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颜坐在车上,默默听着雨翠的念叨。
“小姐回去后定要记住少碰水。奴婢一回去就去请大夫来看看,定然会让小姐的手还是原来那样好看的。”雨翠叠着手中的帕子,嘟着嘴,脸上满满都是担忧和无奈。
芷颜微微一笑,肩边的长发若水流下:“我知晓了。你不必担心,我听你的。”
雨翠点了点头,什么时候翁主这么乖巧了?眼里划过一丝惊讶:“小姐您的水绿色的披风呢?来的时候不还是披着的吗?”
抚摸着袖摆的手一抖,她轻声道:“摔倒了染上灰尘后已不能穿了,我便把它扔了。”
“扔了?”雨翠一惊,看着自家小姐。
怎么会扔了?
“可是哪里破损了吗?”雨翠问道。那披风好看极了,芷颜穿上的时候恍若春风送来的水波,衬得小姐肤色更鲜活。况且上面的莲花边还是小姐亲自绣上的。
“是的,也补不回来了。”芷颜道,侧脸看起来温柔美好。
雨翠抿抿唇,虽然疑惑却没有再问。
马车慢慢往前行。
下面的小石路还算平坦,周围都是绵延的青山,草地鲜绿,百花盛开。柳树种在了两边,越发显得多情朦胧,时不时绕过车顶,很是妖娆。
但是马车后面不远处的一株柳树上站着一个黑衣人。
他凤眼淡漠,冷然看着下面的马车,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柔软的情绪。随后狠狠皱起眉头来想要压抑。
因为过于阴暗,所以奢望温暖。
芷颜便是他以前最羡慕的一种人。可是现在,反而有一种他不懂的东西在心底蔓延,很细微,很柔软。
他不是不懂而是不想去懂,本已可以忘记,但还。。。
握住柳树枝的手一重,就听见咔擦一声,树枝被折断掉了下来。
“芷颜?芷颜?”解树轻声叫着似乎在出神的芷颜,对方第一次与她说话心不在焉,很是令人惊异。
“啊!”失神地叫了一声,纤细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手不小心碰到了茶杯溢出满满的茶水,从桌面蜿蜒而下。
芷颜慌张将水杯扶起。
“芷颜?你到底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听到了么?”解树担忧地看向她。
芷颜对她一直很好,她自然也是关心她的。
芷颜笑了笑,脸色温柔:“我没事儿。只是车马奔波后有些倦了。”
解树叹了口气道:“累了就先休息吧,那我就走了哦。我明天再跟你说。”
芷颜对她笑着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她知道解树一定跟她说得是在树林间发生的事。但她不想听。情节好乱啊!
雨翠从门外进来,拿着帕子抹了抹桌面,对着芷颜道:“小姐,那我便让人进来服侍您沐浴了。以便待会安寝可好?”
芷颜道:“好。”
雨翠微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向门外喊道:“巧云你去小厨房让阿玲送热水过来,相宜你进来陪我服侍小姐沐浴。”
门外传来两个清亮甜美的嗓音:“是。”
然后便见穿着鹅黄色的小裙装的相宜笑着进来,眉眼弯弯很是可爱。
芷颜便走到了内室的大屏风后,那里放着一个很大的木桶。
“小姐的手可不能碰水呀,待会相宜会拉着您的手的。”大夫来了后,一屋子的丫头都很是精神地听着这手的处理方式。各个管她严得很。
芷颜眼里浮现出些许温暖的意味来:“你们呀!”
外面的巧云领着两个小丫鬟进来,甜甜一笑后就往里面倒热水。雨翠舀了一勺用手碰了碰发现温度刚好,便让巧云她们退下,只和相宜二人服侍。
芷颜坐在浴桶中,望向明月纸隔着的外面,轻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戌时走了一半,月亮正好呢。”雨翠笑着回答。
芷颜默默垂下眼眸。闭上眼,她靠在桶边。乌发雪肤芙蓉面,伊人香来。
“好了,你们也累了,下去休息吧。”芷颜摆了摆手,坐在椅子上。
雨翠和相宜便慢慢退下,等到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芷颜才松了口气。
看着铜镜里的女人。
不施粉黛也美得倾国倾城。眉间淡淡,恍若天上仙。
她转身去床边的衣柜轻轻抽出第二个柜子,拿起里面的淡蓝色包裹。那没有让雨翠回来的时候收拾,就是因为里面有那件染血的披风。
她的手轻轻拂过披风,把它带到了梳妆台那里,拿出剪刀开始剪起来。有风从未紧闭的窗的缝隙处传来,冷冷的。
剪碎了披风,她用帕子包起来。轻轻起来,缓移莲步,微微打开一点窗,然后将那两盏灯熄灭后,她便来到了床边。
把小布包放到床的暗匣处后,她才上了床。
看着被月光照亮的房间,微微笑了笑,闭上眼默默入睡。
外面的风吹过树梢,让那破碎的树影在窗纸上摇曳。平添清冷的诗意。
等到床上的人儿呼吸平稳下来,进入梦乡后,才有一个人在瞬息间从开着的窗跳起来。
黑色的长袍隐于黑夜,上面银丝浮动出淡淡的兰花痕迹,看起来是清雅。长发如丝,随着风飘浮,似乎有几缕掠过面颊。
面容一半隐于黑暗中,一半被外面的月光照得朦胧。
还是那平静无波的凤眼,俊逸的轮廓在夜晚的月光下显得有些鬼魅,却因为那本人的清贵淡漠显得有些深不可测。他此刻垂着眸看向那被层层白色窗纱遮住的人影。
睫毛如鸦羽,浓密得盖住了所有的情绪。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撩开那床纱,却停在半空中。
恍然间这才回神,有些恼怒地放下手,僵硬地转过身去,发丝飘洒,犹如泼洒在空中的墨。
似乎沉静了一下,然后才慢慢走向梳妆台。将手中的一盒白玉瓷矮瓶放在桌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手与白瓷一般精美。
不似舞刀弄枪之人的手,然而他就是为了这样才每次都要浪费膏药来让那双手看起来越发手无缚鸡之力般。
王昭放下白瓷矮瓶后,又不禁转身走近那人的床榻。
闺房中满满都是她清雅柔和的香气,一如她刚刚靠近他一样。
王昭还是没有撩开纱帘,他从外面隐隐约约看着对方安睡的脸。
似乎要斩断什么,他飞身从窗口往外走,袖袍飞扬,划过的痕迹凌厉。
又是一会儿后,那人的痕迹似乎已然随着风离开。但是桌上的白瓷矮瓶依旧还在那里,静静的。
外面月光洒满屋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