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青狮门还有困阵？是什么困阵？”
“说来惭愧，虽然老朽对阵法一道钻研了近百年，但却只领悟到了一点皮毛，尚天阁布置的困阵具体叫什么名字，老朽也是不知。不过据传言，尚天阁的困阵是宗门第一代祖师布置而成，在很久以前应该大大有名。”
“那就难怪了，我曾听唐护法说过，此界因为在很久以前经历过一次大劫，导致许多珍贵的秘法失传，尤其阵法一道更是只剩下了一星半点，应该根本无人能够布置出困阵才是。”少女点头说道。
书中玉睁大双眼，面露思索之色，似乎听得很认真，其实对于什么是困阵那是全然不知。他只是见少女和何元道两人说起困阵都是一副郑重神色，心中产生了些许兴趣。
当然，如果能知道如何布置困阵，又不是特别难学的话，他倒是不会介意学上那么一些。
“有困阵在手，又得以提前发动，威力想来不小。那神秘人如何应对的？”少女顿了一下后问道。
“唉，老朽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应对的！”何元道摇头说道：“雾气之中，老朽不仅双眼无法视物，连神念也完全不能释放出体外，竟突然变成了瞎子。当时，老朽心中只想，困阵果然不愧是困阵，竟有偌大的威力，这下好了，有此阵相助，想必老祖宗能就此拿下那神秘人，为汤长老报仇了！然而只听那黑衣神秘人的怪异声音冷笑道：‘原来这就是你的依仗！’接着雾气中传来了撞击之声，应该是老祖宗循声而至，与那黑衣人交上了手。”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了话头，右手端起手边已经冰凉的灵茶喝了一口。书中玉注意到这位何长老端茶的手此时竟然在微微颤抖，昏花的双眼直视前方，然而却并无焦点，看来是想起了让他极为震撼的事，否则哪怕他年事已高，也不该发生这种事，毕竟长老就是长老，怎么说都是金丹修士，轻易岂会如此失态！
几个时辰前这位何长老杀那两名筑基内门弟子时，何曾有过心发慌手发抖的事情？
在土匪窝中厮混长大的书中玉对何长老的心思了如指掌，知道何长老此前无论是冒雨前来“请罪”，还是全身颤抖的状况，都是为了博得丑陋少女的同情。
这一点，他书中玉知道，丑陋少女当然也知道，否则也不至于一开始对何长老没有好脸色了！
不过现在的情形却很不一般，书中玉可以肯定，何元道此刻的惊惧忘情之色绝对不是假装，既然如此，那就说明那黑衣神秘人真的很厉害，非常厉害！
高手的世界，书中玉当然是不懂的，不过却不妨碍他想象一下飞天遁地、刀砍剑刺的景象。
丑陋少女不知在想些什么，任凭何元道陷入沉思也没有催促。
“耳边传来的闷响声越来越密集，青灰色的雾气不停地翻滚着，铺面而来的气浪也越来越大，老朽功力浅薄难以抵挡，不得不退到尚天阁的墙边。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气浪迅速靠近，老朽尚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胸前一麻，继而全身麻痹，就此瘫软在了地上。”
“他封了你的经脉？”少女诧异问道。
“尊使大人说的一点错都没有。老朽的确只是被封了经脉，一时倒是没有性命之忧。”何元道点点头，脸上尽是侥幸之色。
“接下来怎么样？”
“接下来……”何元道说道：“老朽听到老祖宗惊声道：‘不可能，你……你竟然是……’老朽自从认识老祖宗以来，他老人家一直都是镇定十足的神色，说话一向慢条斯理，条理分明，何时曾有此种腔调？所以听到老祖宗的声音，老朽立刻知道，老祖宗必定是落了下风，形势只怕是大大的不妙。”
“竟然是什么？你们老祖宗说了没有？”忍了老半天没说话的书中玉终于忍不住接口问了起来。
说完他就知道不妙，所幸朝着少女看时，发现她仅仅是轻哼了一声，倒是没有马上“对他不客气”的意思，于是乎他心思大定，神色间也自然了不少。
何元道摇了摇头，道：“这个问题老朽也想知道，但很可惜，他老人家没有能够说出来，因为老祖宗的话还未说完，就传来了比此前密集十倍的嘶吼声和撞击声，想来是那黑衣神秘人唯恐老祖宗说出发现的秘密，于是加强了攻势。这也证实了老朽的猜想：就算加上困阵，老祖宗竟也完全不是那人的对手！”
