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安安静静的到来了。
朱棣下了早朝,步行回到乾清宫。小西从西屋里走出来微笑着福身行礼,“皇上,您回来了。”
朱棣很满意小西在核查账目,轻声吩咐,“小西,随朕来。”说完话进了东屋的暖阁。
小西恭敬的跟在身后进来帮朱棣换了衣服。
午膳后朱棣照例在东暖阁里小憩。马去奉上一杯热茶,恭敬的行礼后退了出去。暖阁里只剩下小西和朱棣两个人,小西坐在床边给朱棣按摩双腿。
“你在景仁宫的物品都送来了吗?”朱棣闭着眼轻声问。
“念夏一大早就送回来了。”小西心不在焉的回答,她这会儿正想着别的事情。
“下午把你屋里的东西也收拾收拾,挑紧要的都搬到这来。免得你凌晨起来还得摸黑跑回去洗漱。”朱棣的话说的很轻但却不容拒绝。
“是不是屋子就不留给我用了?”小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或许这并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朱棣睁开眼,冷冷的回答,“屋子还给你留着,这样你和朕怄气的时候就不用大老远的跑到长阳宫去了。”
小西叹口气,趴到朱棣胸前轻声说,“对不起!”
“这才对!”朱棣伸手搂住小西,语气轻柔的说,“晚膳朕想吃你做的国菜了。”
“知道啦!”小西坐起身,朝朱棣眨眨眼睛,“午后我想去大报恩寺给皇后上柱香。前一阵儿皇后的忌日我也错过了。”一提到这个话题,两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沉重了。
朱棣的眼中闪过忧伤,轻声告诉小西,“仪华忌日那天,太子陪着朕去大报恩寺上了香。”
小西试探着问,“能让陈宗宝护送我去吗?”朱棣不置可否的盯着小西。“我在景仁宫的时候,陈宗宝托浅语姐姐给我送过两次药膏。我想借这个机会向他表示谢意。”
“药膏?”朱棣疑惑的看着小西。
小西紧张的看了眼朱棣,笑着搪塞着反问朱棣,“他是名太医,不送药,难不成他送我把防身的匕首才是理所应当?”
朱棣坐起身,伸手用力刮了下小西的鼻子,盯着她的眼睛回答,“去吧!”
“谢谢!”小西揉着鼻子,脸上有了笑容,“早晨你走后,我一直在核查账册,直到你下朝回来我都没歇过。这会儿脑子晕的不行,正好出宫去放松一下,让脑子也歇歇。”小西轻声问朱棣,“我能给陈宗宝带几块宫里做的小月饼吗?今天是中秋节。”
朱棣指了指窗下书案上的圆形食盒,“你把这盒给他带去,只说是好吃的点心,别提中秋节。”
“我明白!”
朱棣压低声音问小西,“账目看的如何?”
小西笑笑,也压低声音回答,“我只大概看了一遍,一切都很好。稍后我会仔仔细细的核查一遍。”
“很好!”朱棣很满意小西的做事风格,凑近耳语,“你办事,朕放心!”
朱棣去奉天门上朝没多久,小西就捧着包了食盒的包袱出了乾清宫的正门,朝着北安门的方向顺着西宫道快步走过去。小西才走出北宫门,陈宗宝恰巧驾着马车抵达。等小西安稳的坐进马车里,陈宗宝赶着马车离开。
给徐仪华上香过,小西由小和尚引着去后面的禅房为夏姨上香。约莫半个时辰后,小西才磨磨蹭蹭的从里面走出来,眼睛红红的。
陈宗宝迎上来关切的问,“小西,你没事吗?”
小西抬头看着陈宗宝微笑着摇摇头,“没事。刚才回想起一些往事所以眼睛酸了。”
“那就好!出来的功夫不小了,我送你回宫吧?”
“好!”
小西和陈宗宝顺着幽静的甬道,朝着寺门的方向并肩走着。
“前一阵儿浅语姐姐说你通过了严格的考核,升为从四品的太医了。”
其实这件事是昨晚朱棣告诉小西的,朱棣有意提拔陈宗宝为太医院院首。之前朱棣处死的原太医院左院首是朱高煦的人,由原来的右院首升为左院首的赵田姜是朱棣的心腹,但他已经五十五岁了。朱棣筹划着赵田姜告老还乡后,把太医院的官职改为只设一名院首,正四品,由陈宗宝担任。朱棣嘱咐小西这些话暂时还不能告诉陈宗宝。
“升了品阶,年奉也跟着涨了。我看中一处有两进院子的房子,就在东府城外一条安静的胡同里。已经交了定金,房子要等到十月初才能腾空,到时候再交齐余款。我估算了一下时间,应该赶得上春节前收拾好搬进去,这样就可以在新家过年了。我跟着我母亲在娘舅家叨扰了十几年,也该搬出来了。再说等开了春,老二也该会走了,孩子们也要有个可以跑跳的大院子才好!”陈宗宝说到这里,脸上满是幸福表情。
小西心里忽然有点儿酸酸的。“我从宫里带了盒好吃的小点心,放在马车里了。你别忘了带回去。”
陈宗宝听了小西的话,连连摆手,“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这怎么不行?”小西笑着反驳陈宗宝,“之前你托浅语姐姐捎给我的药膏,每次我都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陈宗宝听了小西的话,一脸疑惑的问,“什么药膏?”
