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马长老陨落了？”裴天颂一脸震惊，看着正在向他禀告的弟子，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是……是，昨日戌时，马长老的命牌突然碎裂开来，应该……应该是陨落了。”这位弟子明显紧张之极，说话时不但吞吞吐吐，而且还战战兢兢，满脸都是惧色。
这也难怪，自从青狮门建立，传承至今已有上千年，除了几场争夺资源的宗派大战，已有好些年头没有长老命牌碎裂之事。
而且，本地宗门一向有个传统，那就是将长老命牌无故碎裂看成是极为不详之事，有的甚至将其视为宗门即将没落的先兆。
如此严重之事，几名看守命牌大殿的弟子自然不敢随便上报，同时却也不敢不报。一夜纠结，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名胆大的弟子，将消息报告到他这里来。也正因如此，明明是昨日戌时发生的事，却一直拖到了此时，他才得知。
然后，裴天颂皱起了眉头。
只因他很清楚，宗派内的长老命牌因为材质特殊，又有其精血为引，所以与长老生死相依，换言之，既然马非凡马长老的命牌碎裂了，那也就说明马非凡已经陨落。
人已经死了，他也没打算追究值守弟子的过失，因为根本就于事无补。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马长老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他，然后再视情况给马长老报仇。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同时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来报告的弟子如蒙大赦，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裴天颂则陷入了沉思之中。
马长老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早不死迟不死，偏偏在这寻找那人尸体的节骨眼上死了？会不会是那人杀的？如果是，那就表示朱永泉在说谎，可他明知后果严重，为什么要说谎？如果杀他的另有其人，那又会是谁？
片刻之后，他掏出一张传音符，低语了几句后将其抛了出去。传音符化为一道亮光，瞬间消失在了眼前。
然后，他整了整衣冠，向老祖宗“青狮白鹤”申鹤修炼的洞府飞去。
在他看来，不管杀死马长老凶手是谁，其境界都必定不低，如何处置只怕他已经无权做主，还是请老祖宗定夺为妙。
绚丽的光芒划过长空，很快落在了朱永泉手里。
正将神念尽数展开搜寻的朱永泉“咦”了一声，然后打开了传音符。
“朱长老，马非凡死了。”
尽管裴天颂的语气很平淡，言语也非常简洁，只有寥寥数语，但他的脸色却立刻变了。裴天颂能想到的事，他自然不会想不到。
不过他认定那人已然中了毒箭，绝不可能是凶手，所以在他看来，如果不是马非凡被自己的仇家寻仇而死，那就是那人来了帮手！
此事看来不能善了！
右手一翻，他取出了三张传音符，低语了几句之后就此抛了出去。同时他腾空而起，朝着某个方向飞了过去。如果有心查看，就会发现他前行的方向正是马非凡值守的那片区域。
数个时辰之后，朱永泉站在了马非凡和枯瘦老者等人陨落的偏僻山谷之中，与他一起赶到的，还有从另外两个方向过来的神锁叉姚青波和黑袍罩头的高明。
三人也不答话，迅速用神念探查起了山谷中的状况。神锁叉姚青波则伸了伸鼻子，向山谷深处走去。
没过多久，三人就来到山谷深处。
姚青波的鼻子不知嗅到了什么，脸色愈加沉重，朱永泉则掏出一面古朴的铜镜，不住的向四面照着，有时甚至向地面探照，似乎这山谷地下的岩石也非常有趣。
高明看上去最是清闲，只是茫然地张望着，时而望向半空，时而望向山壁。但如果书中玉在这里，就会发现他张望的地方正是那剑影出现的地方和斩落的所在，当然，有些也是他书中玉选择的偷袭地方。
“怎么样？”朱永泉探查结束，收起铜镜问道。
姚青波答道：“马非凡的确已经陨落，这里到处都有他的气息，尤其是血腥气，非常浓郁。”
“取他性命的人应该是在这个位置。”高明指着半空某处，然后又指了指地面某处，说道：“此人发出凌厉之极的一招，向这里斩落。也就是说，马长老当时应该是站在这里的。”
姚青波点点头，说道：“不错，这里的血腥气最浓郁，而且灵力也比其它地方凌乱。”
朱永泉叹了口气，道：“刚才朱雀镜只探查到了白茫茫的一片，而且时间非常短暂。”
“什么，难道马非凡是被人一招斩杀，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姚青波吃了一惊。
“朱雀镜虽然只是仿造的宝物，但也能还原金丹境修士死去那一瞬间的情形，如果马长老死前有过挣扎和反抗，此宝绝无可能探查不到。”
“对手竟然如此之强？我记得马长老是金丹初期境界，虽然实力不强，但想要一招将其斩杀怕也不太容易吧？”
“那是当然。想要轻易斩杀他，至少也要金丹后期境界。不过，对方要是有你高兄一样的手段和实力，那又要另当别论了。”姚青波摇头说道。也不知他这话是称赞还是讽刺，又或者两者兼有。
“好了。看来，不管那人死了没有，动手的都不会是她，而应该是她的帮手。”朱永泉下了结论。
姚青波和高明一起点了点头。他们都与那人交过手，虽然是偷袭而且时间短暂，但却都感应到那人的实力应该没有达到此等程度，既然如此，那当然是新来的帮手动的手。
“现在有两个很重要的问题。第一，她在哪里，第二，如何找到她。”朱永泉伸出两根手指，正色说道：“那位神秘的前辈已经说的很清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相信你们也清楚，那位前辈的话绝非开玩笑。”
姚青波和高明听到“那位前辈”，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没有丝毫反驳之意。
“她虽然来了帮手，但咱们也并非没有机会。”朱永泉继续道：“一来，她中了毒，而且是能够传染的毒，她的帮手只要稍微一个不慎，就会被传染上。”
