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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为野猪让出家园

1993年10月的一天,重庆市巫山县红椿乡马头村村民蒋跃富带着小儿子去山上收红薯。当父子俩来到地里时,却意外地发现本来平平整整的红薯地好像被人用犁翻过一样,一截截红薯秧横七竖八地倒在田地里,一个个细碎的脚印夹杂其中……

当天,蒋跃富便向村里报了案,称有人偷了他家的红薯。村支书陈昌奎带着民兵连长等来到山坳里蒋跃富的红薯地现场,他们仔细地看过后说:“这脚印是野猪的,这些坏事肯定都是野猪干的。”老人们说,30多年前这里曾经有过不少野猪,但到了“大跃进”之后,它们就与曾经遮天蔽日的森林一起消失了。没想到现在随着森林的恢复,野猪们又重返故地了。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蒋跃富走亲戚归来,在一个山坳上,他远远看见前方有一群猪正在一块土豆地里乱拱。他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些动物虽然像猪,却又与家猪有明显区别。它们嘴尖、肚细,全身长满黑乎乎的鬃毛。他意识到这可能是野猪。俗语说“一猪、二熊、三老虎”,以前从未见过野猪、也不知道野猪习性的蒋跃富吓得掉头就跑。继巫山南部的红椿乡发现野猪之后,巫山北部的许多乡村也相继传出发现野猪的消息。巫山县有关部门经过实地调查后估计,整个巫山的野猪数量不下1万头。

野猪通常昼伏夜出,每当黑夜来临,野猪们就成群结队地进村“扫荡”。它们一般不攻击人,只顾整夜“嘴耕”不息。一亩红薯地,几头野猪只消两三个小时就能拱个底朝天。最令村民们头痛的是,野猪在秋收季节活动尤为猖獗。面对巨大的生存危机,村民们自发地组织起来,向野猪发起反击。

与野猪硬拼是不行的,野猪不同于家猪,体内脂肪很少,四肢有力,嘴像铁铲,毛硬皮厚,行走如飞。遇到成年公野猪,老虎都惧怕三分,何况是人。1998年秋天,村民们做了一些稻草人守卫在地头,这些貌似哨兵的假人也还管用了一段时间。但野猪们也挺精,时间一长,它们便识破了人们的花招,继续祸害庄稼,甚至还嘲笑似的在稻草人身上拉屎拉尿。后来,人们开始用火吓唬野猪。秋收时,青峰乡农民宋文强为保护玉米每晚都在地里点火,通宵达旦。有个晚上,为威慑两群围在田边的野猪,他点了16堆火,野猪才望而却步,不敢进犯。有时除点火之外,还得加上锣鼓等打击乐器以扩大声势。这些办法虽然能一时见效,但实在太原始了,而且也不能天天晚上敲锣打鼓陪野猪熬通宵。

1999年冬天,在积雪很厚的大白天,红椿乡组织数百人的撵猪队,再加上十几只猎犬,浩浩荡荡地开进深山,去骚扰野猪的窝子。在数百人震荡山谷的呐喊声中,受惊的野猪被撵得满山乱跑。这样大规模的撵猪行动虽说能换来十天半月的安宁,但代价也相当高,不仅劳师动众,而且还有较大的危险性。因为野猪无处觅食,为了生存,它们便开始跟人“战斗”。2000年夏天,观音乡组织村民上山撵野猪,一头数百斤重的大野猪被逼得无路可逃,便索性冲进附近的村庄,见人就撞,连伤七人。

而对猖狂肆虐而又受国家法律“庇护”的野猪,村民们一筹莫展,不知所措。不少人只得采取“惹不起躲得起”的办法,离乡背井,迁往他乡。但由于贫困,能够为了躲“猪祸”而自愿放弃家园到异地谋生的农民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山地农民仍不得不坚守家园,顽强地、甚至是勉为其难地与日趋庞大的野猪家族进行周旋。

2000年8月,建坪乡在不堪野猪骚扰的情况下,以乡政府的名义向重庆市林业局提出申请,要求对境内严重过剩的野猪进行少量捕杀,以缓解急剧膨胀的野猪给当地村民带来的危害。11月,该申请获得批准。建坪乡和县林业局随即组织“杀猪队”,准备进山猎杀15头野猪。但出乎林业部门的意料,这一“用捕杀手段来对受保护野生动物的数量进行调控”的常规决策,经媒体披露后竟在社会上激起强烈反响。一些环保界人士先后赶赴市林业局为这15头野猪“请命”,而众多市民则纷纷致电媒体及林业部门,呼吁网开一面,对野猪“枪下留情”。

舆论的压力以及社会各界的强烈反响,引起了巫山人的深思。野猪数量的增多,说明当地环境得到改善,同时也为完善生态系统及食物链的构成打下了基础。既然倡导生态保护,就应该努力恢复整个自然生态系统的全貌。整个生态系统的复苏才刚露端倪,就忙着用残酷手段进行人工调节,是不是有点儿目光短浅了呢?

另外,杀猪的手段也未能保护农民,还他们以安宁与温饱的生活。因为仅仅“裁减”15头野猪,对数量上万的野猪家族而言无足轻重,即使杀了还会再生。而当地农民生活的贫困,是由恶劣的生态环境、落后的生产方式等多种因素造成的。即使没有野猪的危害,地少水缺、交通不便等自然条件,也制约了山区农民的生活无法得到根本的改善。既是如此,又何必去为野猪的家族兴旺而兴师问罪、大动干戈呢?而更重要的是,野猪作为自然界中不可缺少的一员,它也有生存的权利。如果人类真能尊重它这种权利,把它看做人类的朋友,那它们就应有自己的活动“领地”,不应在人类的围剿、威胁下过着提心吊胆的流窜生活。

2001年10月,巫山县政府经过慎重考虑,正式作出了“搬迁10万农民,为野猪让出家园”的决定。按照这个决定,巫山县将在今后一定时期内,把居住在高山地区的10万贫困农民逐步搬迁到低矮平坝地区,既让他们拥有一个能够更快地脱贫致富的生活环境,又为野猪等野生动物让出家园,使它们“安居乐业”,从而真正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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