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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黑龙卷轴

白袍老道乌有先生看到“黑龙卷轴“四个大字,心中震惊无比,喃喃自语:“上苍让我见到这黑龙卷轴,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他虽然清净无为,多年来隐居于这天南山竹林涧,但他于天下大势无所不知,知道近年来在暴秦的统治下,百姓苦不堪言,他所在的“神轩门”大有来头,神门的宗旨便是“生亦何欢,死亦何哀。怜我世人,忧哉多难。济世救人,功成身退。屠龙之刃,唯我神轩”。

神轩门历代以来只有一个掌门,一个弟子。乌有先生在六十大寿之时,下山访徒,在一家徒四壁的农家寻到青衣少年卫胜,他见卫胜根骨奇佳,悟性极高,心地善良,便收他为徒,传他衣钵。师徒二人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名为师徒,实则情愈父子,此刻见卫胜身受重伤,情同身受,又想到他还只是个孩子,所遇对手又是天下间一等一的高手,更是心如刀割。他似乎看到未来承他衣钵、担当大任的卫胜,他知道这些历练是在所难免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乌有先生摸着卫胜的头轻声道:“孩子,可苦了你啦!”

不多时,清风、明月一齐跑过来恭声道:“先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啦!”乌有先生点了点头,将那二人轻轻托起,大步走向茅庐左侧,跨步虽大却极其平稳。

只见左侧瀑布旁的两块大石头上各放了一只大木桶,木桶里的水五颜六色,绚丽多彩,阳光及处反射出柔和的光芒,波光粼粼,披上朝霞,更显诡丽。乌有先生除去二人衣物,将他们放入桶中,二人身上鲜血被洗涤殆尽,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也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不一会儿两人头顶均冒出丝丝白气,白气相互交织,回旋上升,在两人头顶约三寸处聚集起来,形成一道极浓的白气。乌有先生一喜,忖道:“胜儿内功底子不错,此人真气更是深不可测,适才我给他二人服用我神轩门的灵丹妙药,想来不出十日,他二人必可痊愈!”其实这两人受伤极重,若他二人再迟半个时辰不得救治,那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他们不得了。白气氤氲,蒸腾在二人周身,细细望去,似乎天竹头顶白气更浓一分,看来他内力之深厚、真气之雄浑尚在卫胜之上。

清风徐来,碧草随风摇曳,篱笆外的青竹亦随风摆动。朝霞远映万里碧空,青青翠竹参差不齐,高耸入云,挡住朝阳,火红的朝阳正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热烈而奔放。瀑流下坠声声声不绝,撞击着下方的幽幽寒潭,泉水击石,似玉石相撞,清越激昂。左右两眼瀑布飞流直下,撞出朵朵水花,溪水清澈透明,映出水底的鹅卵石,金芒万丈,穿过竹林,照耀在溪流之上,宁静而又美丽。

溪流边上站立着两个人,左首一人身形瘦削,身着黑色长衫,神情冷峻,骄傲而又孤独。他左手倒执一柄长剑,却无剑鞘,剑身暗淡无光,平淡无奇,剑如其人,锋芒尽敛。右首站立着一位白袍老道,发须皆白,慈眉善目,他负手而立,白袍上仙鹤飘飘欲飞,白衣玉带,衣裳猎猎,赫然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这二人便是黑衣人天竹与白袍老道乌有先生了。乌有先生猜测不错,天竹真气深厚,三日后,悠悠醒来,醒来后不仅发现自己内伤痊愈,而且修为更上一层楼,他也如愿以偿地见到乌有先生,欲将所行之事尽数告知。