“不错。”姚、高二人不禁都是眼前一亮。
“就算她的帮手细心谨慎没有中毒，其实力应该也不会太强，最多只有金丹巅峰的境界而已。”
看着姚、高二人脸上露出的质询之意，朱永泉解释道：“两位可以想一想，距离她中毒已有数天之久，她想必已经死去多时。那么来人明知她已死，却只敢带着她远离魔林山，这说明了什么？”
姚青波沉吟道：“如果来人实力当真非同一般，当然应该直接杀上宗门，给她报仇。现在这人只敢带着她一路逃离，这说明……来人境界实力最多也就是与我等一般。”
朱永泉面露赞许之色，道：“不错，姚长老果然思维敏捷，所料应当不差。”
“可是姚长老，来人能击杀马非凡，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高明摇头道：“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人的下落。本来我等以为她只有一个人，现在多了一个实力不在你我之下的帮手，我们要找到她的下落，难度可一点也不小啊！”
“只靠我等三人，自然难度不小。”朱永泉点头道：“不过，来人急着逃离魔林山脉，其可选择的方向却也不多。依我看来，来人别无选择，只能沿着这个方向离开。”
说着，他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看着他手指所向，高明沉吟不语，姚青波却立刻附和了起来：“不错，必定是这个方向无疑。一来，从这个方向离开魔林山脉，路程最短，只需半日，二来，她既然来自于封天宗，想必来人也应属于该宗执法堂的人，沿着这个方向，能最快的赶往中州，到时无论是求援或是传信，都方便很多。”
高明摇头道：“话虽如此，但来人实力不在你我之下，又早在一日之前就离开了这里，哪怕现在我等开始全力追赶，只怕也是枉然啊！”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反驳，姚青波和朱永泉却都没有不悦之意，毕竟，他的出身大家都清楚，兼且相处时间已是不短，对他的脾性也十分了解。
尤其对于朱永泉这种志在一宗宗主之位的人而言，他的存在就更加珍贵。毕竟，有这样一个时时想着提出意见的人在身边，就能时刻提醒他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所以，朱永泉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微笑着说道：“高长老所言极是。不过，咱们虽然追不上，但还有老祖宗啊！”
姚青波惊呼道：“老祖宗愿意亲自出马？”
朱永泉笑道：“那是当然。”
说完，他朝着山谷一侧的某个山洞深深一揖，恭敬道：“恭迎老祖宗。”
高明和姚青波大吃一惊，就见到黑漆漆的山洞中阴影晃动，继而出现了一个身穿麻布长袍，形如农夫的糟老头子。
“哈哈……”白发苍苍的糟老头子放声长笑。
高明和姚青波只觉眼睛一花，糟老头子就越过了数十丈的距离，径直来到了朱永泉的身边，以他们两人的境界实力，竟然完全无法看清其动作轨迹。
“不错不错，我就说我青狮门的小辈之中，以你这小鬼最有天分，如今看来，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哈哈……”糟老头子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掌，一边在朱永泉的肩膀上拍着，一边笑着说道。
“恭迎老祖宗。”回过神来的姚青波和高明一起跪倒在地，态度恭敬之极，这其中又以高明为甚。
他的头比姚青波垂得更低，几乎与地面贴在了一起。
这也难怪，宗内历代长老人数不少，但能领教这位老祖宗手段的却着实不多，偏偏他就是其中一位。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糟老头子挥了挥手，说道。
朱永泉却不起身，说道：“老祖宗。都怪我们这些后辈无用，如此小事，竟然还要惊动您老人家。”
他不起身，姚青波与高明自然也不敢。
糟老头子却摇头道：“这可不是小事。呵呵，封天宗的事，能是小事吗？想当年此界第一宗庆天门实力何等强大，仅仅是碎丹境高人就有十数人之多，据说其门内第一高人已经有了碎丹后期的境界。但那又如何，只是因为一名长老无意间杀了他执法堂区区一名炼气弟子，就在一夜之间被其满门灭杀。哼，何等霸气，何等嚣张！”
朱永泉道：“老祖宗说的是。”
“哼，他封天宗想要一统此界之心昭然若揭，我等只是忌惮其实力，暂且忍耐罢了，迟早我等要……咳咳，算了，此事不提也罢。你们都起来吧！”
朱永泉这才负手站好，姚青波和高明则又恭敬磕了个头，才爬起身来。话说他们都是宗门长老，此刻却似乎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表现的跟炼气弟子一般无二。
“嗯，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的意思是，那个女娃娃的帮手带着她往中州的方向去了。”糟老头子倒背双手，神色肃然的问道。
朱永泉上前一步，恭敬答道：“不错。”
“嗯，那老夫就先过去追追看。”糟老头子点点头，对朱永泉说道：“宗内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老夫都看在眼里，老夫觉得，你处理的很好。”
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希望此事能顺利过关，老夫年纪大了，此生只怕无法再突破境界。往后，宗门的事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
朱永泉心中感动，道：“老祖宗说哪里话。泉儿相信，您只是欠缺机缘而已，只要有机缘，突破境界只在转眼之间。”
糟老头子摇了摇头，喃喃道：“希望如此吧！唉……”
话音未落，他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虚影正在渐渐散去，山谷中叹息声萦绕不绝，透露出无尽的萧瑟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