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一除,月蓝村的村民都大为感激,一定要卿离二人多留几日,盛情难却,再加之村长尤未清醒,两人也只好在月蓝村稍作休整。月蓝村中既有美酒,又兼佳肴,卿颜亦是赞不绝口。
翌日,村长便已清醒,又过了一日,二人便决定启程前往封魔涧了。
“村长不必送了,再送几步,您今晚就回不去了。”眼看着村民已送出了数里,卿离不禁劝道。
村长道:“两位恩人帮了村子如此大忙,若不多留几日,真是让老夫好生惭愧。”
卿离道:“除魔卫道乃是我辈本职,村长您不必介怀,只是眼下我们有要事在身,实在耽搁不得,等事情办完,一定再来叨扰。”
村长喜道:“那老夫就不留二位恩人了,二位一路小心呐。”
卿离二人一齐道了辞,便即离去。
……
离开月蓝村,二人便御剑赶往封魔涧,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宛若巨魔之口的深涧便已遥遥在望。
封魔涧原本只是一处寻常山涧,幽深险峻,灵气颇丰,虽不如修仙圣境的云梦,紫岚等灵山仙境,却也是一处风景胜地。涧中本有流水清澈见底,其中水产亦是鲜美佳品,只可惜如此福地,却毗邻人魔通道,被魔界作为进攻人界的跳板,惨遭荼毒,经诛魔一战,更是千疮百孔。如今,涧中常年毒烟瘴气缭绕曾经清澈甘甜的涧水早已不见,使得其中毒虫恶兽横生,有些是魔族余孽,无力抵御正道,却又苦于封印无法回归魔界,徘徊游荡于此地,有些也是人间野兽常年受瘴气侵染,身体渐渐发生异变,成了凶狠嗜杀的恶兽。因此,这封魔涧也几乎成了神州大地上凶名最盛的大凶之地。
今天,人迹罕至的封魔涧中毒烟瘴气似乎与往日有了些不同,那连阳光都透不进的雾气仿佛知道有客人即将到来,悄然等待。
日近正午,正是一天中阳光最烈,阳气最盛的时辰。这时,封魔涧等候已久的客人来了,只见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忽地从天空御剑而下,少女身着一袭红衣,肌若白雪,眸灿如星,三千青丝如瀑轻悬,垂至腰间,恍若仙子谪落凡尘,不可方物。相比一旁的少年,虽也颇为俊秀,但在少女旁边却也显得有些普通了,只有他眼底偶尔闪过的锐利,昭示着他并非庸人。
这少男少女已然便是卿离和卿颜二人了。
立于涧边,卿离望了望这深不见底的山涧,取出两枚黄澄澄的药丸,一颗自己服下,另一颗伸手递到了卿颜面前,道:
“这毒烟迷瘴极为厉害,这是掌门给的解毒丹,你也服上一颗吧。”卿颜自然也看得出这毒烟的厉害,当下点点头,将解毒丹接过服下。
“这山涧如此陡峭,又不能御剑飞行,我们该怎么下去?”卿颜看着这深不见底的封魔涧,不禁有些发愁道。
卿离亦是眉头微皱,若沿绳索攀爬而下,那一旦遇到危险便有可能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况且封魔涧看上去深不见底,又上哪里去找这么长的绳子?
二人正苦无良策之际,卿离忽然余光一瞥,恰好看到不知何时被卿颜放出来又在饱受“摧残”的山楂,灵机一动,笑眯眯地朝着山楂凑了过去。
山楂此时正苦于卿颜的热情,却又无可奈何时,忽然觉得脊背一凉,抬头就看到卿离正不怀好意地瞧着自己,不禁吓得双手环胸道:
“你……你这个流氓,你想对本尊做什么?!”
卿颜也被他的笑容吓了一跳,道:“你干嘛笑得这么古怪?”
卿离低声道:“我想到一个到涧底的好办法。”
说罢,转而对着山楂不怀好意地道:“小山楂,你平时返回魔界时,是如何下到涧底的啊?”
山楂松了口气道:“本尊还以为是什么事当然是飞下去的啊。”说罢,还特意抖了抖身后的小翅膀,不过,卿离的下一句话就让它再也抖不动了。
“那就请你驮我和师姐一起下去吧。”卿离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可这笑容在山楂眼里却比恶魔还要可怕。
山楂惊呼道:“你疯了吗!?我这小身板怎么可能带得动你们两个?!”
