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事德萨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对宗教没有信仰到狂热的程度，但对神明最起码的敬畏却没有掺杂一点儿水分。而与德萨作为商人仍秉持着牢不可破的道德准则相比，有不少神官的作风真可谓是失格到了极点。
而这样的情况在这个国家早已屡见不鲜。
在两代国王的推动下，教会势力在曼德兰已经沦落到了只能作为形象工程的程度。虽然长远的看这样有利于王室的统治，但同时也造成了王国信仰的涣散。
大抵上，兰斯仍是唯一的至高神，但与之相关的教规以及信仰派别却显得十分庞杂。在王国偏远些的村镇中甚至存在着冒牌传教士骗吃骗喝的情况，而这在以教规严明，以信仰治国的泽尔修斯可是杀头的死罪。
至少在德萨看来，在与那些挖不尽铲不完的恶劣分子顽抗到底之前，他是一个商人。只要这还是他的本分，他就会继续选择性地无视他们的劣行。
那不是商人应该关心的问题，而是宪兵、是名存实亡的教会高层、是国王，是每一个企盼信仰纯真又手握实权的大人们的责任。
如果说此时此刻，德萨在为商会谋取潜在的利益外还带着某种私心的话，那无疑是想让那些欺软怕硬、偷鸡摸狗的庸人领略下“在正理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的那种卑微感吧。
“修瓦里埃阁下请您做出决断吧，是接受这位青年的提出的决斗还是全身而退。无论您做出何种选择我都会支持您……”
德萨的语气变得更加沉重且分量感十足！台下人群的气氛也瞬间冷却下来，似乎承受着与修瓦里埃相同的威压，反倒是身处旋涡深处的曼凯此时倒显得轻松一些。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修瓦里埃怎会畏惧这种程度的挑战？但是德萨，你可别想偏袒这个小子，这其中的得与失我想没人能比你弄得更清楚。”
“当然，修瓦里埃阁下，我没有偏袒他的理由。正因为如此，我会完全确保这场决斗公平、顺利的进行……祝您武运昌隆。”
男爵挥了挥手，他的脸上虽然带着些许不悦，但在贵族的高傲面前，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从没觉得自己会有可能输给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庶民，关键是怎样华丽地赢下这场决斗，让修瓦里埃的名声能从一众小贵族中脱颖而出。
“那么缔结誓约吧，小子……我倒要看看能被你这庶民邀约的‘贵族’是何方神圣，如果那是谎言的话连德萨都会被牵连，嗯……到那个时候我就再向他多提些条件吧~”
在众人视线交汇的地方，曼凯看着一道若隐若现的红色光晕将自己与鼠尾胡子联系在一起，然后那道光徐徐升到他们二人之间的空中幻化出由远古的铭文编织而成的“誓言框”。
而德萨的名字率先出现在了上面，代表监督者的公正。然后依次出现了曼凯与伯伦·修瓦里埃的名字，而接下来就是誓约缔结中最重要的一环，也就是“交换条件”。
由于决斗时曼凯单方面向鼠尾胡子提出的，故修瓦里埃具有规则的优先制定权。任何被誓约铭刻的条件皆为双向，虽然监督者能够可以直接否决那些显而易见的过分条件，但曼凯毫无疑问处于极为被动的一方。
反过来说，只要对方拟定的条件看似合理监督者就没有否决的理由，而这正是整场决斗最大的陷阱。贵族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利在私底下百般刁难对手，而其中有些手段连监督者都只能睁一只闭一只眼，根本无法澄清。
德萨向外走了一步，为曼凯腾出一条道并用眼神示意他走上前来去迎接他的对手。然后再转过身，面向鼠尾胡子伸出了手。
“伯伦·修瓦里埃，请作为接受方首先向誓约提出你的决斗方式。”
“将我领地中的森林作为狩猎场，以打猎为形式进行五人对五人的决斗。按照预先制定的分数表对狩杀的猎物进行结分，分数高的一方获胜……哼，就这样吧。”
