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风雨欲来
淅沥沥的小雨，男人身上的麻布衣裤随着微风肆意摆动，蜡黄枯瘦的脸颊偏偏生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黄纸伞随着男人缓慢的步伐有规律的律动着。
“黎允，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吧。”男人的嗓音如江南水乡走出的教书先生，温润而又无力。
“商羊你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族老留你一命就是错误！”黎允面露仇恨的目光，合金窗框因为黎允过于愤怒而被捏的紧皱在一起。
“是啊，该死的人却都还活在世上，我现在才明白，死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男人撑着黄纸伞来到窗下，抬起头轻声说道，望向黎允的眼中满是悲哀的神色。
“这个哔装的有内涵！”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吴庸听见男人的话咧咧嘴，原本他以为在装哔界，自己敢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现在一看，还是自己太年轻了，这不！男人一句话就把黎允气的打起了摆子。
黎允双手扶着窗框，身体不住颤抖着，望向男人的目光越来越毒怨，如不是因为这个男人，他们黎族又怎么可能落到如此地步！
“好！好！好！商羊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黎允大喝三声好，如雄鹰俯冲般朝商羊扑去。
“成全如何？不成全又如何？都是往事，回不来了！”商羊小心翼翼收起手中的黄纸伞，望着如鹰般的身影淡漠道。
弹指挥间，黎允闪着青光的双手直直落在商羊头顶。
本应红白四溅的场景没有出现，商羊与黎允之间仿佛生出一道无形的墙，任由黎允如何发力，离商羊头顶不过三厘米的双手都不能再近分毫。
“走吧！”商羊站在黎允身下，直勾勾的看着黎允轻声道。
黎允如时间静止般悬在空中，商羊的话如烈酒入火，本就面相狰狞的黎允面生白毛，顷刻间狐面替代了他英俊的面孔，兽面人身，周身青光大盛。
“商羊！我要你死！”
空气红穿出玻璃碎裂的声响，黎允生出利爪的手掌终于慢慢朝商羊头顶逼近过去。
“这是我欠宁邪的，今天我不能死。”商羊摇摇头，平静的语气却在陈述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近了！更近了！
“轰！”
黎允利爪接近商羊的一瞬，耀眼的银光笼罩整个小巷，所有人都紧紧闭上双眼，没人知道光团中心到底发声了什么。
重伤的吴庸也终于在这一刻倒在二楼的地板上，昏了过去。
“咳咳！”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小巷中耀眼的银光缓缓散去。
商羊依然保持着双手背负握住黄纸伞的姿势，静静地看着远处。
顺着商羊的目光，黎允浑身是血，两只手以诡异的弧度外翻着，喘着粗气靠在不远处的垃圾箱旁。
一息间，高下立判。
就像商羊说的，他现在不能死，所以他就不能死。
哪怕强如黎允，依然不能改变什么。
“走吧！黎族的气运不在此处，她还是个孩子？脸面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吗？”商羊依然一副淡漠如水的模样，望着黎允淡淡说道。
“哈哈哈！咳咳??商羊！所有人都可以拿她说事，就你不行！你有什么资格？哈哈哈！我承认我打不过你，你可以杀了我！来啊！杀了我！”黎允指着商羊神色疯狂的说道。
商羊枯瘦的脸颊终于微微皱紧，望着黎允沉声道：“黎允！黎族本就势微，人丁凋敝，你死能解决问题？不过就是给你自己找一个逃避的借口！”
掷地有声，听见商羊的话，黎允一怔，随后目光狠毒的望着商羊道：“商羊！别在这假惺惺做好人了！我们黎族落得如此田地是拜谁所赐？如果不是你！黎族怎么能像过街老鼠一样苟延残喘？”
“够了！黎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们那一副恪守成规的嘴脸！黎允别再给我找杀你的理由！现在！离开！”商羊突然大吼，本就蜡黄的脸色因为激动泛起病态的潮红。
商羊的话让黎允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才挣扎起身对同伴说道：“我们走！”
说完，黎允颤巍巍朝小巷另一边走去。
路口时，黎允回头沉声道：“商羊！她是黎族的罪人，也是黎族的希望，你护不了她一辈子！这只是个开始！”
“我护不了她一辈子？我又何时保护过她？我也不过是一个逃避的胆小鬼罢了！”商羊在心中默默想到，目送黎允三人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
“谢谢你！”黎允三人离去，夜瑶用蹩脚的语气对默默站在雨中的商羊说道。
她不善言辞，而且除了‘他’，她又何尝对别人说过谢谢两个字，这是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商羊枯瘦的脸庞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看得出他并不怎么喜欢笑。
“没什么谢的，这是我欠宁邪的，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求你，夜姑娘。”
“你说。”两人并肩而立，夜瑶冷声道。
“那丫头是外热内冷的性子，她没什么朋友，如果要算，除了你和他，恐怕只有楼上那个小家伙能算半个，所以我想求你没事的时候多陪她说说话。”
听闻，夜瑶陷入沉默，她本就话少，商羊的陪聊请求对于她来说实在有些强人所难，更何况是那个和她势如水火的她。
“呵呵，是我有些强人所难了，夜姑娘我走了，多一句嘴，宁邪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商羊看了一眼二楼窗户，留下一句话后，撑起黄纸伞默默离去。
“我尽力！”商羊离去时，夜瑶突然说到。
商羊嘴角勾起一丝感激的微笑，冲夜瑶微微鞠躬，慢慢融进夜色之中。
男人走后，阴柔的细雨缓缓停歇，小巷中的淤泥、污秽也被冲洗的一干二净。
这是结束，也是新的开始。
夜瑶知道，作为山海圣国的代表，商羊的出现让原本一片阴云的京都迎来那场积蓄依旧的暴风雨。
作为一叶孤舟的拾魂酒吧，连一向自信的夜瑶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能在这场暴风雨中走多久。
“你到底想干什么？”望着某个方向，夜瑶怔怔出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