天竹刚想要开口,却听到乌有先生沉声道:“老道在阁下怀中见到一卷'黑龙卷轴',不知阁下能否告知这'黑龙卷轴'的来历?”他明知“黑龙卷轴”的来龙去脉,但对天竹却知之甚少。天竹既然拥有一卷“黑龙卷轴”,那么他自然非等闲之辈。当年他下山云游,曾在风满楼客栈见到一孤独傲岸的江湖人士,那是一名剑客,虽不曾见他出手,但却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他当时就断言:普天之下,能够在他手里接过三百招的人物不过一手之数!当他第一眼见到天竹时,便有似曾相识之感,隐隐之间已然确定他就是当日在风满楼客栈中所见的那名剑客,他不知天竹前来所为何事,但“黑龙卷轴”实在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会大祸临头,是以他认为天竹拥有“黑龙卷轴”才惨遭他人危害,当天竹醒来之时并未将卷轴交还与他。

天竹又哪会想到此节?他本是生性单纯,不显城府之人,当乌有先生问话之时,他只道是乌有先生尚未知道自己前来目的,稍一迟疑便道:“既然先生知道这就是'黑龙卷轴',那么想必也知道'护龙侍卫'啦?”

乌有先生若有所思,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传闻这'护龙侍卫'乃是专门保护'黑龙卷轴'的极强高手,现如今这一批'护龙侍卫'由大秦国第一高手蒙毅选出,共有二十三人,每人俱是天下间一流高手,不知……”天竹已知乌有先生欲问何事,当下朗声道:“在下'护龙侍卫'天字号第一人天竹是也!”

乌有先生一惊,忖道:难怪难怪,我只道那“护龙侍卫”实力尚在龙虎卫之下,没想到二者平分秋色,俱是天下顶尖儿高手!但秦国暴虐无道,那么其爪牙也必定是杀人不眨眼的狂徒了,于是淡淡道:“久闻'护龙侍卫'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不知天竹已经叛离秦国,依旧以“护龙侍卫”作称。他对秦国素无好感,恨屋及屋,对天竹自然也就无甚好感了。

天竹苦笑道:“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已经叛离秦国,不再是那'护龙侍卫'啦!”

乌有先生“哦?”了一声,诧异不已,历代以来,只要“护龙侍卫”一经选出就终生替秦效命,天竹尚还年轻就退出“护龙侍卫”,其间必有隐秘。

果然便听天竹徐徐道:“当年我只是江湖上一无名小卒,凭借师门绝技'竹节气箭'在江湖上闯出一些名头。有一日,一名中年大汉到访,要与我切磋武艺,只不过他说若是我败了就听命于他十年,在这十年当中无论他吩咐何事我都得执行。”天竹顿了顿,又道:“我当年年轻气盛,自然受不了他的激将法,于是便答应了与他比武。”天竹苦笑道:“果不其然,当年的我在他手下过不了三百招便惨败而归,我学艺不精,堕了师门的名声,羞愧难当,便下定决心苦练十年。我赴了赌约听他命令十年,我原以为他要叫我去做何难事,没想到从那以后我只见过他一面,他将'黑龙卷轴'交与我保护,不准任何人盗走。“

他嘿然道:“当年的我又岂会知道他便是大秦国第一高手蒙毅?我若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又岂会践行赌约听他命令,为暴秦效力?这些年来我不知杀了多少英雄豪杰,我是秦国爪牙,罪大恶极,让天下无辜百姓受其荼毒,真当是死不足惜!”

乌有先生叹道:“天大侠大仁大义,弃暗投明,可喜可贺。老道苟且偷生,在这竹林涧苟活了一辈子,今日听到大侠一席话,才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老道可真是汗颜了!”

天竹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他又低声道:“在下生平所做最为遗憾之事便是当日错杀六国义士。那位楚国仁兄托在下将'黑龙卷轴'交至先生手中,在下幸不辱命。今日既将卷轴交至先生手中,愿先生以天下生灵为重,出山救世,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他虽不善言辞,但这番话却说得正气凛然,使听者不禁大为折服。

乌有先生嘿然道:“老道已行将就木,没多少日子可活啦!”他又笑道:“师父不行,还有徒弟呢!天大侠放心,此事老道责无旁贷。”他昂然道:“大秦气运当绝,若是任由秦始皇胡作非为,那便是逆天之举。两年来,老道夜观天象,得知天下将会易主。不出十年,天下大势必将剧变!”