小西伸手比划着样子解释,“就是放在一个很精致的银质圆盒子里,专治瘀伤的那种味道怪怪的浅棕色的药膏。药膏我基本上都用完了,景仁宫的念夏喜欢那盒子,我都送给她了。”
“你说的是散瘀膏啊!”陈宗宝恍然大悟。
“应该是吧!盒子上没有标签。浅语姐姐只说是治我背伤的特效药。”
陈宗宝担心的问,“你后背受伤了?”
小西回到乾清宫的时候,朱棣已经下朝回来了。小西轻手轻脚的走进正殿,殿里的小太监凑过来轻声告诉小西,“小西姐姐,皇上和太子在西屋的书房里,半个时辰前大皇孙也来了。这会儿马去公公在门口候着呢!”
“知道了。”小西轻声回答,“一会儿要是马去出来了,你就告诉他我去准备晚膳了。”
“是,小西姐姐。”小太监恭敬行礼。
小西转身又出了乾清宫,快步去小厨房了。
晚膳除了朱棣点的西红柿炒鸡蛋外,小西又为朱高炽准备了红豆馅的糕团,为朱瞻基加了道菠萝咕咾肉,祖孙三人对晚膳都很满意。
晚膳后祖孙三人又聊了一会儿,朱高炽和朱瞻基才告退走了。小西跟着朱棣回了东屋的暖阁。
朱棣坐进窗下的椅子里,轻声问,“小西,你有心事?”小西抿着嘴一言不发的盯着朱棣。朱棣思忖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小西仍旧不说话,不悦的盯着朱棣。
朱棣轻声问小西,“难不成你把这个也当成是欺瞒了?”
“难道不是吗?”小西冷冷的反问朱棣。
朱棣伸手拉小西坐在自己的腿上,柔声解释,“中午的时候朕要是告诉你那药膏是朕吩咐浅语送过去的,你还怎么感谢陈宗宝啊?”
“可是……”小西心里委屈,伸手捋着朱棣的胡子沉默不语。
“有什么话就直接问。”朱棣微笑着说。
小西犹豫片刻,委屈的问朱棣,“为什么没把我送到张贵妃的永安宫或者坤宁宫里去?那样的话,我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朕要做出遗弃你的样子,如果把你送到永安宫或者坤宁宫去岂不是自相矛盾。再者,银姬刚进宫那会儿,你曾经和她言语不和。现在她是众妃之首,又和王夕颜连成一气。朕把你送过去,一来是替她出了气,二来是为了使她和夕颜反目。况且景仁宫里都是你安排的人,权氏自己没有心腹,你在那里最安全。仪华固然很好,可朕若是把你给了她,仪华势必会成为夕颜和银姬联手攻击的对象,朕不能丢了河间王府这张王牌。你固然受了些皮肉伤,可朕一直安排人照顾你并且郑重警告了银姬。”
朱棣说的很有道理,小西勉强点头接受。
“果然遇事才能辨清一个人!我失了宠,景仁宫里只有清瑶和念夏对我一如既往,别人都不冷不热的,恋秋最是可恶。每次都是她帮着银姬打我!”
朱棣听了小西的话又大笑起来。
小西生气的问朱棣,“这很好笑吗?”
朱棣笑着回答,“你纵然有些聪明也都是些小聪明!你难道就没认真的思考过这些事情?”
“我只顾着生气了,哪有心情想事情。”小西老实的回答。
“朕早就说过,家里发生的事情,主人都会知道。”朱棣笑着解释,“不都说宫里的人向来踩低抬高,你失宠被降为末等宫女,可景仁宫里所有的人都对你依然恭敬有加,那才是奇怪了。恋秋有些功夫,手上的力道控制的好,看着狠绝的样子可打下去不会太重。要不然你的伤怎么会三、两天就痊愈了。”
小西冷不丁站起身,退后两步,噘着嘴盯着朱棣生气的说了句,“你是坏人!”
朱棣站起身走过去把小西拥入怀中,柔柔的说,“你四个多月不在身边,朕被思念折磨的真的快变成‘坏人’了!”
小西挣脱了朱棣的怀抱,快步出了暖阁。不一会儿就折回来,手里多了个一尺见方的剔红梅兰纹样的方盒子。小西默默的把盒子放进朱棣手里。
“什么?”朱棣好奇的问小西。
小西微笑着回答,“你刚才不是才说过主人什么都知道嘛!”
“淘气!”
朱棣转身把盒子放在书案上。小西走过来,手拿住盖子的两端,小心的开盖子。盒子里满满的都是彩纸折的东西。
朱棣拿起几只,托在手心里好奇的看着,“小西,这是什么?”
“纸鹤。”小西也拿起几只放进朱棣手心里,含情脉脉的的看着朱棣回答,“不在乾清宫的这几个月里,每次想你的时候我就折一只纸鹤,不知不觉的已经折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