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关雪峰东处有月台,雪静月夜便是好景,而西处却是一个被从雪峰岔开了一小截的矮峰,除却嶙峋的山石与盖雪便毫无其他,常年不见人迹。
而今日,却有两道清影在矮峰上相对而立。
丰神俊逸,目若电掣。
蒙修本是话少之人,常常给人难以接近的孤清感,而此时却又自带三分威严。
绿发在这雪夜中显得就像月光中的香味,揉碎在肩背。
没有蒙修那般神俊,可风碧尘也是一翩翩少年,风碧尘的眼睛就像这月下的光华一样,生的十分美丽。
似有低风过,飘带起,琼音染。
在低啸过耳之时,风碧尘的手动了,而蒙修更是在前一息向身侧轻跨了一步,有些斜立的身子便正了。
风碧尘虽动于蒙修之前,可蒙修的念法却是来得更快。
风碧尘身后夹着的风雪才过身际,便看见了一抹青光在身侧闪动,退入风雪之中,青光也随之闯入风雪。
蒙修的念法青光与幕刃是用得最多的念法,与风碧尘交手也是没有例外的以青光起手。
那风雪当然不会是普通的风雪,而是风碧尘的念法大江风,只是在这雪峰之上又多了一番变化而已。
显然那抹青光也不是寻常的青光,风碧尘只觉眼前变得愈加炽烈,眼中被青色占尽,令其生出一种不得不直直面对的感觉。
蒙修此时又动了,可却不是向风碧尘而去。
若是其他新子,此时蒙修便手握幕刃袭了上去。
风雪并不止一处,是一卷又一卷,俨然有了席卷整个矮峰的势头,可这些风雪却只仅仅向着蒙修而去。
风碧尘身前的风雪停了,因为那抹青光也散了。
蒙修身前的风雪也停了,因为其手中的幕刃已经碎去。
矮峰上的雪被被搅得无法安宁,露出了一些光滑的石头,此时风碧尘和蒙修脚下都已经没有了雪迹。
风碧尘放在后背的手不自然的伸了伸,显然还是吃到了一丝青光的滋味,哪怕仅仅是一丝却也有些难受,若不是风碧尘及时驱散了那直入窍穴的一丝青雷,只怕要不了一刻,风碧尘便会手脚麻木。
蒙修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将眉发上的雪花拨开。
风碧尘与蒙修不是生死之战,而是为了破境,自会点到为止。
“师兄的青光果然厉害,若是我再多受一分,恐怕都无法和师兄继续下去了。”风碧尘轻轻笑了笑。
“若是你会多受一分,我也就不会找你以战破境了,不过你的大江风如今都已经做到依势而变,实是难得。”
“师兄过奖了,就请师兄指点下我的问青天吧。”
蒙修只觉风碧尘身前青光隐现,与其念法的青光不同,这青光更加灵动,更加飘忽。
月台上有不少观景之人,望东而去是一片苍野,更有河流穿梭其中,在月华之下隐有德胜之境的意味。
月台上的众人都没有发现身后往西之处,映出了一片青色的星河。
星河转瞬即逝,只留清风。
若是起始的大江风给蒙修一种冷意,那么这股清风隐隐令周遭的气流不稳,让蒙修觉得呼吸有点紧,好像雪峰上的气息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一样。
此时,雪峰上的景象显得就更加不寻常了。
一个清冽女子,似从蒙修身前,又如从蒙修的身后走出来一样。
风碧尘凝视着向自己缓步而来的女子。浑身灿白,蒙修本就是孤清之人,而这女子犹然是冷傲,身上未着一物,仅有雷光掩身。
见此,风碧尘脸上露出怪色。
蒙修看到风碧尘脸上的怪色也有些不自然,蒙修也是第一次将念法月下美人使出,显然也没有料到此番情形。
清风之中有青风,徜徉而过之时,就如苍空中的游蛇。
只见那美人一跃而去,便留下无数光片在空中形成一道奇异的轨迹。
青风来自青天之下,星河之中。正如蒙修所感想的一样,此时闪着雷光的美人没能够接近那股青风。
在一丈之外便再难以寸进,只见美人手掌如刀,对着青风前方空无之处狠狠一劈,“咔”就像大树被一柄巨斧从中猛地劈开一样,青风与美人前的那股凝滞空气被一下劈碎了。
青风之后的风碧尘看着那美人眼睛,冷冷一缩,禁不住想到若是自己被这样一劈而下定当是血肉模糊,只怕被劈成两半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美人破开阻碍时,蒙修难得露出了凝重。
美人破开身前的阻碍,可却是将自己陷入了阻碍之中。
蒙修只见半空中的美人立于青风之前一动不动,哪怕身上的雷光越发强烈,可却丝毫没有挣脱的迹象。
与其说那是一个阻碍,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陷阱。
此时,无论是风碧尘还是蒙修都陷入了其中,风碧尘需要将美人困住,而蒙修需要美人脱困,所以这更像一场角力,裕气的角力。
风碧尘的窍穴就如一个个漩涡,风裕不停地在其中聚了又散,一举一散之间那股气息便更加强盛,这正是风碧尘所需要的,同样也是蒙修所需要的。
如果说二人第一次念法是试探,那么这一次便是一场争锋相对。
相比于风碧尘,蒙修的变化更加外显。若星河点点,一处又一处银光在蒙修身上亮起。
两人此时都充分调动着身体中的裕力,而美人与青风便是他们裕力的最直接变化。
...