天竹叹道:“先生大仁大义,大智大慧,非吾辈之所能及也!难怪当日那楚国仁兄托在下将卷轴交与先生,这么一来,天下便有救啦!”

乌有先生一惊:适才就听到他提起一名楚国后人,原来此事竟与我有关!当即沉声问道:“天大侠说将卷轴交与老道的是一位楚国后人?不知那楚国后人容貌如何?”

天竹一愣,想不到乌有先生会问此问题,他稍一沉思,回想起当日那名楚国后人的样貌,便道:“那名楚国后人年不过四十,威风凛凛,所使兵器乃是一柄长刀。浓眉大眼,高大威猛,气力极大。他右臂已断,但武功高强,左臂使刀依旧厉害,只不过刀法刚猛有余,灵活不足。”

乌有先生神色悲戚,叹道:“果真是他!他叫楚荆流,是我一故人之子。他所使刀法是他家传绝学'圆月十三刀',这刀法原本极其精妙,但他受天资所限,这门武功只学得前面十刀,那后面三刀才是刀法的精要所在,他却无缘学成了。他之所以断了右臂,是因为当年一名江洋大盗肆虐楚国边境,他前去为民除害。那江洋大盗武功高强,狡猾奸诈,诡计多端,虽然最后伏诛,但荆流却也因此断了一条右臂。”

天竹闻言又是惭愧又是遗憾,叹服道:“我当日错杀六国英豪,每每想起此事便自觉罪孽深重。楚兄侠肝义胆,为民除害,这份心胸好生令人敬仰!”

乌有先生微微一笑,道:“此事也怪你不得。天下无数百姓尚且多灾多难,又岂会缺他一人?为民除害本就是天下侠士之事。再说为国为民,侠之大者,他能做到这一点已不负'楚国后人'之名了,很好,很好!”

天竹尚有疑问,便问道:“在下来到天南山底时已是重伤之躯,幸得令徒所救这才捡回来一条命。又经先生救治,不仅重伤痊愈,而且修为大进,不知是何灵丹妙药,竟有这等奇效?”

乌有先生眼中闪过欣慰之色,微笑道:“这是老道炼制的'大还丹',其效甚差,倒教大侠见笑了。当年老道下山云游,曾有幸在风满楼客栈见过大侠一面,老道见大侠正气凛然,武功高强,心中早已有结交之意,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再说大侠心怀天下,'大还丹'能救大侠一命,老道荣幸至极!”

天竹拜倒,恭恭敬敬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乌有先生刚想要去扶起天竹,却见天竹轻飘飘地往后退去,忽然一转身,展开轻功向山下奔去,他边走边道:“替我谢谢令徒。先生既肯答应出山,天下有救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只见天竹已奔向竹林深处,人影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黑点渐渐消失在竹林深处,他运气将这几句话远远地送了过来,但距离实在太远,最后几个字细如蚊吟,已渐不可闻,但乌有先生真气充沛,耳力极佳,这几句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喃喃道:“天下苍生?看来胜儿这一遭,是非走不可啦!”

他独立于溪边之上,心思旷然,怀想万千。他还依稀记得许多年前,也是这般,师父年老,徒儿尚还年轻,于是神轩门第三十四代掌门大任便落在他的肩上。光阴似箭,一去不复返,如今的他已是老朽之躯,平生最为欣慰之事便是收了一个好徒儿,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凌云之志便让徒儿去完成吧!想到这儿,他嘴角挂起一丝笑容,可是当年那件事……想到当年那件事,他眼神涣散开来,迷离不已,悠然神往,眼神之中尽是炽热、贪婪、陶醉、不安、惊恐、惭愧……渐渐地,他发现他又回到那个地方,他兴奋万分又惊恐万分,挣扎着想要逃离可是却迈不开脚步,他见到那个怪物又向他飞来,五百丈、一百丈、五十丈……越来越近了,他大汗淋漓想躲却也躲不开,那怪物突然奔到他身前,他眼前一黑,只见那怪物已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头颅狠狠咬下!他大声惊叫,瞬间便又回到现实,但依旧冷汗涔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发现此地绿竹环绕,溪流清澈,瀑流激飞,金芒万丈,原来不是那个地方!他惊喜之下却又带有一丝遗憾。

