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纺厂家属院的大门口，一年到头只要不是刮风下雨，总会有不少的闲人在这聚集——打牌的、下棋的、闲聊的，因而这里也就形成了传递新闻的最佳场所。
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每个人只要一有空闲，就更愿意来这里凑凑热闹。
下了出租车的何牡丹，望着今天的大门口好像有点异样？以往几小堆的人们，今天怎么忽然变成了两个大堆？并且在这个时候应该准备晚饭的家庭主妇们还特别的多？他们的中间各有一个指手画脚的男人，好像双方在讨价还价？何牡丹警觉地走近了！
有人看到了何牡丹就嚷了起来：“丹丹！你收购的价格是多少？”
何牡丹明白了这两个外来人的何干了，因而她特意高声地问道：“他们收购的是多少钱？”
有人回答：“两元五。”
何牡丹暗自吃惊:“怪不得我受到了围攻，原来他们的收购价已经上升到了两元五？”为了报复在省城所受到的惊吓，何牡丹马上镇定了下来，她扫视了一圈高声回答：“从现在开始，我的收购价是每股三元！”
一位头歪向左边、挺着个啤酒肚子、五十开外的男人嗡声嗡气地嚷道：“我柳长春说话什么时候骗过人？我说丹丹比他们收购的价格要高，你们就是不相信！看看！这一股就高出五角钱。丹丹，我的卖给你。”
有人叫道：“老歪，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呀？”
柳长春环视了一圈，嗓门又提高了：“我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不信你问问？哎！你们说我说没说过？”
何牡丹神气地瞥了一眼那俩个呆若木鸡的家伙，想着省城的被欺：这些人靠着我们厂发财！倒来威胁我？这口气出的可真及时呀。因而她发自内心的得意，笑容可掬地对那歪头说道：“柳叔，这里有点凉，到俺家里去吧。”
又有人符合：“丹丹！我的也卖给你！”
又有人高叫：“丹丹，还有我的！”
何牡丹望望这些熟悉的面孔，又特意高声地叫道：“阿姨、大婶、叔叔们，既然你们相信我，我可首先要声明——等我出了手，我才能付给大家的钱啊。”
有人叫道：“等钱用呀！”
何牡丹：“确实等不了的，好说！如果现在有卖的话，就到俺家去吧，既暖和又方便。”
柳长春：“好呀丹丹，走！走！到你家里去！“
何牡丹在前面走，柳长春歪着头挺着肚子，招呼着一大群男女老少，说说笑笑到了六号楼二单元上了三楼。
何牡丹开了自家的门，这群人一股脑地涌了进来，站满了二十平米的小客厅。
何妈妈抱着哄着自己的小孙子皓皓，热情地招呼着每位邻居：“她大叔！她大婶！妹子！来！来！来！快请坐！这里还有小凳哪。”
何牡丹边让着“快请坐”，边从小皮包中找出了三联单，把小皮包往茶机上一放，坐在了沙发上开始了股票收购：“大叔、大婶不要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噢！张叔，六手？来来，签字。”
何牡丹心中美滋滋的：真的是富依祸兮啊——没有省城的惊吓，那有现在的收获？
何牡丹：“宋婶，三手？叫宋永康吧！来，宋婶签字。”
——刘朝辉，五手。
——周阳，两手。
……。
一位青年弯下了身子瞅着何牡丹：“我说丹丹，我卖给你二手半行吗？”
满屋子的人笑了起来，有人插嘴：“还有卖二手半的？”
哈！哈！哈！你还不如说：“俺卖二百五！”
何牡丹仰起笑脸：“可以！不过你得先给我三手，等我卖了两手半，我就退给你那５００股。”
一位十六七岁的小青年，一脸的腼腆羞涩地问：“丹丹姐姐，我妈说你不会骗人的，如果这是最高价，我们全家都卖给你！”
又一阵哄堂大笑。一位胖嫂笑道：“丹丹要你们全家干什么呀？你妈想的美，是不是相中了我们的牡丹？”
又一位：“你丹丹姐姐的那位可比你强多了！你看看你！还流鼻涕哪！”
柳长春歪着头也笑道：“臭小子，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尿水搅泥巴？”
又有人问：“丹丹，你今年多大啦？”
何妈妈赶紧搭腔：“都二十三了！”
胖大嫂：“啊！都二十三了？可真看不出呀，咋一看就是个十八、九。”
又一位半大老头摸着那男孩的头，一本正经的教道：“孩子，你应该说：‘把我们全家的股票都卖给丹丹姐姐！’她们就不会骨头里挑刺啦！”
小青年的脸早就红到了耳根：“董伯伯，俺只说别扭了一句，您看看她们就——。”转身跑出了牡丹的家。
胖大嫂：“这小子，既不会说话又害羞，长大肯定是一个老实的男子汉。”
柳长春不爱听胖大嫂的论断，歪着头腔调；“那可不一定，男大也十八变！”
胖大嫂；“老歪你别犟嘴，我就听你妈说过：‘孩子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等我的儿子老了，大家肯定都叫他老歪！’你听听，这可是你妈说的！你现在还没很老，大家就都叫你老歪了。你说一个小孩子能不能看出他的将来？”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柳长春笑着指点着胖大嫂；“你这胖娘们！你见过我妈呀？今年我回家上坟我非拉着你……。”
胖大嫂一下憬悟了，立刻一本正经：“丹丹！我还要回家做饭哪，先收我的吧！我的六手！”
此时的小客厅成了人流运转站，走了几个女的，一会就会补充上来几个男的。何牡丹快速地写着那三联单，心中盘算着：我今天大概能收五十手吧？
也有人挤眉弄眼地开几句玩笑——走人！
何妈妈颠着怀里的小孙子，和邻居们寒喧着温暖，可那双喜出望外的眼睛，却不时地瞄一眼自己这宝贝的小女儿：这妮子，还真有两下子！
一位三十几岁、四方脸、白白净净、西服领带的高个青年走了进来，正在何妈妈怀中不安分的小皓皓，见了他张口就喊：“爸爸！爸爸抱！”
柳长春首先发问：“小刘下班啦？”
有人接着问候：“刘科长好！”
而大部分的人则是呡着嘴朝他笑笑，算是打招呼。
叫作刘科长的问道；“柳叔，你们这是？”他转头看见了何牡丹在那快速地写着那三联单，又望了一眼何妈妈，口气严肃而厚重：“丹丹，你今天的收购价是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