美人身上的雷光像银丝一样,一缕又一缕,而其身体中似乎有一团光,整个看起来就像一个光人。
青风在盛烈的雷光之中似乎要被完全盖住一样,远远望去都快找不到那一丝青迹。
风碧尘的脸色都被这雷光映得堂亮,细细看去,似乎有点苍白,而蒙修脸上却是有点红,不正常的潮红。
“呼。呼”不是青风,而是从东而来的风,属于这雪山的风,柔软的白雪也夹杂在其中。
风碧尘脚下的雪又开始一层层的聚拢起来,直至没过了小半截裤腿才有了停缓的迹象。
可二人窍穴中的变化却是仍旧没有停止,空中的美人与青风仍然陷入相互的缠绕之中。
此时白月已经跃入了最顶处,光华最是皎洁。
矮峰上的裕气本来寻常,可此时却像海潮一样泛滥,而风碧尘与蒙修就是这海潮中的独舟,竟力向前。
风碧尘望着蒙修眨了下眼睛,蒙修点了点头。
美人身上的雷光开始渐渐敛去银华,青风的颜色显露得更多。
美人走过青风,青风掠过美人,一场青色与银色交杂的光雨由浅及深,风碧尘与蒙修都收了念法,立于光雨之中。
银色和青色被蒙修与风碧尘各自吸收,风碧尘在吸收了这反哺而来的裕气时,本来苍白的脸色开始归于常态。
可更多的是窍穴之中的变化,那些漩涡先是反转,而后分出数股清流向着丹田中的裕源而去。丹田中的羽翅转为青色,就像春风下碧幽幽的小草,充满生气。
一条光带从幽玄之处而来,就像一座桥连接着羽翅,可另一面却是无尽深处,无法寻知。
风雪中的风碧尘看不到风雨,只看到一座桥。
意识归于羽翅之时,也正是风碧尘破境的关键,只需要一步,这羽翅便能上桥,可这简单的一步对于细蚁而言便是天堑。
羽翅在桥面前就和那细蚁一样,所以这一步便是涯海无边的距离。
风碧尘的眼中只有那座桥,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自己裕源中的羽翅。
...
一条无人走过的小道上,王老大三人却是乘着月色而行。
猴四吐了口浊气道:“王老大,我们都已经拿到东西了,用得着这么急吗?”
“是啊!”铁老三亦是不解的看着王老大。
王老大道:“不行,二娘还在那人手上,时间拖得越长,越容易生出变故。”
“你们辛苦些,还有两日我们便可到北关了。”
铁老三踟躇了会还是忍不住道:“王老大,我们兄弟也是一起出生入死,你与我们说说,那人究竟是何身份,我总觉得你一提到心中有股惧意。”
王老大叹了口气:“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记住,那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人。”
...
风碧尘只觉得越来越近,可是始终有种无法靠近的感觉,那座桥似乎有意识一样远离着风碧尘。
此时的矮峰上,风碧尘被一股风暴包裹着,风暴乃风裕形成的风暴,绿色长发在风暴中不停飘动。忽地风暴静止,化为一股热流。
风碧尘感觉到了一股气息,气息来自桥面,最终风碧尘还是登上了桥,可桥上却是被黑暗笼罩着。
出桥,便是迈向新天地的开始,出桥更是出路,风碧尘只有在黑暗中看清了自己的路,那么便意味着他成为了出桥境的念修。
若想看清,便需要一盏灯,而他自己便是自己的灯,准确的说是其意念所化的羽翅才是那盏灯。
若是月台上的观景人没有走尽,定会听到此时西处的矮峰若惊雷炸响,看到一对羽翅在高空中闪着灯火般的光辉,更有一轮闪着雷光的圆盘在一旁静悬。
裕气就如水滴一样,从羽翅上垂落而下,侵溅着风碧尘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