他转身离去,走向茅庐,刚才的惊恐神情已不复存在,他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暗自想道:此事穷尽毕生,我只怕也难以善了了!

他回到茅庐,从枕下拿起“黑龙卷轴”仔细端详,只见那卷轴周身为美玉所打造,两端是白玉,中间一段是黑玉,黑玉上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吞云吐雾、翱翔九天、威风凛凛的大黑龙,黑龙双眼尽赤,龙角峥嵘,龙爪强健,龙鳞整齐,俨然似一条真龙!若是第一眼瞧见只怕还被吓到。

乌有先生暗自赞道:公输班不愧为“机关鬼圣”,单单只凭这卷轴外表就足以让人赞叹不绝,不知里面的机关有何巧妙之处?罢了罢了,不论如何凶险,老道也要解出这“黑龙卷轴”的秘密,天下苍生生死存亡就在这卷轴当中!

他暗用内劲,一道柔和真气自他左手缓缓地送入卷轴当中,看似平静,但他内心实则忐忑不已,他知这是自己生平所做最为关键一事,若是失败了……不,不能失败,解开卷轴一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他暗自鼓励自己,刚才的担忧与紧张已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信。那股真气才进入卷轴约三寸之时便遇到阻隔,乌有先生小心翼翼移开真气又缓缓地向下探去。

两个时辰转瞬即逝,饶是乌有先生真气雄浑也不过才进入卷轴中间,此时乌有先生大汗淋漓,道袍已然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后背。他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心中已有了把握。他走出茅庐折下一段竹枝在地上画出一幅图,此时他心中对那位已故的“机关鬼圣”愈加佩服:公输子乃奇人也!其实乌有先生亦是天下异士,他明阴阳,通五行,知奇门,晓遁甲,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身武学修为更是令人望尘莫及,他真气磅礡雄浑,恣肆汪洋,乃是天下高人奇士。

经适才一番探索,他隐隐约约看到一条解开秘密的方法但又似乎一无所知,他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勾勒,苦苦思索。这卷轴中心明明是按照伏羲八八六十四卦排列,为何三圈半之后又出现天地人三才的排列?为何每过五圈就有一次四象五行六合之间的轮回?难道……乌有先生又是惊喜又是苦恼,究竟要如何解开它呢?明明答案似乎就在眼前却无路可走,就如一只苍蝇明知光明就在眼前奈何却被一个透明纱袋困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理好繁乱如麻的万千思绪,不经意瞥了地上一眼,只见自己在刚才沉思当中已将图画完,这图密密麻麻,晦涩难懂,图线纵横交错,将最中心一块空处围得水泄不通,隐隐约约可见有一条小路从初始走向尽头,尽头之处便是那空处。乌有先生皱眉自言自语道:“这图是卷轴内部大致情景,最中心一定是羊皮卷,往外依次是销毁羊皮卷的奇水,然后是机关齿轮,这机关齿轮排列极具魅惑之术,阴阳两仪之中夹杂着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太极八卦之中又藏有三才、四象、六合、七星、九曜的变换,之前那股真气从最外围进入,绕指真气柔和无比这才未触动机关,但我竟被'机关鬼圣'骗着走了三个来回!”

