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娴衣正在试穿昨日从针线房领回来的新春装,她让丫鬟举着铜镜在她前面,左右看看铜镜里头的那个娇媚少女,她总觉得新的衣裙穿在身上少些什么,在首饰盒里翻了翻,发现都是陈年旧物,没几件新首饰,不由的有些丧气。
再过一个月就是春日宴了,春日宴历来是大燕的太后才能办的宴会,参加春日宴的都是未曾及笄的女子,每个女子都会准备一盆自己种植的花儿送予太后,祝福太后青春常在,而送给太后的花,太后也会从中挑选出自己最喜欢的封为花中状元,所以又称为百花宴。
大燕的世家都会在自家女儿十三岁到十五岁的时候让女儿参加春日宴,好让人知道自家女儿长大成人,有中意的人家可以来求娶了。
她去岁因为年纪太小,没有参加,而今年过了年已经十三了,已经到了可以参加的年纪,所以去年姨娘那般着紧的帮她筹备,就是打算在她今年参加的时候,让她大放异彩的。
只是没想到今年姨娘已经被送去了家庵,而她也订了亲……
想到这里,娴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手里新衣褪下,换了家常的衣裳,轻声问琉月:“你去取衣裳的时候见二姐姐的新衣可有被取回去么?”
琉月一边侍候她更衣一边回道:“锦瑟一早就去拿了,说是二小姐最近生了病,要先将衣裳熏过药才好拿回房。”
“哼,她生个病也能折腾出这么多花样来。”娴衣冷哼一声,漫不经心的看着琉月将新衣裳折了几折,放进箱笼里,今年的春日宴想来她是定会参加的,只是不知她的新春衫要如何奢华了,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甘了起来,“二姐姐病了有七八日了吧,也不知好些了没有,我去看看她。”
琉月轻叹一声,四小姐所有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只怕此番去看望二小姐,也并不是真心的,她一个丫鬟却不好说什么,只得应允。
……
兰馨院,玉秋风正半卧在罗汉床上,手中拿着一柄二十四竹节的罗扇漫不经心的把玩,罗扇上头刺绣的十二仕女图十分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没想到这个夏家小姐的闺房里这样的好东西处处都是,也难怪世人都喜欢做官了。
她心中哂笑,将手中罗扇放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在夏府待了七八日,觉得整个人都懒散了许多。
外院的筱兰打帘进来,笑着对她道:“小姐,四小姐来看您了。”
“她来干什么?”玉秋风皱了皱眉头。
“四小姐多日不见您了,想来是关心您,才会来看看您的。”锦屏从梳妆匣里找来面纱,仔细的给她戴好,“小姐,您病的这些日子老夫人跟夫人心中也十分焦急,您一直避着不见人,总归是有些不妥。”
婵衣走的时候没瞒着锦屏,所以锦屏知道眼前这个跟婵衣十分相像的人并不是她的小姐,所以她话里也带了些提醒玉秋风的意思。
玉秋风听出了她的提醒,从罗汉床上爬起来,端端正正的坐好,理了理仪容,“让她进来吧。”
筱兰点头去请娴衣,锦瑟在门口帮她们打帘。
虽已是春日,可连日以来的坏天气,将原本春意盎然的云浮生生的带了几分深秋的寒意。
娴衣在外头虽只等了一刻钟,却因穿的少,乍然进了温暖的屋子里,又闻到满屋子弥漫着熏过的草药味儿,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连声抱怨道:“二姐姐,你这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怎么屋子里一股子药的臭味儿?”
娴衣在话刚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她过来可不是跟婵衣吵架的,若是婵衣以为她在找碴,与她吵一架,那可真是得不偿失,可转眼见她不理会自己,还当她病着,没心思搭理自己,当下心中悻悻,凑头过去,亲昵的道:“二姐姐,你的病可好些了么?我听祖母说,你这个病见不得风,就连早礼祖母都免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
玉秋风不耐烦极了,夏家小姐的姐姐妹妹们怎么都这样让人厌烦,若不是实在是要等夏家小姐回来,只怕她一早就在接待这些姐姐妹妹的时候,就露出了本性,拂袖而去了。
此刻又听娴衣话里有话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没耐心,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娴衣却以为她这一眼是在嫌弃她假惺惺,连忙将琉月手里拿着的匣子接过来,放到桌上打开,“二姐姐生了这么久的病,妹妹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特意炖了些银耳阿胶红枣羹给二姐姐补补身子。”
腾腾冒着热气的炖盅拿出来,空气中立即弥漫开一股子香甜之气,闻上去像是炖了许久才能出来这样的气味。
“二姐姐尝尝看好不好吃。”娴衣眼睛晶亮的看着玉秋风,一副娇媚的模样,像是十分关心她似得,可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却出卖了她。
玉秋风看着娴衣这副模样,断定她一定是有别的事来找她,只可惜她不知夏家小姐是怎么跟这个妹妹相处的,只好不动声色的接过来,吃了几口,淡淡道:“劳你费心了。”
娴衣笑了笑,见她没有生气,胆子大了一些,缓缓道:“二姐姐,再过一个月就是春日宴了,咱们的春衫也都好了,只是……”
娴衣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玉秋风很是烦躁,有什么话直说不行?非要这样吞吞吐吐的。
娴衣见她皱眉,连忙道:“二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心,我只是,只是想……借几件你的首饰,等春日宴完了,就还给你……”她边说边看玉秋风的脸色,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又小心翼翼的加了一句,“我,我这也是不想给府里丢脸……”
“你说完了?”玉秋风又喝了几口银耳阿胶红枣羹,见娴衣连连点头,她放下碗,将炖盅还给琉月,一字一句道:“不借,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娴衣惊讶的张大了嘴,她……她竟然说不借?
婵衣向来大方,在这种身外之物上头尤其明显,她也只是借,不是讨要,她怎么连这个脸面都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