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不久,V中打着“要让每个孩子搞好学习,上好大学”的口号,提前开学。校园里哀怨连天,大家都还沉浸在新年的轻松惬意里,缓不过劲来。
夏妈妈原本担心,以夏饰往常任性无赖的调调,必定会赖在家里不肯走。卯足了劲,和夏爸爸商量了好久,准备好长串的劝慰词,到了房门口。夏饰正背着书包从里面打开门出来。
夏妈妈惊呆,“小饰,你这是……?”
“去学校啊,再不走就迟到了。不是学校来了通知,要提前开学的么?”夏饰反问。
“哦,这样啊……”某妈妈甚想探过手去,测试女儿额头上的温度,但思量了几秒,唯恐女儿一怒之下,改变主意,只好僵硬着顺其自然的说:“那好,你快去吧,路上小心。”
夏爸爸正低头看着财经报纸,便见妻子狂风似的呼啸而来,“我一句话都没说呃,小饰就自己去学校上课去了!她竟然没有撒泼耍赖,围着沙发上上下下滚两圈……”
听过妻子对女儿这样的描述后,夏爸爸轻咳了两声,高速运转的脑袋分析道:“可能是小饰突然爱上了学习也说不定……”
只是,说到后面,语气也弱了下去。明显地,他自己也觉得这可能微乎其微。
“那就是她嫌在家无聊,回学校不是有同学陪她一起疯嘛!”这种推断比较靠谱。
夏妈妈点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这种解释。
夏饰回到教室的时候,尚且冷清,还只来了几个平时学习积极分子。班主任老师坐在讲台上压台,见到她时,抹了一把辛酸泪。心想,这孩子总算是开窍了,也知道要抓紧时间读书了……
不过夏饰哪里知道人家班主任的脑内剧场,规规矩矩的提着书包,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抽屉里还搁着去年期末没来得及还的两本漫画。
她顺手把窗户打开,仰头能看见对面紧闭的画室。冷风扑面,吹凉了脸颊和头发。
大概中午时分,那里的那扇门会打开。身影熟悉,仿佛她与他已认识多年。
顾凉接到开学通知时,正在“醉花荫”里帮忙,阿婆进了一批新鲜的花。他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弯腰把花盆整齐摆放好。脉络分明的指,在花叶见穿梭,袖口沾染喷洒的水滴。
“小凉啊,你有事要忙吧?赶紧去吧,这些我慢慢能弄好。”阿婆说。
“不急,我先把这些搬进去再说。”顾凉估摸了下时间,倒也不是很赶。
阿婆听他这么说,放宽了心,仔细整理盆栽中的土壤。过了半刻,又语重心长的说:“你这孩子吧,别人不知道。我这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总还是能看出一两分的。别人素来藏拙,唯独你掩才……前一阵子,那几封国外的录取通知书寄错到花店里了……”
“阿婆小时候没了母亲,父亲很严厉,要求极其苛刻。他总说,你不是一个人活着,要好好干出个样子来!那时候,我每每躲在被窝里忆起母亲的好,哭着睡着。孩子,你性情坚韧,尤胜于我。那些痛难和艰辛,只有你自己知道,谁也无法感同身受。但你要好好的过,才不会辜负自己。”
晨光缓在少年沉默的容颜上,他轻描淡写般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指尖的鸢尾上,散开了他的眸光,似明净的山水。
自李骆城打电话来催过后,顾凉已经从“醉花荫”里出来,正在去学校的路上。手机又响,却是唐绘颜。
“有什么事吗?”顾凉问。
“老师刚刚点名,我说你去医院了。等下回来的时候,别穿帮了,记得统一口供。”唐绘颜话里带着笑,“偏偏骆城去了厕所,我就说你们俩一起去的。”
“多谢。”顾凉说,“只是,还有一点。我和骆城,谁病了,谁是陪着看病的,得分清楚。”
唐绘颜失笑,为这小玩笑心头一暖,“我等会儿就跟骆城说,他几日脑子不太好使,低烧有些严重,你便陪他去了医院。”
顾凉挂了电话,放慢步子。嗯,等骆城的气缓过去了,再回校,也不迟。
第四节课的铃声响,夏饰匆匆去食堂解决了午餐,坐回窗口的位置上。但是预料出错,那扇门,纹丝不动。
“吓,你看啥呢?”林小筱冒出来,手肘蹭她,贼兮兮地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溜了一圈,仍是不解。
“啧啧,这外面空荡荡的。一没美女,二没野兽的……难不成,等会儿会有王子和骑士策马而过?”
夏饰摸摸她的脸,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小屁孩,下午英语课要默写的单词你背了吗,古诗词你背了吗,文言文你背了吗,你都背了吗都背了吗你?!”
林小筱瞪大眼睛,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抹一把脸,“你才背呢!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叫你不好好学习,连说个话都颠三倒四的,无语伦次。真丢脸!”
夏饰明媚笑开,眼中森森凉意,小嘴微微张开。
“停!你不要开口说话,不要磨嘴皮了,我认输。”林小筱思及上学期的教训,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你老人家慢慢望穿秋水吧,我先闪了。”
夏饰倒在桌上,看开的模样,“我背单词吧,我背古诗词吧,我背文言文吧。下次考试要好好努力。”
打走廊上路过的班主任,无意间把这番话听入耳中,再次肯定了今晨“浪子回头”的想法。到办公室后,依旧沉浸在成功感化学生的自豪中。
未见到那人,夏饰清晨赶着来学校的劲头,被磨得干净,丁点儿不剩。她不明白这种感觉,在乎一个人,到心口发酸的感觉。小筱说,这东西有个忧伤又清雅的名字,叫想念。
傍晚放学,教室里的同学渐渐走空。夏饰被班主任留下来,进项深刻的思想交流。她懵懂的注视着眼前这个中年生白发的辛勤园丁,不明白她的慷慨和宽宏从何而来。却心生怜悯,虔静的听着。
一个钟头过来,以“老师相信你,以后只要继续努力,肯定能考个名牌大学!”结尾。
夏饰比进办公室前更加懵懂的样子,走出去。长廊上,已经空旷。半个小时前,连值日生都已经锁门奔家了。这会儿,当真是——无处话凄凉。
她背着书包鬼使神差的往今日瞻望了一整天的画室去,去逛逛也是相当不错的。只是到了门口,却踟蹰了,久久犹豫。
“怎么又不进去了?”身后传来声音,是顾凉。
夏饰惊愕回头,心头飘过阵阵心虚。止不住孩子气的哼了哼,鼻尖粉粉。
“等我一会儿,我锁好门就走。”顾凉说。
夏饰又哼哼,“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来找你的呀?说不定我是有其他事呢!”
顾凉笑,一瞬莞尔,蛊惑人心。“哦?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美色当头,宠辱皆忘。变卦尤其快,“不不,呵呵……我那个是找你来着。”
“嗯,我知道。”顾凉了然于心的模样,一边在画室的门上落锁。“好了,走吧。”
“我还以为你今天没来学校呢,都没见人影。”夏饰说,未意识到她这随口而出的话中莫名的情愫。
“只是来得比较晚,也没去画室。今天是骆城留下来锁门,他正别扭着闹脾气,我便替他了。”顾凉淡笑。
夏饰颇为不解的想,李师兄那么豁达的人,也会别扭着闹脾气么?显然,她忘了此刻站在身边的少年,是位腹黑君。纵是依旧言简意赅,却添了笑意。
接着两人一同回家,极其自然,像是在做一件生活中理所当然的事。他们对待彼此是不同的吧,夏饰想。李骆城也认真的告诉她,夏饰,他对你是不同的。