皓月似玉盘悬挂高空,乌有先生这一思索之间已过了一日!若非天上明月提醒,他还不知已过了如此之久!他心下苦笑道:“解开这卷轴之密果然非一朝一夕之功,我倒是小看了'鬼圣'了!”

乌有先生当下靠在篱笆上闭目养神,不久便沉沉睡去。翌日清晨,一阵清风徐来,微有冷意,乌有先生缓缓地睁开双眼,只见映如眼帘的尽是青青翠竹,耳边还不时传来泉水击石之声,其声清越激昂,宛若丝竹之调令人沉醉其中。微风拂过脸颊,白发飞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清新直入心肺,沁人心脾,精神也不由得为之一振,他凝神运气,真气游走全身经脉,登时觉得全身暖洋洋的,通泰舒适,瞬时只觉得神采奕奕,精神百倍。他又顺势盘腿坐下,凝神注视那幅图。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时间一恍惚又过去了五个时辰,乌有先生也一直盘坐于地面,五个时辰以来姿势未变,也不知这五个时辰以来是否已窥尽这图中奥秘。他缓缓地闭上双眼,长叹一声道:“原来如此!”

乌有先生起身走向茅庐,略有疲惫。他拿起“黑龙卷轴”缓缓地闭上双眼,聚力凝神,右手绕指真气缓缓地注入卷轴之内。经过一番思索,他心下已然明了:原来公输班布于“黑龙卷轴”之内的乃是由两座阵法结合而成的另一大阵法。这第一座阵法便是太古女娲大神所创的“两仪微尘大阵”,第二座阵法便是太古黄帝使臣仓颉所创的“十六点阵图”,他稍稍加以改动使结合之阵兼俱阴阳两仪太极八卦之妙、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九曜之变化。

公输家霸道机关术独步天下,公输班又被誉为“机关鬼圣”,他将这两大阵法结合在一起融入机关之中,威势惊人,实在难以破解。这太古两大奇阵原就天下无敌,结合在一起更是威力惊人,只有知晓了卷轴的运作之理方有可能破而解之。但太古时期终非战国时期,这两大太古奇阵流传至今已是残缺不全,公输班不得其要领,是以这两大太古奇阵只发挥其十之一二的威力。饶是如此,数百年来这“黑龙卷轴”之密也无人能解。

只不过乌有先生所在的神轩门神秘至极,太古时期的珍贵文献应有尽有,他又是不世奇才,经过一番苦苦寻思,终于柳暗花明,登时如醍醐灌顶,他既已知晓了这“黑龙卷轴”的运作之理瞬时便想到了破解之法,他惊喜之下竟难以自抑,立时便来一试。他的绕指真气碰到第一重阻隔,当即按照预想方式避开这一重阻隔,绕指真气柔和无比又游离般向下探去。

这乌有先生功力实已臻化境,他真气之雄浑尚在“护龙侍卫”天字号第一人天竹之上,真气强猛之时若平地惊雷般声势惊人、若滔滔洪水般势不可挡,但真气柔和之时却又如一缕轻烟虚无缥缈、淡不可见,如一丝鸿羽漂浮不定、难以捉摸,真气两极相化,时而强猛至极,时而柔和至极,真气阴柔阳刚之间的转化尽在他一念之中,他真气之强已是练武之人所能达到最高境界——真人境界。

他绕指真气一路缓缓试探下来,越是接近卷轴之底他越是紧张无比。虽已想到破解之法,但以他这后世人的身份去揣摩一位已经故世了数百年的奇人实在艰难至极,自己的思索方式是否正确、破解之法是否正确他心中实在无多大把握。但箭在弦上焉能不发?既已成定数又岂可退缩?