卿离道:“我记得你会变化之术啊,譬如,我看饕餮的身形就不错又大又宽敞。”
山楂语塞,只好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卿颜。
果然,卿颜看着它满是乞怜的眼神,开口道:“这确实有些勉强我的小山楂了,不过,”卿颜眼睛一转,又道:“实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委屈你一下了,喏,小山楂,听话。”
“可是……我……你们有没有点人性啊!!”
卿离道:“喂,你不是整天自称本尊本尊的,想来在魔界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吧。”
山楂昂然道:“那是自然。”
卿离道:“可你却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成,恐怕……”
山楂顿时不服气道:“谁说本尊不行了?!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体验一下什么叫做如履平地!”
说着,从卿颜怀中一跃而下,继而光芒一闪,便化作了那凶名久盛的恶兽——饕餮!不过这次身形虽变,声音却没变,奶声奶气地向两人道:
“上来吧,让你们瞧瞧本尊的厉害。”
卿颜微微一笑,对卿离悄声道:“你可真坏。”说罢,轻轻一跃便坐到了山楂所化的饕餮背上,又附到山楂耳边道:“你可真笨。”山楂似乎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刚欲反驳,卿离却是哈哈一笑,也坐到了山楂背上。饕餮身形庞大,卿离便在卿颜身后约一尺坐定,似乎生怕亵渎了眼前的人儿。
山楂这次确实没有吹大气,虽载了两人,却依旧飞的四平八稳,数息之间便已进入到了瘴气范围之内。
一入瘴气,卿离便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厚重了许多,呼吸也不似外界那般顺畅,若换上体质较弱之人,恐怕不消一刻便得不省人事。卿离从未修习过鬼谷内功,兼之事先已服了解毒丹,除了呼吸有些不畅外,也无甚大碍。而卿颜的情况就要差上许多,浓郁的毒烟到也无妨,但这瘴气却似鬼谷内功天生的克星,卿颜只吸入了一丝便觉得头晕目眩,胸中烦恶欲呕,还好她体内以另一种功法为主,这才能够勉力坚持。
卿离也看出她身体似乎有些不适,关切道:“你没事吧,若是支撑不住,还是先到上面休息一下,这封魔涧交给我一人就可。”
卿颜强笑道:“我没事,只是有些不适应,过一会儿就好了,小山楂,快一点。”说着,又轻轻拍了下山楂的脑袋,不给卿离再劝阻的机会。
于是,山楂又带着两人飞往涧底,越向下飞,卿离便越发现这封魔涧深不可测,坐在山楂背上,只觉得耳畔呼啸生风,显然速度已是极快,可山楂已飞了半个时辰左右,却仍未有到达涧底的迹象。
卿颜只觉眼前眩晕感渐盛,有些不耐道:“还有多久才能到涧底啊?小山楂,这封魔涧到底有多深呐?”
山楂道:“应该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卿离疑道:“怎么会这么深?按古籍记载,这里应该只是与寻常山涧深度相当。”
山楂道:“原本当然是了,只是当年一战,实在惊天动地,参战的人、魔两界好手不知有多少,尤其是你们鬼谷派祖师布下的七星诛魔大阵,竟引来天外星辰之力,重创我族,但星辰之力何等恐怖,这封魔涧如今的模样也有它一半‘功劳’。”
卿离叹道:“魔族之祸竟荼毒如斯,真是苍生之难。”
山楂不屑道:“孰是孰非,未必就如你口耳相闻的那样,当日之景,事之缘由,又不是你亲眼所见,况且亲眼所见也未必为真。”
山楂这一番话与它这几日来自负好夸,喜欢被人恭维的样子大相径庭,却又颇有深意,卿离一时也为之语塞。
卿颜道:“看不出呀,小山楂,你还能说出如此有道理的话。”
山楂不禁得意道:“那可不,本尊可是……”
“小心!”
突然,卿离一声大喝,吓得山楂急忙顿住了身形,只见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山楂脚下窜了过去,若是稍迟片刻,恐怕就要被这庞然大物撞个正着。
山楂气急败坏道:“谁这么不开眼,竟敢冲撞本尊!”