“连封闭六识都做不到的困阵，提供的帮助着实有限。如果你们老祖宗想要借助困阵伤敌，只怕是白费心思了！”少女倒是没有觉得意外，一副见过大场面和大世面的神情。
书中玉暗地里自然翻了不止一百个白眼，然则表面上，他却满脸堆笑，看上去要多下贱有多下贱。
“尊使大人说的是。不过，困阵之所以对付不了那人，说不定是因为老祖宗未能发挥出阵法的最大威力，倒是不能完全怪他老人家，毕竟那阵法并非老祖宗布置而成，对其了解应该也极为有限。”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那穿黑衣服的家伙境界太高了，实力太强了，你们老祖宗已经激发了困阵的全部威力，但还是拿人家没辙呢？”
“呃……”何元道面露思索之色。
丑陋少女则摇头不语。她倒是希望书中玉所言不差，因为那样她能够筛选的对象就会少去大半。
申鹤是碎丹初期境界，这一点她早已知道，如果激发了困阵的全部威力，相当于给申鹤增加一个小境界，那也就是碎丹中期，如此境界还不能对付那人，那就足以证明那神秘人境界至少也是碎丹后期。
碎丹后期，哪怕是在封天宗主峰所在的界域——空界，也尽可算是一方高人，人数自然也不会太多。
“倒是……也不能排除那种可能。”何元道终于决定附和书中玉的话，继续说道：“可惜在动手之前，我等都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接下来呢？”书中玉瞥了一眼丑陋少女，见她没有询问的意思，于是他帮忙问道。
“接下来？接下来老朽躺在地上，感觉气浪一阵阵冲击着身体，很不舒服，然而却毫无办法，只能干着急。好不容易等到雾气消散，身体终于恢复了知觉，老朽扶着墙边木柱缓缓站起身来，朝着上首望去，就见老祖宗面色黯淡的端坐在主位之上，在他身旁，黑衣神秘人一只手搭在他老人家肩上，看上去诡异至极。”
“这有什么诡异的！”书中玉嚯的站起身，拍手笑道：“那黑衣神秘人厉害的很，打败了……咳咳，不好意思，何长老，您说……哈哈，您继续说，哈哈……哈哈……”
在丑陋少女冰冷的眼神中硬生生收回心里话的书中玉打了个哈哈，重新坐回了自己身后的藤椅。
何元道对书中玉的话也不知听到没有，点头说道：“黑衣神秘人扫视了一眼我们这些长老，然后看向老祖宗，冷冷地道：‘看来不让你们吃点苦头，你们是不会知道得罪本座的下场的。’说完，他左手屈指一弹，一道白光登时射入了汤清中长老的身体。”
“汤清中？他不是死了吗？难道他起死回生了？”书中玉满脸疑惑，很是怀疑眼前这糟老头子记性太差，以至于记错了自己刚刚才说过的话。
不过，丑陋少女就在一旁，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原来，之前神秘人抓住汤长老后没有杀死，只是像对付我们众位长老一样，封住了他的经脉。”何元道似乎是看到了书中玉的神情变化，开口解释了一句，然后继续说道：“白光入体，汤长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接着，他突然大吼了一声，开始疯狂的撕扯起自己的衣服来。”
“撕扯衣服？”书中玉大吃一惊，自从进入魔林山脉，喜欢撕扯衣服脱衣服的人比他前半辈子见过的总数都要多。
上次那个想要私藏银精戒指的那个内门弟子脱了衣服还转圈，场面极度震撼，可惜丑陋少女没有睁开眼睛看，实在是可惜，太可惜了！
某人摇着头，一脸遗憾之色的望了丑陋少女一眼，但见丑陋少女脸色发红，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何元道突然激动起来，身体更是控制不住的颤抖着，仿佛想起了极为可怕的事。
“当时，我惊讶的很，忍不住看了看站在左边的朱永泉和右边的郭逸，还记得他们两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接着……接着……汤清中长老本就不多的几件衣服被扯烂之后，他竟然……竟然开始撕扯起了自己身上的……身上的肉……”
