续并肩往校外走,安髅不认识路,也不知道身侧的漂亮女生要去哪,只好跟着她亦步亦趋。
校门旁的小食街上,零旗妙买了烤面筋和烤冷面,又问安髅要不要吃酱香饼,她请客,安髅说已经吃饱了吃不下,零旗妙撇眉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安髅摇摇头,心说在食堂里时你倒是好好吃饭啊。
走出小食街,安髅抬头望天发现夜空出奇的黑像是泼洒了浓墨,他忍不住对零旗妙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
零旗妙看了眼安髅,安髅欲言又止。
零旗妙回头看,远处的大学校门依稀可见。
“就到这里吧。”零旗妙说。
“嗯!”安髅高兴地抬起手就要对零旗妙说再见,抬到一半顿时想起自己送她是有目的和原因的,他飞快地把手放下,酝酿话语问:“请问你是……何方神圣?”
“你说话真是不仅奇怪还令人不爽,”零旗妙忍着头痛似地按住太阳穴,然后下定决心似地后退几步摊开手臂,轻笑,傲然道:“我是星束战士,星束高手,七十二星束之一的继承人,万用连接的专属使用者,零旗妙。”
“嗯……”安髅缓慢点头又点不下去,满脸的难以理解。
“不懂是很正常的,”零旗妙一手叉腰,一手摆手道:“就当做一场梦吧。”
“不,不是的。”安髅看着零旗妙的眼睛,“我知道、明白你说的那种……力量。”
零旗妙仿佛顿了顿,挑眉,挥动一手向外划开,一字一字缓缓道:“对啊,你解封了我,怎么会没有力量。”
语毕的瞬间,以她挥开的手为中心,雄浑密集的苍蓝色影幕极速扩张推开了风与夜,安髅被囊括在这片突然爆发的领域之中,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星束·万用连接!
安髅看着周围的景象,对拿出硬币发动夙命愿许的作战犹豫不决,他有预感,只要稍有动作,零旗妙会立刻把他杀掉。
“等等等一下我们可能有误会!”安髅的求生欲极强,“我的意思是我看见过别人使用你说的那种力量,我有一个高中同学,她的身体一发光唰地一下就凭空消失了,然后全世界的人都不记得她了,你记得她吗?她叫灯舞花……”
安髅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为了自保,他没有说出夙命愿许的事情,而是选择提起灯舞花,可是一说起灯舞花,他便觉得一切事情都无所谓了。
“我不认识灯舞花。”零旗妙神色严肃。
“是吗……”安髅的嗓音有些干涩,他想试着微笑,但嘴角像是卡住一样地阻碍着他。
零旗妙沉默了良久,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安髅一头雾水的话:“而且你不用这么害怕,万用连接的能力是可以破解其领域内的所有领域,分析领域内的任何星束。”
“啊……”安髅露出察觉到自己露馅似的惊慌。
零旗妙放下抬起的手,失去兴趣的说道:“然而我在你的身上没有检测出任何一种星束。”
“什?!”安髅睁大了双眼。
随着零旗妙的动作,万用连接的领域逐渐缩小起来,这时一个飞快跑过的行人穿过万用连接的领域又急匆匆地远去了,与此同时,零旗妙的双眼闪耀着苍蓝色的光辉,自动读取到那个路过行人身上的通讯设备。
“听着,”零旗妙敲了一下安髅的肩膀让他回过神,正色道:“你的室友泰塾有危险。”
“泰塾?”安髅不懂一个在操场跑圈的人会有什么危险,但是联想到上一分钟经过万用连接领域的那个路人,安髅恍然大悟道:“刚才那个人是星束能力者……!?”
“不是,但他是一个催眠师兼杀人狂。”零旗妙眯起双眼看向那个路人消失的背影,“我的万用连接自动解析了他的手机,里面的所有信息都在指向一个结果,他曾经是职业催眠师,后来走上歧途,用催眠术杀了很多很多的人,他要杀的下一个人就是你的室友,泰塾。”
“为什么要杀泰塾?我从没有听说过他认识催眠师之类的……”安髅的话语一顿,他没有自信透彻地了解泰塾。
“原因很复杂。”零旗妙扭头瞥了安髅一眼,“边走边听?再不动起来,你的室友就要被他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