绕指真气经由他右手缓缓地注入卷轴之内,他催动真气去触动卷轴之内小巧玲珑、精致无比的机关齿轮。这卷轴之内里三重外三重俱是机关齿轮,这外三重第一重机关齿轮需得转三圈,第二重机关齿轮需得转四圈半,第三重机关齿轮需得转五圈,这是“十六点阵图”奥秘所在,二八之数,自成一脉。而里三重第一重机关齿轮需得转正三圈逆四圈半,第二重机关齿轮需得转正四圈逆三圈半,第三重机关齿轮解法奇怪已极,正五圈逆五圈,虽然位置不变但这一走却是非走不可,这也正是“两仪微尘大阵”的精妙所在,正如太极图中的阴阳鱼线,刚柔互济,阴阳结合。

既已过了机关齿轮而毫发无伤,这就说明方法准确无误,乌有先生长长吐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绕指真气继续向下游离而去几已接近奇水,乌有先生知道整个卷轴只有那机关齿轮最为重要,奇水之内的羊皮卷既为大阵阵眼那就无甚危险之处了,想到这“黑龙卷轴”之密终为自己所解不由得又惊又喜,像是看到天下百姓安居乐业,锦衣玉食,再无战乱之苦,他脸上浮出一抹欢笑,心下暗自想道:终不负师训为天下黎明百姓做一件大事啦!

绕指真气绕过奇水直达羊皮卷之内,乌有先生一喜,控制绕指真气将羊皮卷轻轻卷起,不料“黑龙卷轴”轻轻一动,乌有先生双手随着卷轴的抖动而略有抖动,他心下大骇:糟糕!触动机关了!他也顾不得后果如何,既已走到这一步自然不甘心功亏一匮,哪怕拼尽性命不得也要护羊皮卷周全!他贯注毕生真气于卷轴之中,层层破坏,卷轴之中的绕指真气陡然变强,逆向而退,将层层机关齿轮尽数碾碎,幸而那座结合之阵旨在守护羊皮卷、破坏羊皮卷,这才没有直接销毁羊皮卷。

突然卷轴变得滚烫无比,温度奇高,乌有先生脸上登时变色,连忙御使全身真气加以抵抗,瞬间手心已变得通红肿胀起来,隐隐可以感觉到卷轴之内有一股水流向下奔突流去,去势极快,若不放开卷轴恐有性命之忧。乌有先生心中一沉:终于还是失败了么?

突然卷轴剧烈震动,乌有先生一惊,顺势将卷轴平直提起,他眼力甚佳,立时便看到卷轴底部那块白玉被极快融化最终化为一缕青烟消散于空中,那股水流去势未绝,“咻!咻!”声不绝如缕,尖厉怪异,竟似怪兽叫声!

它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弧线,余辉照耀之下那美丽弧线幻丽至极,似朝霞般诡丽又似晚霞般晕红,触碰在一株翠绿青竹之上,青竹被触碰之处瞬间变为焦黑色,焦黑之色急速向上蔓延开来,那棵“绿竹”遍体焦黑,倒像极了一根烧火棍,整片竹林之中只有如此一株黑竹显得异常突兀,接着焦臭扑鼻,那黑竹全身着火,火苗越串越高,霎时变成熊熊大火,火光映在乌有先生脸上,神情漂浮不定,也不知是惊是喜,是忧是俱。

接着传来金属撞击之声,几乎在同时看到一根青铜管从卷轴底部缓缓地滑落而下,乌有先生大喜:原来如此!

原来公输班在卷轴之内另自暗藏了一根青铜管,管内盛放的才是真正的羊皮卷。按照乌有先生解法而解确实是准确无误只不过还是落入了“机关鬼圣”耗尽心血最后所布之局,那就是需得真气超强之高手按照乌有先生的解法操作,最后奇水奔突而出乃是运送青铜管。若是真气稍差者自然护不了卷轴周全,当卷轴滚烫无比之时需得从内部摧毁机关齿轮,没有了机关齿轮阻隔奇水才能将青铜管运送而出。奇水扰动卷轴之内气流,利用气流将青铜管运送而出,若是不能摧毁机关齿轮,气流遇到阻隔便会停下,那么奇水顺势而至就会将青铜管融化最终销毁羊皮卷。