“什么？”这一次，书中玉没能忍住，不过惊呼的人不止他一个。他朝丑陋少女看了一眼，但见她本就苍白的脸上突然变得一丝血色都没有，心中不免鄙视之极：他妈的还是金丹高人，什么高人，什么前辈？听到人家抓抓痒就吓得脸都白了，女人就是女人，呸！
然则他错了，因为汤清中长老绝对不是抓痒！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汤长老右手成曲，一伸手就扯下了他左边胸前的一根肉条，鲜血喷射而出，尚天阁中瞬间出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可是……可是这样也就罢了，他竟然……竟然一抬手，将那从自己身上撕扯下来的肉条……喂到了嘴边……然后就……”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面对如此恶心且惊悚的描述，丑陋少女终于忍不住制止起来。
书中玉差点就吐了出来，这也难怪，他虽然杀过人，也用“符笔之箭”吸过血，但他杀人一向干脆利落，根本不会也没有想过如此这般的折磨别人！
何元道本来对丑陋少女这位封天宗来的尊使大人很是恭敬，此刻却并未住口，仍然哆嗦着说道：“汤长老抬起左手，想要发一个火球，将自己烧成灰烬，然而即便是如此，那黑衣人也是不准，只是轻轻一挥手，汤长老的左手就反向一折，露出了手臂间的森森白骨！黑衣人森然道；‘你刚才叫好的声音不是很大吗？哼，想死，没那么容易！’说着又是一挥手，汤长老惨叫一声，双腿同时折断，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
书中玉和丑陋少女不禁默然，他们实在无法想象，就因为说“好”字声音大了些，竟然就被人如此折磨，这岂是一个惨字所能形容？
“那人好狠毒，他斩断了汤长老的双腿和左手，偏偏却留下了右手，他这……是要继续折磨汤长老啊！听着汤长老一声响过一声的凄惨叫声，看着眼前那……无法形容的一幕，说实话，老朽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庆幸。其实，当时老祖宗严词拒绝，叫好的又岂止汤长老一人，在场的长老中，除了反应迟钝的寥寥数人之外，几乎都叫好过，只是声音最大的的确是汤长老罢了！”
何元道叹道：“没过多久，汤长老身上的血肉就被扯得东一块西一块，除了头部和右手手臂，到处都露出了森森白骨。然而，他毕竟是金丹长老，即便已经伤重至此，却仍然还有气息。我等看着场中四散的鲜血和凌乱的肉块，除了害怕，都是万分同情他。同时，也都希望黑衣人能就此让汤长老陨落。可惜，到了这种地步，那人居然……居然还不肯放过他。因为就在汤长老惨叫声渐渐减小之时，那人突然怪笑一声，向汤长老的嘴巴弹了一颗绿色的丹药！”
书中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因为他想到，这必定是那黑衣神秘人不想让汤清中长老死的太便宜，所以宁愿耗费一枚丹药，用以吊住汤清中的命！
这该是有何种深仇大恨，才会让人狠毒到这种地步！如此报复，简直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那天……我们所有人，包括老祖宗在内，一共十三人，就在宗门的尚天阁中，哪里也没去，只是定定的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敢动弹一下，甚至……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尚天阁中，只有汤清中汤长老一个人的惨叫声、哀嚎声……每当他的声音小上一丝，黑衣人就会给他喂下一枚相同的丹药，然后，汤长老的声音又会恢复高亢……足足十个时辰，惨叫声、哀嚎声，一声接着一声，那么清晰，那么深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