德萨微微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曼凯。
“没……没有异议！”他在德萨开口前边大声地呼出了自己的判断。鼠尾胡子提出的决斗方案居然合理得令他难以反驳，倒不如说是完全按照简单顺利的方向进行着。
曼凯顿时鼓起了信心，对方以打猎作为决斗的方式并没有超出曼凯的预期。介于对方对猎团的不满又总是喜欢靠狩猎强大的生物来吹嘘自己，选择打猎也是无可厚非的。倒是曼凯这边存在着鼠尾胡子意料之外的战力，这也是曼凯有把握最终扭转局面的关键因素。
伯伦·修瓦里埃的决斗方式很快化为铭文烙印在誓约中，接下来是双方交换奖罚因素。而曼凯从一开始就没有其它任何所求，他的目的很单纯就是“赎回”被囚禁的丹妮，而同时这也成为了曼凯最大的软肋之一。
伯伦对曼凯提出的要求没有任何异议，他同意了曼凯对“若是己方胜利就立马释放丹妮”的要求。可与之相对的，如果曼凯失败的话，他虽然也可以还丹妮自由，但按照约定，他必须承担起缩短“以下犯上者”“忏悔”时间所必须的费用。而那对曼凯而言几乎是不可能支付的数字，最坏的可能是丹妮会被修瓦里埃以侮辱贵族的罪名告到王都的相应机关，如果事情演变成那样将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但出于对自己握有底牌的自信，曼凯还是接受了这沉重的失败代价。值得一提的是，此前他所提到的“引荐一位伯爵”并没有作为他交换胜负的筹码被誓约记录下来，而是作为口头承诺另外答应了鼠尾胡子。对方似乎并没有把那句话当成一回事，反倒是带着看笑话似的心情期待着曼凯把他的牛皮吹破。
在誓约缔结成功的那一瞬间放眼望去，宅邸外几乎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彻底挤满。通过商会利索的消息传播能力，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邻近村镇的居民都多多少少听到了有关决斗的传闻。德萨也确实没浪费这次赚吆喝的机会，他甚至打算将消息传递到海峡彼岸的奥维耶城，让这个小镇在短短的几天里变成人群、商品、金币的汇集之处。
“那么，决斗誓约至此也算是缔结完毕了。决斗将于三日后在预定地点进行，两位可以在这三天里组建各自的队伍或是准备物资。但切记，如果这三天里出现了伤及人身的变故的话……决斗会被强制终止，当然，也会伤及相关人士的个人名誉。”
说到这儿，德萨有意朝着鼠尾胡子看去，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当然，这三天谁都不会有事。因为我们都忙着招兵买马，为胜利祈祷，可没有那样的闲工夫。难道不是吗？”
伯伦咧开嘴，露出了油腻的笑容。这次曼凯没再搭理他那浮夸的态度，转而开始计算起自己这边的人数是否达到了规定的要求。
经他粗粗一算似乎刚好，虽然其中难免有凑数之嫌，但考虑到在自己的队伍中华拥有着被称为“扎格”的男人，似乎一切问题都变得迎刃而解。若是光看事迹，昆在过去两年里的所作所为可是名副其实地抵得上半个“英雄”的称号。无论使用的是何种机械或是魔法，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击倒反叛的大骑士都是惊为天人的举动。有这号人物在，曼凯自然心里有底。
但看着鼠尾胡子那舒畅的笑容，他又觉得浑身不自在，似乎在这明白得不能再明白的规则之中，这个男人还能耍上些他意想不到的卑鄙手段。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渐渐沉入海平线，余晖所指的地方正是王国繁忙的海港城奥维耶，以及围绕着它的众多古老的民间故事。
直到次日的清晨，曼凯睡眼朦胧地从客栈去往镇中的集会后。他才发现，原来所有事情都没有他想得那般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