忽然,从茅庐之中走出三人,为首一人一袭青色长衫长揖及地,英姿挺拔,俊秀绝伦,气宇轩昂,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似笑非笑,越发显得玩世不恭。跟在后面乃是两个小道童,眉清目秀,双眼灵动,煞是可爱。这三人自然便是青衣少年卫胜与清风、明月二道童了。

自从天竹走后,两个道童便一直悉心照顾卫胜,今日清晨,卫胜终于醒来。昨日两个道童见乌有先生苦苦沉思于“黑龙卷轴”,不敢打扰,做何事均小心翼翼。见先生一夜未回到床上睡觉,又想到以前先生亦是如此沉迷他物以至于忘身自我,当下也不以为然。

卫胜原就内力深厚,又服下灵丹妙药“大还丹”,经两个小道童悉心护理如此之久,终于醒来。三人在茅庐里静静地看着乌有先生沉思,清风明月两个小道童甚感无聊,索性睡了一觉,只有卫胜在为师父分忧。他遥遥看到乌有先生画于地面之上的那幅图,只不过他对于这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知之甚少,理解领悟又远远比不上乌有先生,是以瞧不出其中奥妙变化。

看到奇水喷射而出,威力无穷,他担心师父安危,便从茅庐之中走出。他看到乌有先生拿着两张羊皮卷仔细观看,背影却是颤抖不已,喃喃道:“蓬莱?蓬莱……”他还道是师父受到奇水的伤害,大惊之下连忙道:“师父?师父!您没事吧?”

他看到乌有先生双眼迷离,悠然神往,眼神之中尽是炽热、贪婪、陶醉、惊恐、不安、惭愧,双目尽赤,满脸狰狞,但全身却是颤抖不已,冷汗密布,此情此景骇人已极,卫胜从未见师父如此失态,大惊失色再不迟疑,一股柔和真气源源输入乌有先生后背。

不一会儿,乌有先生渐渐平静下来,目光柔和,身体也不再颤抖。卫胜松了一口气,轻声问道:“师父,您没事吧?”

乌有先生眼见卫胜到来,眼神中闪过复杂神色,将那两卷羊皮卷递给卫胜,长叹道:“胜儿,你来看看吧!”卫胜恭声道:“是!”双手接过羊皮卷,只觉细腻柔滑,这两卷羊皮卷卷皮泛黄,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文字,正是大秦小篆。越是往下卫胜越是震惊骇异,似是看到天下殊为不可能之事,他双手拿着羊皮卷不住地颤抖,激动无比。

只见那两卷羊皮卷之上写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

寡人以渺渺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六王咸伏其辜。今名号不更,无以称成功,寡人功过三皇,徳高五帝,今取其二字,曰为“皇帝”。此称谓冠古绝今,今后必将名动天下,寡人为始皇帝也。

想当年,金戈铁马,先王孝公挥兵南下,直指中原,秦,韩,赵,魏,齐,燕,楚七国鼎立,天下七分。寡人奋六世之余烈,一剑扫六合,自此天下统一。

光阴似箭,一去不复返。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光阴,一如白驹过隙,似水流年,寡人业已觉江河日下。月圆时分,忽梦仙人,云蓬莱仙山有不死神药。寡人喜不自胜,出入蓬莱非勇士而不能,乃命蒙毅以比武大会为由,挑选天下第一高手,随龙虎卫,黑白双煞等人远赴蓬莱求取仙药。

此去蓬莱,路途艰险,寡人已命云中君着手建造蜃楼巨舰,蜃楼巨舰造成之时便是比武大会之时,亦是出海寻药之时。时不我待,上苍嘉佑!

始皇之话,言尽于此,卫胜心下却是震惊不已,掌中所承,重逾万斤,羊皮卷上是关于长生不老的秘密,此刻却为他师徒二人所共知,难道……但为何师父之前如此失态?是否又有何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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