卿离循着方才黑影跃出的踪迹望去,只见右侧的山壁之上,正趴着一只巨大的蜘蛛,这蜘蛛身形庞大简直比山楂所化的饕餮也不遑多让,八条足有一人环抱的巨腿扣在山岩,身上长满了黑中透红的绒毛,一双小眼睛正盯着卿离二人,透出毫不掩饰的凶恶贪婪,显然已将他们当作了猎物。
“这是赤墨魔蛛,小心它的蛛丝,上面带有剧毒。”山楂一眼便认出了这怪物。
“交给我吧。”卿离一声轻叱,不等卿颜说话,归尘剑已然在握,在山楂背上稍一借力,身形如箭,向那赤墨魔蛛疾射而去。
见到猎物竟敢主动挑衅,赤墨魔蛛的一对小眼不禁流露出一抹愤怒的光芒,眼看着卿离手中归尘剑斩来,粗如巨木的蛛腿横扫而上。
下一瞬,蛛腿与归尘,大小完全不成比例的
碰撞就此爆发。
“嗤”的一声轻响,黑暗中,灰芒一闪,一大一小两道影子一错而过,卿离山壁上略一借力,便折回到另一侧的山壁。
这一连串电光火石之间便已发生,卿离方才站定,便听到身后已传来了赤墨魔蛛的嘶吼,夹杂着难以忍耐的痛楚,那粗壮的蛛腿已被归尘剑一分为二,黑红色的液体正自断口处汩汩流出。
也亏得赤墨魔蛛大意,卿离一上来便使它吃了个大亏。赤墨魔蛛赔上了一条蛛腿,当下气的怒吼连连,看着卿离这罪魁祸首的目光直欲噬人。
巨口一张,一道匹练似的蛛丝巨网向着卿离射去,赤墨魔蛛全身呈现黑红之色,吐出的蛛丝竟也不似寻常蜘蛛的白色,而是火一般的赤红,凌空而来的蛛丝便似一张火网,尚未及身,竟使人感到扑面而来的灼烧感。
“火毒!”
卿离心里知道这蛛丝的厉害,附上火毒更是如刀淬毒,万万不能使之沾身,脚下步法一变,脚踏幻云,两步之间便已在这陡峭的山壁之上横移开两丈有余,轻轻巧巧地躲过了剧毒的蛛网。
将将躲过蛛网,卿离只觉头顶劲风忽起,赤墨魔蛛已挟着泰山压顶之势砸了下来。
“轰——”
一声巨响,原本坚硬的山壁被砸出了个大洞,激起阵阵尘土,赤墨魔蛛的一双小眼睛不禁流露出一起得意。
赤墨魔蛛数尺之上的空中突然灰芒一闪,伴随着“噗”的一声轻响,归尘剑便如刀切豆腐一般没入了这巨蛛的头颅正中。
一剑得手,卿离便将归尘剑收入袖中,身形一转,便已坐回了山楂背上,再也不看那魔蛛一眼,极为自信。似是响应他一般,原本牢牢嵌在山壁之上的赤墨魔蛛挣扎了两下,便好似脱了力一般,再也抓不住山涧的石壁,直直掉了下去,转眼间就被黑暗吞噬,再瞧不见踪影。
遇袭,交手,诛灭,皆在短短不过盏茶的时间就已结束,通过这些日子临敌交手,卿离对于归尘剑也是愈发得心应手,自从那日在浑浑噩噩之际使出“终归尘”后,归尘剑竟是觉醒了一种神奇的力量,便是能将剑刃所及之物尽数消融,归于尘土。方才那赤墨魔蛛被归尘剑刺入脑中后,归尘那霸道的消融之力便将它颅中的一切化归尘土,若非如此,以赤墨魔蛛顽强的生命力,这一剑也顶多令它深受重创,却未必致命。
“不错嘛,这么快就解决了,干净利落。”卿颜称赞道。
卿离闻言笑道:“小事一桩。”
卿颜撇撇嘴道:“真自大。”
卿离辩道:“这叫自信。”
“好吧,”卿颜转而对山楂道:“小山楂,你们魔界的家伙都这么笨吗?而且,它竟然会袭击你,看来你在魔族混的也不怎么样呀。”
山楂疑惑道:“怎么可能?这赤墨魔蛛常年生活在涧底,今日怎么到了此处,而且看它的样子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连我都不认得了。”山楂只觉得脑海中似有一团疑云,自己像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却又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