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万物俱寂,即使夜空中高悬千里的那轮明月也被游荡的灰云遮却了些许柔和。人间夜里这仅有的明亮似乎也黯淡了几分,暗淡之下,既存的阴影便更加无法被驱散。黑暗中莫名之处,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刻,似乎也在悄然发出些不和谐的声音。风,也悄然起了,只是不知将吹向何方,在哪里停留。黑暗在悄然行动,风也在悄然吹动,不只是黑暗带来了腥风,还是阴风将黑暗送来。
“噼啪”篝火静静地燃着,不时传来焦木爆裂的声音,为这阴冷的夜添了一丝生气与温暖。忽然,一阵风轻轻吹过,并不如何强烈,却将那堆燃得正旺的篝火骤然熄灭,围着篝火的五个人,四男一女,或静坐,或斜躺,或倚着树干,似乎都已熟睡,没有人注意到这熄灭的篝火,和突然下降的温度。
“沙沙沙……”黑暗中,似乎有些活物在行动,不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近了。忽地,一只黝黑的手臂从树干后的黑暗探出,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这黝黑的手臂上尽是凹凸不平的硬块,指尖锋锐,虽看得不甚清楚,却可以肯定这绝不是人类的手臂!那手臂伸得很慢,似乎生怕惊醒了熟睡的人。
三寸、两寸、一寸,指尖的锋锐离那人的咽喉愈来愈近了,几乎触手可及。
“啊——”蓦地一声惨烈尖叫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取而代之的却是死亡的气息,乌云不知何时已离开了月亮,皎洁的月光肆无忌惮的洒下,照亮了所有的罪恶。
数十只头似巨鳄,却生了副猿身,披着一身坚硬黑皮的怪物已将这片空地团团围住,为首的一只体型较其它怪物大上许多,此时正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满是鲜血的手臂,目光中净是贪狼凶残之色,在他脚下倒伏着一具尸首,咽喉处被完全剖开,鲜血正汩汩而出,那人双目睁得斗大,似乎刚从梦中惊醒,便已失去了生命。如此惨状,更吓得他余下的四个同伴抱作一团瑟瑟发抖,望着眼前这些形貌可怖的怪物,竟是连尖叫也骇得忘了。
浓浓的血腥味渐渐扩散开来,丑恶的怪物嗅到这股罪恶的味道更是兴奋,眼中嗜血之意更盛,只是不断瞧着为首的领头,似乎在等着它一声令下,便要将这些人类撕成碎片。
“吼——”为首的怪物再也忍耐不住,怪吼一声,率先向一人扑了过去,其余怪物见状也纷纷一拥而上,争先恐后的抢夺这近在咫尺的“美食”,而那些抱在一团的人类似乎不会半点武功,望着在瞳孔中逐渐放大的死亡之影,只能不断的惊叫发抖,宛如待宰的羔羊,任这些肮脏的黑手肆意收割自己的鲜血,乃至生命。
残暴的怪物比之饿狼凶残更甚,转瞬之间,便只剩下了那个唯一的女子,女子此时早已吓的花容失色,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北恐惧占满,眼看着不久前还与自己谈笑的朋友一个个已变成了毫无生机的尸体,女子只恨自己的神经为何如此坚韧,若能昏迷过去,也好过受这般残酷的折磨。为首的怪物似乎意犹未尽,走到女子面前,伸出令人欲呕的长舌将手臂上的鲜血吸食干净,丑陋的眼睛微微闭合,满是享受之色。
待将鲜血吸食干净,怪物瞧着女子的眼中再次流露出了嗜血之意,似乎刚才的鲜血还未令他满足,只想在品尝下眼前这个人类的新鲜血液。
“嗷吼——”一声怪吼,漆黑的利爪犹如收割生命的镰刀狠狠划下。
“呜呜——”带起一阵悲风,只是利爪划下,却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横飞,女子跌倒在地,眼中犹有惊魂未定之色,但所幸除了身上沾染了些许污渍,略显狼狈,倒是毫发无损。原来方才女子惊恐之下,不由得向后退去,恰巧踩在一根枯枝之上,脚下一滑便跌倒在地,万幸因此一跌竟在魔爪下捡回一条性命。
只不过,这条性命似乎也不会长久。一击不中,那怪物顿时感觉颜面大失,尤其是在众多手下的环视之下,不由得大为羞恼,怪叫连连,魔爪再次挥出,女子此刻跌坐在地,避无可避,眼看着势必要在这一爪下香消玉殒。
这时,一声断喝骤然响起,好似凭空打了个霹雳,那怪物也是一惊,挥下的魔爪也慢了半拍,就是这么一刹那,灰芒闪过,一条黑色的臂膀便被生生切了下来,断口处平滑如镜。手臂被斩,那怪物身受剧痛,怒吼着连连后退,待得疼痛稍缓,却发现眼前已多了五个人,同样是四男一女,甚至还要比刚才被杀死的那一行人年轻许多,但他们散发出的气势却让这怪物首领忍不住为之颤栗,再看看自己断臂处的伤口,怪物首领的眼中多了一抹恐惧。
原来卿离一行人的宿营之地恰巧在这附近,深夜之中突然听到一声惨叫,众人立时惊醒寻找,但由于天色已晚又不易分辨方位,着实浪费了一些时间,好在阿岐天赋异禀,对于空气中的气味特别敏感,这才领着众人一步步寻了过来,遗憾还是来迟半步,只救下了这唯一幸存的女子。
地上的血迹犹未干涸,血腥味仍未消散,众人瞧着地上被残害的同胞尸体,眼神都不禁愈发冰冷。
“是黑猿魔!小心他们的爪子。”楚流风认出了这群怪物的来历,当即喝道。
卿离,卿弦,阿岐,楚流风,四人分别占据四方,卿颜和那幸存的女子则在中央,这群黑猿魔虽然数量众多,但在卿离他们这些正道仙派一等一的弟子眼中却还不算什么,因此卿颜不用出手也无大碍,此时,她正轻轻搀扶着那幸存的女子,温言安慰着。
女子初逢大变,正式身心俱疲之际,忽然见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世仙颜,即使自己刚刚九死逃生之后也不禁为之惊艳,恍惚间,还道自己遇到了神仙,一把抓住卿颜的衣袖道:“神仙姐姐,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们,那些……那些恶魔好可怕啊,呜呜呜……”若真论起年龄,她还较卿颜大上几岁,但心神激荡之下竟把卿颜当做了神仙,不由得便叫成了神仙姐姐。卿颜也不在意,见她身遭巨变,显然惊吓过度,不忍地轻轻抚着她的脊背,温言道:“没事了,都没事了,噩梦都结束了。”
女子抽泣道:“神仙姐姐,我我好难受,好累啊。”
卿颜道:“睡吧,睡着了就没事了。”说着,便将内力缓缓自她后背送入,不一会儿,女子只觉得倦意来袭,沉沉睡了过去。
另一边,卿离四人也已经解决了战斗,见到了先前四名同胞的惨死之相,四人下手更是毫不留情,那些在普通人眼中如恶魔般无法抗衡的黑猿魔便如砧板上的鱼肉,被尽皆屠戮,三十余只黑猿魔没留下一个活口。
“卿颜师妹,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刚结束战斗,卿弦便凑了上来,关切道。
卿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我又没参战,哪里来的伤?”
“呃,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卿颜道:“不劳费心。”
楚流风也走了过来,道:“这位姑娘没事了吧。”
卿颜颔首道:“她只是惊吓过度,并无大碍,没想到还没到龙窟山就已经有这么多妖魔出没了。”
卿离长叹道:“我本以为当今人间已是太平,没想到千年前的魔族竟贻害至今,这些妖魔当真是十恶不赦!”
众人深以为然,楚流风又道:“这里魔患已如此严重,看来龙窟山的情况恐怕更是不容乐观,明日一早,我们将这位姑娘安置好后,便速速赶往龙窟山吧。”
卿颜道:“明日一早,我将她送回家,你们先行赶往,到时候在龙窟山汇合。”
卿弦道:“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陪你一起吧。”
卿颜冷冷道:“不必,我照顾得了自己。”卿弦又碰了个钉子,便不再言语。
次日清晨,阳光重新铺洒大地,将黑暗驱走,带来了些许暖意,唯有地上早已干涸的血迹在控诉着昨夜黑暗中的罪行。一双大眼睛被不远处的鸟鸣声惊醒,如水的眸子中隐藏着深深的疲倦,和一抹宛如烙印的惊惧,在周围扫视一周,昨夜惨死的人的尸首已成了几个小土包,但地上残存的斑斑血迹依旧提醒着她昨夜的惨痛,不是噩梦。
见到女子苏醒,卿颜急忙附到身旁,关切道:“你醒啦,身体好些了吗?”
女子见到卿颜,也慢慢回想起昨夜自己被救的经过,眼圈一红,泫然欲泣。
卿颜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柔声道:“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女子挣扎着便欲跪下,抽泣道:“多谢姑娘及众位恩人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她此时神智已然清醒,自然不会如昨夜惊恐交加之下将卿颜她们再当做神仙下凡了。
卿颜急忙将她搀扶起来,柔声道:“姐姐,你不要太过伤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女子轻轻嗯了一声,眼泪虽在眼眶中打转,但却始终没有再掉下去,望着那埋在黄土之下,阴阳两隔的亲人,怔怔半晌,方才挣扎着起来,想要给死去的亲人立上墓碑,卿颜没有再阻拦她,只是默默地在一旁搀扶,卿离和卿弦见状也跟上去帮忙,楚流风依旧静坐冥想,对于一切恍若未闻,阿岐看着女子悲惨的模样亦是于心不忍,看了看在打坐的师兄,还是上去帮忙了。
半个时辰过去,绕是有卿离等人相助,可女子执意要自己为死去的亲人刻上牌位,其间几次疲累不堪,还是靠着卿颜给她输送真气方才撑了下来。遇难之人的后事终于处理干净,卿颜等女子稍稍休息,方才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罢。”
女子道:“小女子姓衣,名如是,金陵人氏,月前和家人一同出游,岂料在此遭逢大厄,如今家中只余我一人,哪里还称得上家。”衣如是声悲情切,却是十分坚忍,除了祭拜忘亲时洒下的泪珠,之后便再未哭泣,如此坚强女子,当时亦属难得。
卿颜安慰道:“衣姐姐遭此大厄,皆是因妖魔作恶,我们修道之人定会斩妖除魔定会还姐姐和天下一个太平。”
衣如是忽然盈盈下拜,道:“各位恩人,小女子遭逢此难,家破人亡,再不作他想,只盼恩人能将我收归门下,授我仙术,也好为亲人报仇。”这一拜,令得众人皆是一惊,不仅为之钦佩,但众人皆出自名门,不得师命岂敢随意收徒。
衣如是见众人面露难色,又欲拜倒,卿颜忙将她搀住,道:“刘姐姐,我们实在不便收你,这样吧,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再举荐你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也是修仙大派,总不叫比我们师门差便是了。”衣如是闻言也不好再做勉强,默默点头。
众人又停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即启程前往龙窟山,卿颜则是带着衣如是御剑飞往了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